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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软无力,明明畏风惧冷,却偏爱吃生冷的东西,似乎体内有团火常常烧得我口干舌燥,虚汗连连。
不用大夫来瞧,我也知道自己就快病入膏肓,再熬些时日,估计便可撒手人寰。只是这过程实在太痛苦,也太艰难了。若非要等待自然亡故,让灵魂可以回到我来时的地方,我真想一刀结束了自己,也免得再受这份活罪。
这种被病痛折磨,日日等死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转眼又苦撑了一个多月,忽有一日陪嫁嬷嬷跌跌撞撞,像是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毡包,脸色极差。
我这时方才睡醒,胸口发痛,浑身汗湿,一点力也使不出,只得靠在枕上,睁着眼睛无声地询问她。
“格格!大事……了不得的大事!”她喘吁吁地擦额上的汗,“奴才才偷偷听爷们谈话,奴才也不是真的要偷听的……”
她结结巴巴,我甚为不耐,哑着声轻喘:“到底什么事?”
“格格!那个……建州的淑勒贝勒在年初一,自封为汗,建国大金……”
我猛地从枕上撑了起来,惊愕地僵持两秒,终是体力不支,颓然摔倒。
“据说……改元天命……”嬷嬷声音打战,“建州通告天下的帖子已然发到扎鲁特,若是不遵,怕是要直接打过来吧?”她激动地一把抓过我的手,却在触到我手背时,翻然醒悟,吓得又赶紧缩了回去,表情震撼惊惧比方才更甚。
我轻咳两声,长久以来静如止水的心慢慢又起了一阵波澜,胸口剧痛,似乎又有甜腥之气上涌,忙强忍下心头悸痛,叹道:“还有么?其他……咳咳……”
“格格!您在建州住了那么些年,那个大金汗王当真打过来,念着往日的情分,未必会为难您……您,您……倒是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我冷冷一笑,到这份上,我哪里还能听不明白她真正用意?她是怕我死了,将来没好日子过——又是一个想拿我当护身符的!可惜了,我如今自身难保,已是油尽灯枯的命!
“八……八阿哥……他……咳咳!他……”
嬷嬷愣了半天,才陡然明白我的意思,忙支吾道:“这个,奴才也听得不真,好像大金开国,设了什么四大贝勒、五大臣的……”
我瞪大眼睛,满怀期望地看着她,牢牢地盯着她嘴唇一开一合。
然后呢……拜托再多说一点,我还想多知道一些他的消息……
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陪嫁嬷嬷不停地在晃动,我颤抖着咳嗽,那声声撕心裂肺的剧咳将她吓得直接冲向门口。
我无力地伸出手!
回来——还有话没讲完啊……
一口血沫冲口喷出,我喑哑地低叫了一声,眼前急遽暗下,登时僵着身子仰面昏厥了过去。
第十章 死生(5)
……
“……要怎么办……”
“不能留……恐瘟源传染……”
“那……拖到无人的沟壑……”
“不可啊——爷……格格还没咽气……”
“狗奴才……”
“……去吧,留着也是祸害……”
“……真是晦气……”
“为何叫咱哥俩摊上这倒霉差事……”
……
身子轻飘飘的,时而感觉到阵阵痛楚,时而又感觉舒畅无比,像是溶进了海绵里,软软的,暖暖的……十分惬意。
忍不住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不管心头还有多少的依恋与不舍……总之,这一生是终于走到尽头了!
就这样吧……
只当梦一场……
哇——佳能EOS5D!
我咽了一大口口水,眼珠微动,继续往左边隔了一米远的柜台瞟了一眼。啊,佳能EF24105mm的红圈镜头!
这两样加起来是我的心头挚爱啊!可惜……
“阿步,看够了没?走了啦!我们到四楼女装区淘新货去!”右胳膊被人猛力一拉,我痛得一个踉跄,眼睛仍是依依不舍地流连在佳能专柜。
白昼月顺着我的目光,斜斜地扫了一眼,哈哈大笑,“你死心吧!你那个死抠门的头头是不可能花大钱给你买这么奢侈的东西的!两万七!哈……一万三!哈!两样加起来要四万元啊,你指望他给你配置,还不如指望相机跌价呢!走啦——”
“又不是花他的钱!”我不满地嘀咕,一边走一边伸手掐白昼月的脸,“你这乌鸦嘴,也许他肯替我上报呢?”
“不可能!”她笑着闪避,“全台哪个不知道你们部门的Sam,是个精简节约到令人发指的主?哈哈……”
我撇嘴叹气,“那倒是……”
“行了,别老惦记着你的数码相机了,想想待会儿怎么往死里砍价才是真的!”
虽然是周日,但是六楼家电区仍是显得有些冷清。是中午的关系吧?我纳闷地走过彩电展示区,几十台不同型号的大小液晶屏幕上,清一色地闪动着同一组清宫剧,震天响的音箱内传出一声声热切地呼喊:
“大哥——”
“姐姐——”
余光不经意地瞥过,我立马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亲爱的马景涛同志正在屏幕上卖力地咆哮怒吼,我恶寒地哆嗦了下,赶紧加快脚步走人。
“东哥——”背后响起一声凄厉的嘶喊,我浑身一震,心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猛地捶了一下,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白昼月奇怪地看着我,“你也看《太祖秘史》?你不是不喜欢看辫子戏的吗?”我随意地点点头,视线却没再离开电视屏幕。
白昼月见我感兴趣,忍不住兴奋起来:“不过,马景涛这三部戏拍得还是不错的,我家里有碟,全套的,借你看啊……真的还不错的,你瞧那些旗袍头饰多漂亮啊,我做梦都想穿上这些……”
“都是假的,哪有可能那么华丽花哨……清朝建国前关外可是穷得要死……”
“你怎么知道?”她奇怪地问。
我大大地一怔。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问我怎么知道的,我可说不上来,就好像脑子里语言系统自动生成。我答不上她的问题,于是只得讪讪地打岔,指着电视里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随口问道:“她是谁?”
“陈德容!”
我白了她一眼,她恍然,顿时笑咧了嘴:“不是,在戏里陈德容演的是美女东哥……另外一个是东哥的妹妹,叫孟古!孟古最后代替她姐姐嫁给了努尔哈赤,满可怜的……”
我脚下一滑,险些摔个仰八叉,下一刻却已是再也忍俊不禁,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天哪!太扯了吧!孟古姐姐是东哥的妹妹?这……哈哈……哈哈哈!人家根本就不是一个辈的好不好?要真这样扯,我还说皇太极是我接生的咧!”
蓬!心里像是有某种东西陡然间炸开了!
疼啊!我弯着腰继续笑得浑身发抖,然而,眼眶中的泪水却不受控制地滴滴答答地落到了地砖上。
“阿步!”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间白昼月的身影在渐渐离我远去,“阿步……阿步……”她的呼唤越来越低,相对的,电视机里播放的音响却是越来越大:“东哥——东哥——东哥——”一声接连一声,如海浪般顷刻吞没了我。
“东哥……你骗我!你骗了我——”
我胸口剧痛,身子微微一颤,模糊的视力一点一点地重回清晰——一张满是憔悴的脸孔离我只有半尺距离。我茫然失神,有些懵懂,有些迷糊……
“醒了——啊!上天保佑,主子可算醒了!”不知打哪里传来一声欢呼,然后我看到眼前的那双黝黑绝望的眼眸里慢慢地有了激动和惊喜,像是死灰在刹那间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种。
我心里微微抽痛,吃力地抬起手,手指轻轻抚摸过他坚毅消瘦的下颚,那里长出的青色胡楂扎痛了我的手。这种真实的触感,让我的心渐渐充满欢喜,终于忍不住嘶哑地喊了声:“皇太极……咳,咳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将我的神志骤然震醒!我往后疾退,脊梁骨咚地撞到了床柱上。
“东哥……”
“别过来——”我尖叫,低头推开他,“别看我……求你……”
“嘘,安静些!没事的……”他柔声哄我,左手固执而坚定地摁牢了我的双手,右手轻轻抬起我的下巴。
望着他怜惜的眼眸,我浑身战栗,眼泪无声地落下。
“还疼吗?”他心痛地抚摸着左侧脸颊上的那块伤疤。我哆嗦了一下,别开头,满心惶恐。我不要他看见我此刻狼狈丑陋的样子,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生一世在他心里永远记住东哥二十六岁时的模样。
上身猛然被他往前一拉,落入他的怀里,他颤抖着说:“我以为……我以为永远失去你了……”
“主子……”边上一个哽咽的女声哭道,“贝勒爷接到主子病重的消息,连夜赶到喀尔喀……您都不知道,在深谷石堆下找到主子时,爷都疯了……您瞧瞧他的手,挖那些碎石,都把指甲给……”
皇太极冷眼朝边上横了一眼,床头边顿时没了声。
我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却见指甲龟裂,满是结了痂的创口。我情难自禁地伸出手去,可就在即将触碰到时,却又悬在半空僵住。
我没有死——是皇太极把这个残破的身体从死亡边缘又给拖了回来?那么……刚才我所经历的,难道只是我的梦境?我没能回到现代去?
为什么?!
为什么没有回去?布喜娅玛拉的命运不是应该结束在1616年的吗?不是应该结束在喀尔喀草原的吗?
为什么……
头顶一阵冷风旋过,我剧咳连连,双眼一翻,身子无力地往后瘫了下去。
“东哥……”
“主子……”
半新不旧的石青色真丝软帐,床侧摆了一张矮几,靠窗下是书案,累累书册堆了足有一尺多高。
门轻轻推开,刻意放缓的脚步声慢慢靠近床榻,我略略偏过头,却意外地触到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那是个二十上下的女子,姿色虽说不上貌美如花,但是衣着亮丽,头上又是梳着小两把头……我心里顿时打了个咯噔,警觉地瞪向她。
她先是一愣,而后如阳光般灿烂明亮地笑了起来:“侧福晋醒了?”她长相虽然普通,但是笑起时,唇边漾起两个小小的酒窝,甚为甜美,衬得那双乌黑的眸子分外吸引人。
我心中警铃大作,支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直言嗔斥:“你是何人?”才脱口居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嘶哑难听,好似电锯伐木。
她显然也被我吓着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手里绞着帕子,局促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我即刻听出这正是我昏迷之前在皇太极身边回话的丫鬟。果然人影儿一闪,一个小丫鬟已快步走了过来,“萨尔玛!你怎么惹主子生气了?”
“不是……我没……”她委屈地低下头。
我眼前一亮,紫色绸面的上成衣料,裁剪得体,这丫鬟身材极好,脸盘略尖,眉毛长得特别秀气,衬得她整张脸透着斯文儒雅。她手里正端着铜盆,走过萨尔玛身边时,随手将盆递了给她,努嘴示意她将盆放到架子上去,然后快步走到我跟前,笑吟吟地说:“主子,您别见怪!萨尔玛虽然手脚笨拙,但心眼却是不坏,她若是哪里惹着您生气了,奴婢替她赔个不是!您要打要罚,等您身子好利落了,怎么着都行!”
我见她不过十五六岁,却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再加上方才轻易间便不着痕迹地替萨尔玛解了尴尬,当真是一个心眼灵活的丫鬟。若换成以前,我或许不会将她放在心上,但现时不同往日,我身子虽然还是东哥的没错,可是这条命运线却已然脱离我的想象,变得异常诡谲起来。我的生死已经不再如墓志铭上书写的那样……一切,都已脱轨!
二十四年来无论我受多大的委屈,我都能坚强地挺过来,无非就是我在心底一直都认定,自己最终是可以回到现代去的!无论我多受伤,多悲惨,我终将会与这个时代说拜拜,所以,所有的痛,所有的苦都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是现在,什么都不是了!什么希望都没有了……也许从我来这里起,就已经注定我根本无法再回去!一切都只是我一厢情愿地臆断罢了,老天爷从来没向我保证过,我一定就能回去啊!
心底冒出阵阵寒意!如今的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的事实,我也许……要困守在这个残破的躯壳里,直至老死!
狐疑地扫了眼一旁的萨尔玛,瞧她的年纪和装扮不大像是普通的丫鬟,我心头突突一跳,哑然出声:“贝勒爷待你好么?”
萨尔玛一愣,满脸讶异,倒是那小丫鬟机灵,转瞬明白过来,扑哧笑道:“主子误会了!萨尔玛并非是贝勒爷的通房丫鬟,她丈夫是爷跟前办事的侍卫,叫巴尔……”底下的话说得很小声,可萨尔玛到底还是听见了,顿时满脸涨得通红,尴尬难堪地站在原地,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我脸上也是微微一烫,心里觉得不好意思,却不好明讲,只能故作痴癫地说:“那……她为何一进来就叫我什么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