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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弄得。”
忽然,他打住了话头,悄悄地说:“老佛爷对光绪皇帝不好,也不给他权。听太监们说,光绪皇帝快不行了……”
王兰田一时忘了心中的不快,听得有滋有味的。
“唉!”有点醉意的刘三银似乎忘记了是在给王兰田解心宽,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他压低了声音:“你说,老佛爷这么对待皇上,还给他安这些摄人魂魄的东西,这不是害他吗?听太监们说,光绪皇帝没有儿子。皇上要是驾崩了,真是没有人即位了。恐怕咱大清国朝不保夕喽。我在京城还听说,不仅是我们北方土匪在乱,南方更甚,说是叫什么革命党的在造反,连巡抚都给杀了。你看看,在我们整个大清国也好、商界也罢,莫不是如此混乱。我大清国要是完了,天还不得塌下来?要命的是没有了皇上,土匪们便更加无法无天了,世道也就更乱了,我们的生意还有个好?”
刘三银话语里似乎是大清国没了,他也活不成了似的。
王兰田也有同感:“这世道确实是挺乱的。走到路上时,大家都体验得出来。咱小商号不似大商号那样有实力,还雇些保镖随行,再说,那些大商号都戴着顶子,有官府保护着呢。咱有个啥?”
刘三银道:“你上次出去赶趟子的那段时间,你们商号北边的易顺祥客栈住了几个山东赶驼子的客商。这些人在你们那片儿购进不少的货,估计还有你们天意德商号的茶叶。他们准备到外蒙科布多做生意。当走到离咱这儿不远的侍郎城时,遇到了小马匪,货物和骆驼被抢不说,人也被杀了。这件案子归咱同知署管,王老同知派巡警局局长乌静池他们查了许久,至今也没理出个头绪。这些客商的尸首被拉到了寄骨寺放着,等人来领。这件事轰动一时呢。”
“我回来后,听说过这事。对了,寄骨寺在哪儿,我咋没听说过?”
刘三银笑问:“你都来了这么多年了,老是埋头做生意,连寄骨寺都不知道?寄骨寺在小营盘那边,是客死他乡的外来人存放尸体的地方。”
王兰田恍然大悟:“你要说小营盘我不就知道了么?”
刘三银接着说:“世道这么乱,我看还是赶紧回老家谋些别的出路才是上策!”
“回老家?”
刘三银的一席话勾起了王兰田的回忆:在山西平遥萦回沟梁村外,也有像多伦诺尔鸳鸯河似的一条小河,只是那河水比它宽阔了许多。河边那一排排郁郁葱葱的大白杨、那挂满苹果的果树、青红色的枣树和大海一样的麦浪……那景色,真是美极了!小时候,常常同柳琴以及小伙伴儿们在那里嬉戏,无忧无虑的。大人们经常出东口、跑草地,年底才回家。回来时,带回了银子,也带回了没有见过的玩具和喜悦。于是,大瓦房盖起来了,大院墙垒起来了,田地、果园也都有了,能不快活么?十几岁,父亲就把他带了出来,跑草地、串蒙古包、赶趟子、学蒙语、学算盘理财,自己还在夜里经常拿着柳琴送给他的荷包在思念。尽管很苦很累,但这里有着无限的商机、无尽的幸福!心里是快乐的……
“喂,兰田!走思儿了?”
刘三银的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王兰田一举杯:“不说了,来喝酒!”
“干!”
一杯酒下肚后,王兰田更加迷迷糊糊了:“唉!都说到这里做生意的山西人发了大财。当下这行市,可不如咱大咱爷在世的时候好做了。”
“山西人在这里发大财,那是啥年代?那时,朝廷给出入草地的旅蒙商发放官服和顶子以及锁那些闹事儿蒙古人的镣铐,那生意能不赚钱?这会儿,你就是把乔家大院、常家庄园的人都给轰到这儿,也赚不了几个屁子儿!”
“就是啊!”王兰田接过话茬,“虽说商路都是咱一步步给踩出来的,可现在?唉,生不逢时啊!”
此刻,这间小屋子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空气。好一会儿,刘三银才开口道:“老弟,你别总是愁眉苦脸的,是不是生意蚀了本?”
“也有一些。以往,我们商号从乌珠穆沁旗收回顶账的牛皮,都是东三省客商买走的。今年,前往那里的商道不太平,东三省的客商日益减少,我存在库房的那几百张牛皮都快让虫子给蛀没了。唉!”
刘三银见王兰田一直在唉声叹气的,没个精神,说道:“老弟!你不像是有一般的事儿,说说你这烦心的事吧。常言道,‘一吐为快’嘛!”
王兰田低头不语。
刘三银凝视着王兰田的脸,似乎是有些猜了出来:“就这么点儿事,你偌大的天意德商号还至于这么犯愁?我看你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到底有啥事儿,说出来,别憋在心里。你还瞒老哥呢,咱俩多少年交情了?不管你有啥事儿,我都能从你的脸上看出来!”
刘三银的话,勾起了王兰田的心事。他猛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后,道出了心声……
刘三银听罢,吓了一跳,酒醒了一大半。
“这、这可咋办呀?”
他像关心自己的事儿似的问道。
王兰田说:“怎么办?我可是没有太好的主意。这不,想找您商量一下。从那一天起,我一直生活在提心吊胆之中。原本我想,手头没有那么多的现银,狠狠心把我父祖收回来的一些价值很高的蒙古头饰交给他们,了却这一桩子事儿。可后来发现是徒劳的,不可能满足他们的欲望。不仅如此,那个魏师爷还想在我商号里入个身子股,坐享其成。我现在只是想处理完手头的货物后,返回老家避一避,或者搬到张家口去发展。等过两年太平了,再来多伦诺尔。”
“真不害臊!想入身子股,这不是明抢豪夺么?唉!咱小商户斗不过官府的。”刘三银说。
都是商人,处境又很相似。刘三银也沉默了,不知该说些啥好。
忽然,刘三银想起一件事儿,他说:“老弟,你猜猜我去京城的路上碰到了谁?”
王兰田懒懒地说:“我猜不到,您说是谁?”
“是咱同知署新来的二府爷??戴大人!”说完,刘三银的脸上泛起了兴奋的光亮。
王兰田说:“我在孔府学堂前的告示上看到了,这个新来的二府爷叫戴彰勋。这跟咱有啥关系?”
“有关系!”刘三银说,“新来的二府爷见到我后,把我请到了他住的地方,并详细地打听了咱多伦诺尔的事情呢。”
王兰田伸出手去摸了摸刘三银的前额:“这是真的?您没说酒话把?”
“你还不相信我?这点小酒,我还没醉呢!”
“大哥您好有福气,二府爷都向您打听事儿呢!”王兰田羡慕地说。
刘三银有些得意地说:“二府爷挺和气的,不像其他的官。所以,我一股脑地把咱这儿的事都告诉了他。他还邀请我去同知署做客呢!我想,他应该是个好官,只是他的侍卫挺厉害的。”
王兰田说:“但愿如此……”
又喝了一杯酒,王兰田再次返回了生意上的话题:“其实您的商号还好过一些。你们专门为甘珠尔瓦活佛供货,有了佛爷的保护,官家无法对您下手的。”
“?,甭提了。现在朝廷拨给佛爷的香火银日渐减少。喇嘛们拿我的货时,多半会拖欠银子。不过,总比让官家欺负要好。”刘三银说。
“你、你看我说啥来着?”王兰田有些醉意,说起话来不大利索。
刘三银猛然想到一个办法:“老弟,你看这样行不行?噶尔丹锡勒图活佛到这里不久。我去汇宗寺找找印务处的熟人,让他们答应你专门为这个活佛供货。你再孝敬印务处二老爷一些香火银,他一定会答应的。再说,你的茶叶也对路,佛爷们熬奶茶离不了这东西。有了佛爷的保护,那些贼人就不敢在你那里入身子股了。”
“噶尔丹锡勒图活佛是哪个仓的?”王兰田问。
刘三银解释说:“噶尔丹锡勒图活佛也是驻京八大呼图克图之一,地位仅次于章嘉活佛,他们都叫他赛赤活佛。他的佛仓很好找,就在章嘉佛仓的西邻。”
王兰田担心地说:“您这个主意好是好,不知佛爷能否答应?”
“明天我去试试看,差不多的。”刘三银说。
王兰田高兴了:“好,我们干一杯!”
“干!”
好一会儿,王兰田记起了什么,他小声说:“我想起了一件事儿,三哥您也得早作打算了。”
“什么事儿这么神秘?”
王兰田压低了声音:“刚才,我在老梧桐街口,看见了马匪陶克陶胡的儿子??德力格尔!”
“啥?”
刘三银从蹲着的春凳上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差点没掉到地上。
“陶匪进来了?那还不报官?”
王兰田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把自己在同知署门前的想法说了一遍。
“那他们要是真的血洗多伦诺尔咋办?”刘三银问。
王兰田说:“陶匪要是真的血洗多伦诺尔的话,我们也管不了。要是去报官,没准又惹上一身骚。我看,我们得另做打算了。”
刘三银一想,也对,还是别找麻烦了,得及早作打算。
一顿酒席,喝得王兰田吐天哇地。还好,酒能伤身,也能让人暂时忘掉心里的痛楚。
020::第五章:诉衷肠,店伙计无意卖恩 '本章字数:575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529 03:58:34。0'
三、老伙计的故事
打烊了,天意德商号全部挂了门板。左右两边的街道上,人迹寥寥。
吃完晚饭之后,张金义带着乔大宝去干牛二掌柜的临走时交代给的活计??劈柴。一大堆圆木被截成了两尺左右的圆木段,凌乱地堆在库房旁边,这是冬日里御寒的主要原料。张金义膀大腰圆,劈柴的力气活自然由他来干。乔大宝年岁小,只能在旁边干些摆放张金义劈开的木柴之类的。
张金义光着膀子,抡圆了大斧劈着,满身的汗水在灯光的映照下泛着光亮,更加衬托出了他那肌肉横生的身体。约有一个时辰,劈完的木柴被码放得整整齐齐,院子到处散发着柏木的清香。柳琴为他们二人端来了一盆热水。张金义和乔大宝洗漱完毕后,返回北偏房准备歇息。屋内靠窗子的地方有一铺通盘的大炕,炕上铺着用高粱秸秆上的篾条编织而成的炕席,因为时间日久,炕席被磨成了暗黄色,熠熠发光。炕里卷着一溜整齐的行李,这是商号伙计们住的地方。但现在只有乔大宝和张金义睡在这铺炕上,因为牛二掌柜的带领其他伙计到上都河边临时租用的牧场去赶牛羊了,这一去一回得两天功夫,今晚肯定是回不来了。
窗外,草原上特有的秋风扑打着窗户纸,哗哗乱响,让人心里阵阵发凉。屋内却暖暖的。一只用青砖盘起来的炉子没有了声息,估计是炭火快要熄灭了。张金义下炕往炉子里添了几块羊粪砖,然后用炉钩子捅了捅,并封住了它。这样,明天一早,只要打开炉门,炉火就会重新燃了起来。一盏油灯放在炕沿上。泛着淡淡光亮的油灯下,乔大宝只穿了一件汗衫坐在被窝里,张金义则披着棉袄盘腿坐在一旁抽烟。他们像往常一样,在睡觉之前要唠嗑的。但今天伙计们都不在,他俩可以说些知心话了。
乔大宝说:“今天劈柴挺累的,咱多说一会儿话再睡吧。”
张金义笑着说:“你还会劈柴?光拣一些劈开的木柴就够你受的了。”
“谁让您是我大哥了呢,你不干重活难道让兄弟干呀?”乔大宝说,“大哥!咱不说这些了。您知道陶克陶胡的事很多,趁今天伙计们都不在,给我仔细讲讲吧。”
“上次不是跟你说了吗?别老是问了,小心隔墙有耳。”张金义说。
“今天就我们俩,还说啥‘隔墙有耳’?再说了,你上次讲的时候,大家都在场呢,你肯定不会往深了说。今天给我说点新鲜的。”说完,乔大宝摇了摇张金义的胳膊。张金义还是不肯。
乔大宝见张金义不肯说,只得故意找些话题往上引。
“大哥!上次我们碰到陶克陶胡马匪时,我可吓死了,差一点尿了裤子。”
“差一点?你还没尿裤子啊。”金义笑着说道。
“别提那丑事了行不?再说说嘛,我想听。”乔大宝继续央求着。
张金义道:“咱换个别的话题吧,别说陶克陶胡了。我今天给你讲一个草原上的故事。”
“草原上那破故事我不爱听!”乔大宝一见来软的不行,就跟张金义抬起了杠,“你说陶克陶胡是好人,我看不是。要不官府怎么会张贴通缉告示,说他是马匪‘巨寇’呢?”
“官府的话你也信?”张金义轻蔑地说。
乔大宝说:“就算是官府的话不可信,可我们跑外路的旅蒙商咋都说陶克陶胡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再说了,通缉告示上不是说‘知情不举者,罪加一等’呢,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这、这……”张金义有些语塞。
乔大宝与张金义朝夕相处了一年多。虽然他憨厚木讷,但也瞧出了张金义的一些端倪:“我看你知道陶克陶胡的事情太多了,说给我听嘛。我是你的兄弟,我不会对别人说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金义难以推辞。怎么说呢?当年的一幕幕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