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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章法,但心里实在连一刻都不愿耽搁。
“就照你说的办。”
蔺程之前就知道她编书的时候爱到处看些偏方,自己也试过有效,所以马上就应了,但他仍为了好奇问道:“我虽不通医理,但也常听人说‘病气’,郎中和兵卒进了疫区,也是掩住口鼻,熏蒸药品。而你偏生专注在这饮水上,又是从哪里看来的?”
余庆元也知道自己这番主张与当时常识相悖,早就准备好了一套说辞:“一本不知名的医书罢了,下官当时看了只觉得有理。方才下官也去与刚才那一街坊相隔的区域看了一番,有几户因吃水要去比较远的一口深井挑,家中便都没有病人,若真是无形之‘气’扩散的话,就说不通了。再回想书中所说,腹泻本是脏腑中循环,饮食被浊物污染,下官才有了判断和计较。”
蔺程点点头:“想来你说得有理,当年旱灾,虽然也曾路有饿殍过,但未发这腹泻之症,现在想来,当是因那时百姓家中都无水,引了远处河水和山中泉水来用的缘故了。”
“大人明鉴。”余庆元此时只盼着接下来要打交道的主管此事的官员,也如蔺程般开明。
作者有话要说:盖茨基金会出了几百万美元悬赏研发适合欠发达地区用的马桶,此事发生在二十一世纪。当年我有一个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发展中的健康问题,最爱说的话之一就是shit matters。女主被各种阴谋权术憋屈到现在,总算能开点儿现代职业的金手指了,大家莫怪我说教太多……
、苛捐
二人回到衙门不过一个时辰,掌管赈济的知县周武阳和一位秦靖秦医官就来与他们议事了。余庆元就照着之前跟蔺程说过的,跟他们细细又说了一遍。一边说,还一边笔上不停,将应办事宜拉了个单子,又补充了好多细节。秦医官毕竟是专业人士,拉着她询问了半天,有些地方还争辩了几句。余庆元一边耐心讲着,也征询他的意见,两人推敲半天,终于拿出个可行的方案。周知县话很少,心里觉得余庆元所作所言过于怪异张狂,只忙着看一边蔺程的脸色。蔺程如何不懂这些精明地方官的心理,自然是给余庆元做足了面子,虽不说话,也常常点头赞许。四人议事半晌,倒像是余庆元和秦医官在台上唱了一折戏,蔺程和周知县在台下看了一折戏。
“大人。”送走了两位下级,余庆元欲言又止了片刻,还是开口说道。“虽然下官与您的官职权威是天上地下之别,可那年您初来理县的时候,差遣这些地方官吏,是否也有些不甚得力之处呢?”
蔺程知她是看出了自己的加持之意,便解答道:“这位周大人正是抄斩了当年理县县令后走马上任的。提拔褒奖总要经过吏部,那时竟不如先斩后奏的权柄好用。”
余庆元叹了口气,她怎不知自己这小小京官下放,即使压了别人几级,可身处不同系统,手中并无实权,想要遣别人做事谈何容易?政令自古出京难,本朝地方官吏最擅那浮夸瞒报、阳奉阴违之事。理县天高皇帝远,她就算奏人一本,哪怕折子不石沉大海,等到批复至少也要三个月,到时候真是黄花菜都凉透了。这次若不是蔺程鼎力支持,要她自己从立威取信做起,不知要多费多少周章,还未必能成事。
“下官尚无法独当一面,此次真是仰仗大人甚多了。”余庆元觉得自己此时狐假虎威虽然必要,但并不能心安理得。
蔺程怎会不懂她心思?他把别人要用几十年才能走到顶峰的官场之路压缩到了十年,不知做了多少违心事,参与和破解了多少阴谋阳谋,才将今日这种可从心所欲的权力牢牢攥在手心。他初识余庆元,还觉得她不乏才华心计,颇似当年自己;但接触得深了,才觉得她对志向比自己心中多了一份硬,对旁人又比自己心中多了一份软。他不愿她再滚一遍官场的腌臜龌龊,所以借她点权威不妨,但若真到了他力所不及之处,他怕她委屈,更怕她热忱不再。
“你初来此地,我多帮扶些也是理所应当的。待你一切都理顺了,难免有需你独当一面的时候,那时若有我看顾不到的地方,你再与我说便是。”蔺程耐心说道,心想不妨先别把人看扁了,毕竟这条路走与不走,也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余庆元点头谢了他,对自己的瞻前顾后有些惭愧。这世上本没那么多手到擒来的差使,她今后除了好生做事,也得借蔺程的好意,自己把握些权柄才对。这本来就是做官的一部分,否则就算有再多好点子,推行的时候屡次不顺,也倒成自己能力的问题了。
第二日一早,两人又去巡视灾情,这一次却不往城中,马车直奔城外理县治下的村庄。村庄的人口不似城中稠密,因不在山地,材料又好得,房屋修复的也快,卫生状况和村民生计倒比城里还要好一些。走访了一些农户,家中往往没什么人,所有帮得上的手都去田里抢收和补种作物了。他们走进一户人家的谷仓,发现里面有摆得泾渭分明的两堆粮食,一堆都是品相好、品种精细的,另一堆则是些看起来不太新鲜的粗粮,数量也很少。余庆元有些好奇,就问一位正在一边玩耍的学龄稚童道:“这两种存粮,可是有意这样分开放的?”
“娘说细粮那堆是给官家的。”小孩子又指指另外一堆。“我们吃这个。拿错了爹爹要打。”
余庆元暗道奇怪,不是说好这几年税赋全免的,怎会还有给官家的存粮?她看看蔺程,只见他面色虽不变,眼中却似酝酿着雷霆,便知他清楚事情原委,也就不再问,随他走出了谷仓。
“这就是活生生的苛捐杂税了。”蔺程对她说。“虽然如今他们不敢,但想见过去这两年,百姓的负担应是未减,这税也未到朝廷罢了。”
余庆元也已猜中了七八分。这时代王法管不到的地方甚多,官家要农家纳粮,只需巧立个名目,这频率和数目都是想要怎样,便有怎样的。地方上的官吏虽不至于蠢到杀鸡取卵,但寻常农户辛苦劳作一年,在如今的税负下,想来也只能堪堪混个糊口罢了。蔺程如今在此,无人敢再如此行事,但庄户人家仍克扣自己的口粮,以备官府征收,如此惯性,实在令人心酸。
“如此说来,莫非这地方官府,也并不像灾后陈情中讲的那样穷?”余庆元明白此时正需人手做事,一味追究指责并无帮助,倒是想办法让人将贪的吐出来才是真格的。
“这税赋充的当不是公库,而是私囊。”蔺程眉头紧皱,一边说,一边已在心中有了盘算。“这是看准了我如今不好再砍脑袋了。只是他们以为落袋为安的东西,要再充公倒也不难。”
再过三日便又是所有相关人等齐聚议事的日子,余庆元早早到了,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坐下,就等着看蔺程如何拿捏这些铜豌豆般难进盐酱的地方官员。
“诸位近日来为公务废寝忘食、殚精竭虑,的确辛苦了。在下铭感不已,待到这初步的赈灾告一段落,定要回禀了圣上,为各位请赏的。”蔺程上来也不说正事,先作态客气了一番。
他会作态,底下的人只能比他作得更真更夸张,只听官员们你一言,我一语,又是自谦,又是将蔺程的马屁狠狠的拍了一番。
“诸位的好意和功劳蔺某无以为报,只能将其化为对朝廷的忠心,并为理县百姓多谋些福祉罢了。为给朝廷分忧,兼赈济灾区,在下愿捐出一年的俸禄,专为灾民所用。”蔺程说着,啪的将一张银票拍在桌上。余庆元的第一反应就是去看那银票上的数字,奈何他的手掌挡住了,竟是看不清楚。
蔺程此举,不光引来众人一片歌功颂德之声,包括周县令在内的几个官员纷纷表示自己也要效法蔺程,捐一年的俸禄出来,也有几人面有难色,没有帮腔。
“周知县,您的一份心意,蔺某感激不尽。只是有一事不明,还需先请教了。请问周大人府上有几口人?”
“蔺大人谬赏,扶助贫弱,急朝廷只所急,这本是下官当作的。下官家中人丁不旺,老老少少加起来,不过七口。”周知县恭恭敬敬的站起来答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周大人举子出身,上任两年有余吧?”蔺程不慌不忙的问道。
“正是。”周知县想不通对方问这些做什么,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只得先简短的答了。
“我朝知县月俸微薄,只得七石半米罢了。周大人才上任两年多,又不似蔺某孑然一身,捐出这一年俸禄,该如何养活全家老少七口呢?蔺某实在于心不忍啊。”他词句选得虽轻松,但语气已蒙上一层寒冰,只听得周知县噤若寒蝉,脚下一软,扑通跪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蔺大人你这样可怕会剩下真的不奇怪好吗!
、犁耙
余庆元在心里也给蔺程跪了,她心想原来此人对自己已经算是春风般的温暖了,要是真的招惹到他,绝对要比秋风扫落叶还要无情。她暗暗记下了以后绝对不能触怒他这条原则,就继续看厅中正在上演的那出好戏。
蔺程未等周知县再开口,就收了气势,挂上笑脸,走下去扶他起来,语气已是风平浪静:“周大人何必如此,莫非方才的话可是让你有了什么误会不成?蔺某说这话不为别的,本是不愿各位的家眷因蔺某的一个提议平白受了委屈。不如这样吧,今后我就在这厅内设一个募捐的木箱,各位只将要捐的匿名放进去,不论多少,不加追究,只做份心意。诸位看如何呢?”
众人连连称是的话音还未落,已有两位衙役抬上硕大的一口木箱,那形状不似一般箱笼,倒像口棺材。做戏做到这个份上,每个人心里都如明镜似的了。蔺程想必是已经拿住了他们搜刮的把柄,也给了两个选择,要么把贪的钱吐出来,要么死。前者能留住面子保得官,自然没人乐意选那人财两失的后者。众人也不知蔺程调查到了什么程度,不敢藏私,接下来一周,总有人三更半夜来送钱——有现银,有金条,也有银票,加在一起装满了整口箱子,点一点竟也有几千两之数了。
蔺程遣人清点的时候余庆元也在一旁,本来带了自己的一点积蓄想捐了,一看箱中的金银晃眼,只觉得自己那点不好意思拿出手,又偷偷的塞回了袖中。蔺程瞥了她一眼说道:“你那点干干净净的俸禄就别凑这些赃钱的热闹了,若真有那份心,好好当差比别的都强。”一边挥手让人将收得的都造册入库去了。
“大人。”余庆元见没人了,才敢说自己的担心。“恕下官冒昧一问,想必是下官胆色有限,且小人之心了。您这般拿捏他们,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不怕被地头蛇反咬一口吗?”
“怕自然是怕的,但若能使他们比我更怕,倒也无妨。”蔺程感谢她好意,也愿教她其中门道,所以耐心解释道:“首先这银子的数额虽大,却不是每人均贪的。那几位在我试探捐献俸禄的时候面有难色的,有可能是太会做戏,也有可能是因为真的清白。其次我自然也不是全无防备,这个院子里,从京中带来的护卫有,常翼之布置的也有。最后,你想必也一样,我领了这差使,也便有了舍得己身不测的准备。”
“下官并无大人如此情操,只是时时存了侥幸罢了。”余庆元被夸得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原是我见识少了。听您这一说,又觉得这些人断不至于铤而走险的。您为他们留了生路亦有情面,哪里就要不测了呢,大人莫怪我浑说。”
蔺程点点头:“你能想到这些是好的。世上本无万全手段,利弊全在自己权衡。我何尝不想按规矩法办了天下贪官污吏,然而若这般斩草除根,怕是天下也就没有可用之人了。”
“大人所言甚是。同是入朝为官,有人谋营生,有人谋功名,有人谋志向,这各人动机不可苛求,用人之策想必也需有所不同了。”余庆元看出蔺程是有心教她,心悦诚服的附和道。
“周大人这级的官员俸禄微薄,难于鞭策,易生贪腐,也是朝堂上议了多年的事了。”蔺程看着自己指尖道。“奈何始终难为无米之炊,所以你当年殿试的文章,才格外入了圣上的眼吧。”
“下官虽志向未改,但如您所说的知易行难,如今当真不敢再妄吐狂言了。”
“妄自菲薄可也不好。”蔺程见她懂了,就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盘桓。“我听秦医官说,你那茅厕修了之后,疫情倒是真改善了?”
余庆元点点头,她明白能在政务上扳倒蔺程太难,所以更怕有人使那毒辣的阴招,听说他早有防备,也就放心了,便开始汇报最近的工作。这几日她一直忙于监督为疫区新建整修茅厕和挖深井的事,同时顾着药材和饮水的分发,也差了人挨家去讲那防疫要注意的要点。据秦医官的汇报,新发病的人数一天比一天少。虽然待病号痊愈并做到零发病还需要时间,但疫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