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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道绵绵-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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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心疼

事隔没两天,王兰田带着伙计们在库房盘点和清理存货。整个库房内,上从掌柜的,下至每个小伙计都在紧张地忙碌着。这次盘点,清理得十分彻底,就连后一排库房十几年未动的货底子都被翻了出来。部分受了潮的茶叶,也被搬到院子里晾晒了起来。发了霉的,全部焚毁,防止流入到市面上。
这时,一个小伙计从商号设在城外的羊场匆匆忙忙赶来,找到了王兰田:“大掌柜的,不好了!咱们羊场的牛得了一种怪病,我们弄不清楚是咋回事,您赶紧去看看吧。”
王兰田问:“啥病?这么火急火燎的!”
小伙计回答说:“咱羊场有不少的牛,嘴和蹄子都烂了,吃不下草。这样下去的话,再有两天恐怕就饿死了。”
“饿死了?有多少?”王兰田问。
“大概三十多头吧。”
王兰田责怪道:“我的祖宗呀,这牛马上就要出手了,你们瞧这事儿整的!”
小伙计解释说:“我们一开始没在意。后来发现牛总是流哈喇子,不吃草,也不反刍了,用老配方治了两天也不见效。这不,赶紧就来商号报告了。”
“快叫牛二掌柜的来!”
王兰田知道,牛二掌柜的对牛羊的病情了解的比较透彻,算得上是个十足的兽医。
牛韧峰在前面照理铺面。他赶来之后,问了那个伙计一通,回头对王兰田说道:“可能是口蹄病,这东西会传染给别的牲畜。传染后大多会死亡。”
王兰田一听急了:“这些牛已经定出去了呀。要是不能按时交货,咱得包赔人家损失。你快看看能治不?”
牛韧峰说:“大掌柜的,我们去看看。要是轻度的还行,我在包头那边学过咋治。大家一起上手,或许能治好的。要是重症的话,可就没办法了。只好挖一个大坑,将病牛给埋了,防止传染。”
“我们赶紧去羊场!”说着,王兰田便打算出发。
牛韧峰拦住了他:“这得需要很多人手呢!”
“那还愣着干什么?先别盘点了,快叫所有伙计去羊场给你打下手。留下乔大宝和两个伙计看守店铺!”王兰田说。

伙计们手忙脚乱地关了库房大门,备马套车,准备出发。
牛韧峰到小库房找了一些简单的治牛工具后,对王兰田道:“大掌柜的,我到市上去寻一些治牛的药来,然后去铁匠铺打上几个铁夹子,再买上一些绳索。您带着他们先走,我随后就追上。”
“你可要快点呀,要不来不及了!”王兰田说。
王兰田领着伙计们刚走到店铺后门,在店铺里忙活的乔大宝跑了过来:“掌柜的,外面有人找您……”
“没看这都急成啥了,哪有空……”
“怎么?你个小小商号掌柜的如此大胆,竟敢不见我们!”一个操着陕西口音的军官跟了进来。
王兰田见是军官,登时就没了脾气:“大人您是?”
“协台衙门右营的,穆大人派我来拉点茶叶!”那个军官说。
王兰田听到“协台衙门右营”这一句话,心里一紧:“是、是穆大人要的,啥茶叶?”
“要上等的信阳毛尖,这是穆大人指定的!”
王兰田紧张地问:“……要多少?”
“把车装满就行!”
王兰田向外一望,只见几个八旗兵赶着一辆大皮车等在那里。这上等的信阳毛尖属细茶,都是大户人家和官府老爷、扎萨克王爷享用的,自己的商号一年顶多卖几十篓。我的奶奶啊!穆大人一下子要把车装满了,这得三十多篓,价值两三百两银子呢!这不是把细茶库房给搬空了么?王兰田迟迟未动,不知道他们付不付银子。
“怎么,不想给装吗?那我就回去了!”那个军官威胁道。
“给装,给装!”
王兰田一咬牙,又重新打开了库房大门,指挥伙计们搬茶叶篓子。那个军官和八旗兵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不一会儿,三十多篓信阳毛尖装上了车。王兰田心疼得直哆嗦!
那个军官道:“王掌柜的,我们守备大人最爱喝金莲花茶,你再装上几篓这个。然后,记上帐,等我们穆大人和你结帐!”
金莲花茶也被装上了车。那位军官指挥着八旗兵赶上马车,扬长而去。
“真不是东西!”王兰田望着他们的背影这个气啊。刚刚诈完银子,现在又来来拉货,这叫什么事儿!等着穆兴云前来结帐?下辈子吧!好在只有几百两银子,比给他们的银票少多了。
张金义也过来劝:“掌柜的,生气有啥用?这些人就这个德行!我们快走吧,羊场的事比这紧急呢。”
王兰田气哄哄地一跺脚:“走!再这么逼下去,我就永远不回来了!!”

天意德商号的羊场在城南沙梁子的西南缘,离老城直线距离不到十里。但中间隔着几道沙梁子,他们只能先向南行,再折向西绕开,多走三十来里路。王兰田同十几个伙计分别挤在两辆马车上。路旁,一座座沙丘耸立在那里,在太阳的照耀下,泛着耀眼的金黄。沙丘脚下分布着一个挨一个的小水诺儿,水诺儿边野生着大片沙柳和沙棘。时至初冬,这些沙棘脱去了绿衣,掩藏不住的沙棘果便迸现出来,红红一片,让人垂涎欲滴。再过上个把个月,人们就可以享用酸甜可口的沙棘果了。刚刚到达多伦诺尔的时候,王兰田经常背着父亲到这里玩水、滑沙,童年那欢乐的时光,让人久久不能忘怀。现在,沙丘已被朔风吹得前移了许多,这些熟悉的水诺儿便被金沙吞没了大半,同时被吞没的还有他那童年时的美好回忆。
没过多久,羊场到了。这个羊场是用木头杆子围起来的,有十几亩那么大。里面分隔开几个围栏,分别圈养羊只、牛马、骆驼等。但伙计们叫惯了,统称这里为羊场。羊场南面是王家营子大草甸,水草极为丰美,平时给牛羊上膘就在这里放牧。
牛韧峰没等马车停稳,就跳下车来直奔牛群。
一个弯腰驼背的老伙计从小土坯屋内走了出来。这个老汉姓齐,早在王兰田的父亲在世时,他就在天意德商号的羊场管事,有三十多年了。
“哎呀,大掌柜的、牛二掌柜的,您们可来了。那些病牛都被我们圈到外面的牛栏里,有三十多头,咱怕传染给别的好牛……”
王兰田问:“啥时候发现的?”
“好几天了。”
“那咋不早说?”王兰田边埋怨边往里走。
齐老汉跟在王兰田的后面解释着:“这两天,我们用百步草加胡椒熬成汤灌牛,也不顶事儿。以前遇到这种情况时,都管用的。现在我们没法子了,只能等牛二掌柜的来给治了……”
牛韧峰的从牛群里出来,又返到外面的牛栏,抓到了一头病牛。他搬起牛蹄子看了看,又摸了摸它的乳头,然后掰开牛嘴诊断。
能掰开牛嘴,也就是牛二掌柜的吧。要是换了别人,谁敢呢?弄不好会让牛舔一下子,一条子肉可就下来了。可这头牛到了牛二掌柜的手里,温顺极了。
不一会儿,牛韧峰的验完了整个牛群。他对王兰田说:“还好,都是轻症的,容易治一些。”
王兰田问:“怎么治?”
牛韧峰回答:“我到市上买了一些大青盐,搓搓牛舌头,再洗洗溃烂处就行了。这可是秘方。”
王兰田有些疑惑:“秘方?就这么简单?”
牛韧峰回答:“当然。这是归绥、包头一带专跑库伦的旅蒙商从外蒙古的牧人那里学到的。”
“那快干吧!”王兰田说。
牛韧峰指挥伙计们搭起了一个木架子,然后将一头病牛赶了进来,用绳子固定在上面。他掰开牛嘴,掏出准备好的铁夹子一夹,牛舌头便吐了出来。牛韧峰赶紧用大青盐去搓牛舌头。张金义和伙计们见状,依葫芦画瓢。不到两个时辰,三十多头牛就全给搓完了。王兰田盯着这些治完的牛,有些担心地说:“这法子真行?”
牛韧峰一边往下放撸起来的袖子,一边说:“大掌柜的,放心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随后,牛韧峰又叮嘱了驼背老伙计几句:“你们不要大意。特别是给牛饮水时,不要用原来的桶,防止这病再次复发……”
王兰田听了牛韧峰那自信的话,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至少牛群没有受到损失,过两天就可以交货了。只是伙计赵广年手脚不利落,让牛给舔伤了,不过伤得不厉害。

在同知署,戴彰勋也为牲畜口蹄病着急着。前两天,户部衙门的官员前来报告,说是市面上的牛得了一种怪病,口蹄溃烂,牛吃不进草。这病传染的也很快。如此一来,周边地区的牛根本不敢赶到多伦诺尔市场上出售,而市场上的牛也倒毙不少。牲畜交易税直线下降,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金旺,你去把周青山和户部衙门主事找来。”
 “等一下。”没等金旺转身,戴彰勋又补充了一句,“你顺便把牲畜局的主事和商务会的人也找来,让他们下去找找那些老旅蒙商,看看有啥民间方子没有。”
金旺刚走到门口,就与周青山撞了个满怀:“周主簿,大人正找您呢!”
“我也是有急事要找戴大人的。”周青山说。
进了内院,周青山一见戴彰勋,没等他发问,就急着道:“大人,卑职找到了一个治疗病牛的配方!”
戴彰勋说:“我正是为这事儿找你,快说什么配方?”
“卑职听说天意德商号能治病牛……”周青山道。
“就是那个王兰田的商号?”戴彰勋问。
周青山回答:“对!卑职知道了这个消息后,派人找到了他们商号。问出了他们治牛的配方。配方很简单,用大青盐搓就是了。”
戴彰勋又问:“管用么?”
“咋不管用?他们商号羊场的牛可都治好了。”
“那赶快把配方交给商务会,让他们组织人员去办。”戴彰勋命令道。
“王兰田说他们商号的二掌柜牛韧峰治这病是行家。如果需要的话,王掌柜的可以派他来,指导商户们治牛。”周青山说。
戴彰勋说:“那就更好了!刚才的事态是雪上加霜,现就有人雪中送炭来了。”

仅仅过了十来天,多伦诺尔市场上牲畜的这种怪病都治好了,周围蒙旗的牛羊也都赶到了市场上。自然,税赋攀升了起来。戴彰勋放心了,心想:多亏了天意德商号。等忙完这一阵子之后,好好奖励一下他们。
  
   022:第五章:诉衷肠,店伙计无意卖恩友 '本章字数:4343 最新更新时间:20120531 00:35:56。0'
 
 五、憨厚的乔大宝

天意德商号打烊后,乔大宝吃完晚饭,干完了属于自己的活计,照例要背诵一些蒙古语单词和一些简单的蒙古语会话。张金义随王掌柜的和牛二掌柜的到羊场给牛治病去了。家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小伙计。内当家的柳琴平时为人宽厚大度,不愿多盯着伙计们,这三个伙计便想着出去消遣一番。乔大宝放下那本张金义给标好注音的《蒙文会话》,对另外两个小伙计撒了一个谎:“最近我肚子不好,想去出去方便一下。”
其中一个机灵的小伙计似乎是识破了他的诡计:“一整天你都好好的,怎地这会儿肚子痛了起来?要不我去告诉内当家的。”
“就是,咱院子里也有厕所,你到外面去作甚?让内当家的知道了不骂你才怪呢。”
乔大宝没了说辞,干脆道:“大掌柜的不在,趁此良机,我们不到山西会馆看戏,那是可惜了。不如这样,我们手心手背猜输赢如何?”说完,他向那个较为机灵的伙计使了个眼色。
结果不用说,自然是乔大宝和那个机灵的小伙计赢了。他们二人偷偷拨开大门,溜到对面的山西会馆。
山西会馆晚上唱戏的内容和白天不一样。白天一般都是折子戏,乔大宝连不上看。到了晚上,也许是为了照顾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当伙计的,一般都唱单出儿戏。
今天,东盛街北面的一家商号请了戏,是《苏三起解》,乔大宝最爱看了。这会让他隐约地记起那早已不存在的山西洪洞县老家。
可是,乔大宝在台口西边刚刚找到一个地方挤着坐下,就被后面的人拍了一巴掌。乔大宝恼怒地摸着脑袋回头一看,原来是隔壁商号的几个伙计。他们经常在一起打闹。
“喂,乔大宝,自从你赶趟子回来就没见过你。听说你们这次赶趟子可是不太平呀。”
“太平不太平的,你管得着么?”乔大宝显然是还记恨着他拍的一巴掌,不高兴地戳了他一句。
另一个伙计讥讽道:“听说你们碰到了陶克陶胡马匪,你被吓得尿了裤子了呢,所以才不敢出来。”
“还有,听说你还被吓得好长时间都走不了路了,是不是被骟了?”
几个伙计笑的前仰后合。乔大宝霍地站了起来。
“啊?还来脾气了。我说的不对吗?你看你的辫子不跟兔子尾巴似的?”一个伙计说。
另一个补充道:“可能是被骟错了地方哩!”
乔大宝赶紧捂住了后脑勺。
周围看戏的人见状,笑成一片。
伤自尊了,严重伤自尊了!乔大宝把手中的瓜子砸了过去,急赤白脸地说:“你、你胡说,胡说!”
大家笑得就更厉害了。
“你、你们几个合起伙来欺负人!我说不过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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