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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天下-第10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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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两眼,忽然无奈的叹口气,“你呀……”他拖长了声音,转身走到书案旁,在一堆奏折中翻了一阵,最后抽了一卷纸轴递给我:“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的心思全写在这上头呢。”我挂着泪痕,困惑的瞥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温柔,不似玩笑,便伸手接了过来。

卷轴缓缓展开。

猛地一哆嗦,手里的卷轴失手跌落。皇太极顺手在底下接住,漫不经心的将它收起,搁置炕桌:“多尔衮的折子和这副画卷上个月就递交到我手里了。”我只觉得心猛地往下一沉,茫然的不知所措。

“笨女人!”他轻笑,“又在犯傻气了,别说是七分相似,纵然她是借着东哥的身子还魂人世,我在乎的也始终是你……她纵然再美,也不是你!”眼泪潸然落下,我低低的唤了声:“皇太极……”又是感动又是惊喜的扑入他怀里。

“你是真的闷坏了。”他抚摸着我的发顶,“等过几日我得了闲,便带你出去四处巡猎……嗯,我要带你去撒网捕鱼,你说好么?”

 第十九章(2)

皇太极的许诺并没有立即得到兑现,事实上他才料理完手里的一批奏折,正欲起驾动身那会儿,突然接报多铎凯旋而归。

六月初七,皇太极率同代善、阿巴泰、德格类、阿济格出盛京西怀远门五里迎接多铎班师回朝。原定出游计划往后顺延,皇太极准备接完多铎后,直接带着我往抚顺巡猎去。

在城外五里安营驻扎,皇太极并没有让我避嫌,反而拉着我的手,径直将我拖上了御座。虽说进宫一年来,东宫侧妃博尔济吉特氏深受龙宠已是人尽皆知的事,但如此明目张胆的以汗妃之名公然出现在皇太极身边,尚属首次。

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由哲哲来坐。这份与汗同尊的荣耀,原本也该是她的。

帐幄内除了代善始终低头一言不发外,阿巴泰等贝勒无不瞪着好奇的眼睛,不时的打量我。

我坦然微笑,大大方方的迎接他们的瞩目。

不一会,身披白色甲胄的多铎精神抖擞的跨进御帐:“臣额尔克楚虎尔给大汗请安!大汗万岁!万岁!万万岁!”说完,恭恭敬敬的行了三跪九叩大礼。

等礼毕起身,他眼睑上扬,不禁一愣。想必是没想到皇太极身边还坐着其他人,他方才的大礼竟是糊里糊涂的给我占了大便宜。

我抿唇轻笑,皇太极离座上前:“十五!好样的!”合臂一抱,兄弟二人行抱见之礼。

多铎在与皇太极侧身相抱之时,眼睛忽然眯了起来,狭长的眼眸射出犀利的寒芒。我心里微微一颤,领悟到他八成已认出我是谁,于是不惧反笑,长期压着的心理阴影陡然间灰飞烟灭。

如今,皇太极就在我的身边,我又何所畏惧?

多铎,我就是你那条漏网的鱼,可惜早已不在你的刀板之上,即便你懊恼痛恨得跳脚,又能把我走样?

想到这里,不觉心中大乐,颇有种狐假虎威的小人样,我见多铎目光凶狠,反而冲他粲然一笑,下颚微微扬起,极尽挑衅之能。

最好把他气得当场抓狂失态!

果然多铎的眸瞳转黯,似有万吨火药凝于其中,随时可能一触而炸。我端坐在御座之上,虽有恃无恐,却仍是被他狠戾阴鸷的眼神,心悸的猛一抽搐。

这家伙,难道跟我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瞧这副模样,竟似恨不能将我生吞活剥。

多铎阴沉着脸色,和刚进帐时的神采飞扬比起来,仿佛在眨眼间已换了个人。与皇太极见过礼后,按着规矩,他又去给代善行礼。

代善面上淡淡的保持着微笑,伸手将他架住。一时兄弟几人絮絮的说着话,看似亲热无间,我却感觉代善似乎魂不守舍,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样子。多铎则不时拿眼偷偷瞄我,那种森冷的憎恨感,让我不由皱起了眉头。

我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居然令他如此恨我?

在这之后,皇太极带着我拔营前往抚顺关。代善、阿巴泰、德格类、阿济格、多铎五人及诸位大臣随扈同行。

六月中,御驾驻跸于抚顺赫哲赫以东、萨尔浒以西,而后拉大网捕鱼。我甚是欢喜,一扫连日来的郁悒沉闷,兴奋不已,又甚至一度换了短褂长裤,直接跳到水里去摸鱼。

女真人虽说男女之妨并不像汉人那般拘谨,然而我以一介侧妃的尊贵身份,居然能肆无忌惮的下水捞鱼,皇太极对我的宽容与放纵实在可想而知。

撒网捕鱼持续了两日,到得第三日晨起,我发觉自己脑袋有些昏,鼻子不大通气,明白是这两日下水贪玩,只怕是受了风寒。

皇太极得知后,强压着不许我再下水,我气闷无聊,索性换了装束骑马练射。正玩得兴起,密林深处奔出一匹高头骏马,我才觉纳闷,那马已瞬息奔到眼前。

马上之人年少英俊,然而脸色铁青,浑身充满煞气。

我心里一紧,好在跟随我的十来名正黄旗侍卫,皆是皇太极的心腹。仗着人多,我未必非得怕了这个小煞星。

多铎将马勒停在我跟前,双目直愣愣的盯着我瞧了好一会儿。他既不下马行礼,也不开口讲话,就这么沉闷的拿眼冷漠的瞪着我,反而让我心里落不着底。

“咳!”鼻塞得极为难受,我用帕子捂着嘴闷哼了声,正寻思着该如何打破僵局,多铎突然伸手朝西一指:“侧妃可曾去过察哈尔?可知茫茫草原有多浩瀚无边……”我几乎从马上跌了下去,翻白眼的想,他这是拿我当白痴,还是想把自己变成白痴?

多铎浑然不理,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音量略为拔高,显得有些激动:“要在那无边无际的草原上寻找到一个飘渺的影子,你说这可能吗?偏生有人不仅这么固执的想了,甚至还固执的这么做了!可最后……”“十五贝勒!”我有些着慌了,多铎的话神神道道的,虽然讲的很玄,我却并非是完全听不懂的。只是……我宁可不要听,也宁可自己听不懂。大声喝止住多铎愤慨激昂的陈词,我调转马头,几乎是落荒而逃的丢下一句话,“既是影子,当初就不该去寻!”

多铎的话语时不时的会浮现在我脑海里,跳跃的思绪,断断续续的折磨着我微弱的神经。撑到日暮时分,风寒果然加重,我浑身无力的躺在榻上时而发冷,时而燥热。

皇太极命随行御医诊治,只说有些热症,开了付方子,煎好药后皇太极亲自端了来喂我。我先还苦着脸,嫌那味道难喝,皇太极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我,盯得我心里直发虚,紧接着他突然将药碗凑到自己唇边,喝了一大口。

我诧异的望着他:“苦……吗?”他放下药碗,抿着嘴笑,那笑容诡异,看得我一阵毛骨悚然。

“唔。”毫无预警的,皇太极猛地将我拉进怀里,牢牢的吻住了我。唇齿间满是药汁的苦涩味道,他将口中的药汁强迫性的灌进我嘴里,我涨红了脸挣扎,却始终挣扎不脱。

“我知道你其实是想要我这般喂你。”他促狭的眯眼笑。

我又羞又急,伸手抢过他手里的碗,娇嗔道:“胡说八道!”一面说,一面仰头闭着眼一口气把黑黢黢的药汁喝了精光。

好苦!

喝完药歪了一会,眼皮开始不住的耷拉下来,可是多铎的话语,多尔衮削瘦的身影,却反反复复的出现在我脑子里,支离破碎,凌乱纷呈。

身上细密的沁出一层汗珠,我难受的呻吟了声,迷濛间如同溺水般死死的抓住了皇太极的手。

“悠然……”皇太极的声音似乎很远,听起来飘飘渺渺,很不真切,“明儿咱就回宫……你别怕……一切有我……”“嗯。”我哼哼,脑子浑浑噩噩,多尔衮郁悒的脸孔仍在我眼前晃动,我摇头,喘息。

我不欠你的……不欠……

多尔衮的影像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披头散发的褚英向我冲了过来,抓住我的肩膀,厉声嘶叫:“那我呢?你不欠他的,那欠我的呢?你欠我的来生呢?你答应了我的……你答应我的……”“啊——”我尖叫,“不!不……”“悠然!”黑暗中有人一把攥紧我的手,将我从惊怖的幻境中解救过来。

我瞪大了眼,吁吁的喘气儿,浑身大汗淋漓。

“没事了,有我在……”皇太极温柔的嗓音在耳畔悠悠响起,“别怕,只是做噩梦……”“回大汗,侧妃的烧退了,已无大碍。”“你做的很好,累了一夜,暂且下去歇着吧。”看着御医躬身退走,我稍稍定了定神,只觉得口干舌燥,可是头晕无力的虚软感觉却已经消失了。握着皇太极宽大的手,我重新找回了脚踏实地的归属感。

“这是……在哪?”眼前的摆设有些熟悉,我讷讷的问。

“真的烧糊涂了?”皇太极笑着给我擦汗,“这是你自己的屋子,怎么不认得了?”“东宫?”我犹疑的开口,“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昨日便到了,你可不知今儿已是六月十九……”他低低的叹了口气,“你昏沉沉的睡了好几日,虽然御医说你病势不凶,我却仍是被你吓去了半条命。”我紧捂着胸口,心上阵阵悸动,梦里残存的记忆仍在丝丝缕缕的震撼着我。

遥远的记忆之门仿佛被重新打开,以往的种种回忆一齐涌了进来。

“悠然……”皇太极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股凝重与小心翼翼,“和你说件事,你先别忙着难过……”“什么?”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浮现。

“济尓哈朗的大福晋昨儿个殁了……”

因为还病着,皇太极不许我列席出殡,后宫之中委派哲哲出面全权处理。哲哲带着巴特玛。璪和布木布泰一同去的,回来一直抹泪,嘴里只念:“可怜了贝勒爷……”我不清楚济尓哈朗到底有多可怜,只是感觉以济尓哈朗对乌塔娜的深情,只怕这会子不知道人已憔悴成何等模样。见哲哲她们只是陪着垂泪,其他的也问不出什么详情,不由我着急起来。

葬礼很快就处理完了,我的身子也渐渐调理过来。皇太极放了济尓哈朗半个月的假,让他好生在家歇着,我问济尓哈朗到底如何了,皇太极只是撇嘴,阴郁的回答,等见了自然知道。

好容易皇太极终于肯松口放我出宫去济尓哈朗家瞧个究竟,这时已是七月初,天气闷热难当,可当我走进济尓哈朗家时,仍是感到了一阵萧瑟凄凉。

一切原本早该摘除的殡葬装饰仍旧凄惨的挂在那里,院落里种的梅树只剩了光秃秃的枝干,恍惚间我依稀还记得那年冬天,乌塔娜穿着雪白的衣裳,楚楚动人的站在白梅树下,空灵如仙……

如今,花谢人不在……那朵美丽盛放过的梅花已然凋零、消逝……

才跨进门槛,鼻端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济尓哈朗背对着我蹲在地上,在乌塔娜的灵位前不知道烧些什么东西。我放轻了脚步,济尓哈朗浑然未觉,走得近了,我不觉吓了一跳。

这还是我认得的那个济尓哈朗吗?还是那个英气勃勃、神清气爽的男人吗?

那张脸整个被胡渣子给覆盖住了,他有多久没有剃须理发了?望着他麻木空洞的双眼,我仍是不敢置信眼前的男人就是我所认识的济尓哈朗。

我呆默半晌,终于蹲下身去与他平视,他只淡淡的瞥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嘴唇紧抿成一线。

我内心反复挣扎,终于将手里的那轴画卷递了给他,他并不伸手来接,只是空洞的眼神里慢慢的融入了一些生气,露出茫然之色。

我将画卷正面对向他,慢慢的打开。

济尓哈朗双肩一颤,哑然叫道:“乌塔娜?”没等我开口,他又摇头,失落的说,“不,不是她……”“这的确不是乌塔娜!”我深吸了一口气,将画凑近他,“你再看清楚些,这是乌塔娜的妹妹,叶赫那拉苏泰!她是察哈尔林丹汗的多罗福晋……”济尓哈朗别开眼,沉声:“那与我何干!”我噎住,明知这些话很难启口,但是想到乌塔娜的嘱托,想到济尓哈朗此刻的魂不守舍,我毅然叫道:“她就是与你相干!她是你不久之后要续娶的女人!是你济尓哈朗的大福晋!”济尓哈朗噌地站了起来,脸上闪过恼怒忿恨之色。渐渐的,愤怒平息下去,他唇角抽搐,流露出一抹近乎自嘲的冷笑:“请教侧妃,这是您的好心,还是大汗的圣意?”“不!”我站起身,语重心长的回答,“这是乌塔娜的心意……这是乌塔娜对你的一片痴情!”济尓哈朗呆住,有些不敢置信的望着我。

我抬高声音:“你以为你现在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是对乌塔娜的最好回报了吗?她虽然不在了,可她却仍是要你好好活着,她不要看你颓废……”“你不是她!你又怎知她的心意?”济尓哈朗克制的愤怒终于爆发出来,厉声嘶吼。一向温文有礼的他,此时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彷徨无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舔舐自己鲜血淋漓的伤口。

“我知道!”我垂下眼睑,心里隐隐作痛,“死去的时候,不会为自己悲伤难过,心里念着的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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