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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第一次感到发窘,不自然地端坐着,不想说话,也想不起要说什么,神思好像都在蓝宝珠身上,不由得瞟了眼垂落着的门帘。
宋王氏端上茶,笑着说:“你和宝珠结拜了,从此咱就是一家人,我可就有嘛说嘛啦!”
“伯母,有事您尽管吩咐。”
一声“伯母”把宋王氏叫得眉开眼笑,她向窗外瞅瞅,说:“真是我苦熬半生修来的福份。鸿飞,唉,我这么称呼真是罪过。”
东方鸿飞站起身,一手操起自己的长生牌,心底像有股怨气,丹田一热,任督两脉立刻打通力道,双手一揉,竟把块松木牌搓成狼牙般的碎块,丢在地上说:“摆着这个,也是我的罪过。伯母,客气话不要说了,当初,都是我自愿干的,红宝珠、白宝珠我也去救。”
“喝茶。”宋王氏笑眯眯地望着警长,半晌才说:“宝珠这闺女性儿古怪……”
东方鸿飞忙截住她的话,说:“别搅扰宝珠休息,练武的人这时候都要躺会儿的。”
“她睡在福贵那屋啦!”宋王氏的眼睛掠过一丝异样的光斑,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俩出去遛早儿,福贵在后面冒傻气,胡说八道,说,‘妈,你看,我妹子和先生走在一块儿,多般配。’听了这话,我差点儿扇他嘴巴,不过,他说的也有理,俗语‘傻嘴说实话’么。”
警长勉强地笑着,觉得脸很沉重。他明白,宋王氏想撮合他们,出自一种世俗的善意,但她根本不了解自己女儿是什么人,是个铁石心肠的罗刹女。
宋王氏很郑重地说:“按理说,你是名门之后,富贵出身,又吃着官饭;论人品相貌也难排个第二位。可宝珠呢?说是侠好听,还不是个女强盗?警是克火的水。
你们意气相投,结下八拜之交,我才敢说这些话。也是你先生有情意,我才横着心去说。“”伯母,您不能乱来。“警长开始慌乱,额头沁出细汗。
“我看得出来。”她和蔼并诡秘地一笑,“你是个正经人,宝珠跟着你我放心。
她改邪归正,一辈子就平安无事啦!“宋王氏见警长默默无语,为打破有些僵化的气氛,提着茶壶给东方鸿飞斟水,他刚端起杯,一块石子自敞开的窗子打进,将茶壶击碎,热水洒了宋王氏一身,幸亏没有烫着。东方鸿飞蓦地站起,见窗台上放着他那把勃朗宁手枪,压着一张纸条儿。警长忙跑出去。纸条上写着一行歪扭、拙劣的字:女儿是强梁,天涯做家乡。
我去也,不回来了。下面没署名。
“宝珠走了。”警长阴沉地说。
“去哪啦?”宋王氏忙问。
警长摇着沉重的头,失望地说:“她不回来啦!”和宋王氏面面相觑。
宋福贵提着裤子从茅房跑出来,得知妹妹突然出走的事,搔着头皮说:“这就怪了。”
“怪什么?‘警长问。
“我不知猜得对不对。”他跑到院墙角,拎回一只已死的小鸡子,说:“不光腿折了,嗉子也破了,准是被宝珠打的。她打石头准哩!硬是在屋里放镖,把院内的小鸡儿打到门外去。”
“你就肯定是她打的?”警长追问。
“不是她是谁?你和我妈刚进屋,她就推开窗户问我,‘死啦?’我说‘闹鬼了,好端端的小鸡像被枪弹崩出院儿去,邪性’。她啥话没说,又把窗子关上了。”
“不留脸的丫头!”宋王氏跺着脚,气恼地说,“这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飞贼吗?”
“手枪!”宋福贵看到摆在窗台上的枪,神经质地惊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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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的脸泛起一层苦笑……
东方鸿飞回到唐山,一进大院先碰到穿着身蜀锦银绿色裤褂的洪英,她鬓畔别着朵榴花,头发高高盘起,别有番撩人的风韵。警长叫声“五婶娘”,正要低头走过,被洪英拽住,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逼视着他,满怀幽怨地问:“祝村有你的相好吗?”
警长心里麻烦,冷冷地说:“我叔父的病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子。刚睡下。”
东方鸿飞心里纳闷,不知洪英是如何知道他去祝村的,极可能还知道了蓝宝珠。
试探性地问:“你叫小三跟着我啦?”
洪英扑哧一笑,说:“作贼心虚。你到祝村是老爷子说的。
今天小三对我说,你和一个姑娘在河边儿上说话、打枪,有这事吗?“
警长暗想,蓝宝珠幸亏没在祝村久住,刚刚一天踪迹便暴露给人家了,好在这里的人还不知有什么蓝色妖姬,乡下人见了陌客本来好奇,加上宝珠超俗的容貌,必然使村夫大惊小怪。不过,小三会认为是自己带来的。
“鸿飞,晚饭后你来我屋。”她神情凝重地说,“我什么都告诉你。这桩心事在心里憋十年了。”她又叮嘱,不要对东方俊说。
东方鸿飞回答得含含糊糊,但心里想,是决不能往她屋里去的,那样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他走过天沟,径直走进叔父病室,见东方俊斜在床头,正逗着一只八哥,人虽有了点精神,但脸色很难看,像块阴霾下的屋瓦。
“鸿飞,你回来啦。”东方俊让侄子坐下,问起宋王氏母子的情况,然后说:“那母子的来历,你对我说过些,可信上是讲不清的。上次,我见到宋福贵,才知道祸都由他妹子蓝宝珠而起。我找江湖上的朋友摸了摸,原来那女子是有蔓儿的,龙首山掌柜吕老寿的义女。”
“您和吕老寿有来往?”
“没。只是听说过。这人是条汉子,死在张作霖手下,听说为的是张画儿。”
说到这里,东方俊无神的眼迸出道极强的光线,但转瞬即逝。东方鸿飞不知叔父是何用心,为图省事,不再引起什么麻烦,说:“不知道。”
东方俊见侄儿摇头,也就不再问了,掉转话题,问:“洪英找过你啦?”
警长见老调重弹,义正辞严地说:“礼义之门,不为禽兽之行。鸿飞虽没有什么锦绣前程,但还有名誉人格,这事您不要再提了,我是一万个不愿意的!”
东方俊也激动起来,急剧地咳嗽数声,灰色的脸泛起点桔红,瞠目地指着警长,声调尖厉地说:“话你既然说得绝,咱就绝到底,东方家的财产让外姓人得了去!”
“我实在不明白,洪英和财产有什么关系?”
“有。有!”东方俊跳下床,敏捷得像只亢奋的老猫,赤着脚跪在地上,胡乱磕起头来,嘴里不知叨念着什么;片刻,涕流满面,额头上全是汗水。警长只觉得叔父发了癔病,忙上前搀扶。东方俊的嘴角已泛起白沫,两眼上翻,手脚不住地哆嗦,死死地抓住警长的手,声音变得又尖又细:“洪大爷,洪大爷……”
警长心里一凛,知道其中必有蹊跷,眼看叔父神志不清了,抱到床上后,便去唤人。谁知洪英正站在外面,很冷静地看了东方鸿飞一眼,说:“你放心,我有法子。”说着,走进屋,抱起东方俊的头,大声说:“马来啦!马来啦!一共八匹!”
东方俊抽搐着身子,歪着嘴问:“你看清啦!”
“看清啦——”洪英看着警长说:“这就算睡踏实啦!”
“你在和谁说话?”东方俊突然问。
“哎?”洪英脸上呈出惊诧之情,自语般地说:“反常了,每回犯病,都得昏昏睡上一天,天塌地陷也不知道……”
“你和鸿飞说话。我听见了!”东方俊蓦地睁开眼睛,满面泛起红光,神智清醒地说:“我心里很清楚。鸿飞,你过来。”警长只得走过去,站到病榻前。
东方俊各持鸿飞、洪英一手,动情地说:“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壁人。洪英跟我十年,误了青春十载。现在,我总算对得起你了,把鸿飞逮住了。鸿飞,洪英喜欢你都有了病,她心慈啊!鸿飞,你答应了吧,算叔叔求你了,不然我死在你面前。”
警长面有难色,见洪英对他使眼色,只得敷衍地说:“好,我答应了。”
“好,好。我写字据,财产都归你……”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不吭声了。
“叔父——”东方鸿飞大声呼唤,被洪英拦住,轻声说:“不碍事,他睡了,明天就会好的。”说完,脉脉含情地望着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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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鸿飞避开她火辣辣的目光,说:“好个深宅大院,人都哪去啦?”
洪英说:“各有各的去处。飞鸟各投林,树倒猢狲散。两月前,各房太太就把包裹系好了,如今,浮财都没了。我始终瞒着他,怕一口气上不来踹了腿。唉——”
她长叹一声。
东方鸿飞心乱如麻,由于职业缘故,倒想接触洪英把疑团解开。他想刚才叔父与婶娘之间的鬼话:马来啦!一共八匹!八匹马……难道是《八骏图》?他浑身一震,欲言又止。
洪英见他满腹心事的模样,百般柔情地说:“你何苦去猜。我都要告诉你的。”
见他低头沉思,移步上前,弯起手指去钩警长的手,悄声问:“回头是我找你去,还是你到我屋来?”
警长一抬头,看到一张慢慢凑近的粉脸,星眸已经朦胧似醉,微微张开的红唇吐出的热息直抵警长鼻端。他忙低下眼帘,说:“十点以后,你来我屋。”说罢,像逃出猫口的鼠,一溜烟儿地走了。
东方鸿飞回到屋里,先把头浸在盛满凉水的铜盆里,直到头脑清醒些才扬起脸,任凭水流满胸襟。他后悔约洪英晚上来,知道自己的防御并非是固若金汤,懂得了一个男子可以不攻,但很难在美色面前持久般地自守。面对美貌、浮荡女子的纠缠,如甘愿受折磨而不屈从,在道义上总还算是主动的,一旦落人胭脂窟便永远受其摆布了。他想起吕小娟,懊悔当初释放出心中的魔鬼,怕再见到她。他曾分析过原因,并不是怕小娟让他逼娶,而是为着蓝宝珠的缘故。洪英呢?这位天天唱“春闺怨”
的婶娘,情欲如百丈烈焰,会将自身和他燃作灰烬。他想逃遁,一走了之,但又觉得不够光明正大,也怕叔父殁于明朝,群龙无首,巨额财产落入人手;再者,摸不清《八骏图》和叔父。
洪英之间的关系。他也想能侥幸见上蓝宝珠,似乎感觉这位行事怪谲的女侠盗并未走远。
他徘徊室内,苦思冥想,但想不出既能摆脱洪英纠缠,又能让她讲出实情的良策。见窗纸已染暮色、空腹鸣音,开始饥饿起来。刚要出去唤人弄饭,只见门被推开,一个老妈子提着饭盒走进来。警长认得她,是洪英屋里的王娘。
“少爷,五奶奶特意给您从满福楼饭庄叫的。”说着,一双眯起的笑眼望着警长,意味深长地说:“五奶奶对少爷知疼知热的,这是您的福气。您有什么话要捎过去吗?”
“没有。”东方鸿飞揭开饭盒盖儿,见里面有四样菜:四喜丸子、红烧鲤鱼、烹虾段和香菇玉兰片。他很诧异的是,丸子是半个;鱼是半条;红亮的大虾怀抱着鲜白的小虾;再细看香菇,竟有数枚被人咬过,上面呈现浅浅的齿痕。
王娘掩口笑着,取出用热水烫着的酒壶,擦净杯盏碗筷,打趣地说:“五奶奶把菜拨走了一半儿,那小点儿的虾,是她剥去了皮儿。”
警长实在饿了,也不说话,端起米饭碗狼吞虎咽,半晌才抬头说“王娘,没话捎,替我谢谢就得了。”
“饭后,还有消食的干鲜果品呢!”王娘又从饭盒的底层取出一个茶盘来,上面放着四个小碟,是荔枝、莲子、薰枣和黑瓜子。黑瓜子有十几颗已被磕好,整整齐齐地摆一小堆儿。
警长觉得耳根发热,不抬头地说:“王娘,东西都放在这儿吧,你就不用再过来收拾了。”
“那是,我自然要听你们的吩咐。”她把“你们”二字说得很重,含着笑走了。
东方鸿飞躺在床上,掏出怀表看,已经是八时三刻了,头昏脑胀但睡不着,一场戏,一场将摧残洪英心灵而使她绝望的悲剧在等待着他去导演。望着屋顶,蓝宝珠的形影仿佛飘来,笑眼含威地说:“亏得你是个有名的侦探,我为啥要打死鸡,难道你真的不明白?”警长的胸中突然充满激|情,突然醒悟了:她把小鸡子打到院门外,是想把福贵引出去,看到自己自然要挽留,顺水推舟地走进来。但她不辞而别,究竟为什么?是因来王氏把话挑明而有碍脸面?无论如何,这位心气高傲、禀性刁蛮的江湖女子,心潭已动了涟漪,并映拓上他的形影。想到这里。萌发出一种冲动,跑到院里,高喊王娘。老妈子忙走过来,问有什么事。警长说:“给我拿来一根针,要粗些的。再要一点儿线。”王娘端来针线篓儿,说:“要是订什么书本儿,五奶奶订得最好。”警长说不用了,取出针线跑回屋里,把门插上。
他拿来砚台,开始研墨,又觉得这块“松烟”墨虽清香扑鼻,但色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