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牌没有抢走画,势必还来,眼下还不是报仇的时候。我认得刘十牌,但死人里没有他。再有,那张画为安全起见,不能再带在身边了。”
“我想把画焚烧了,让它和姐姐一起去。”宝珠抿着被风吹乱的头发,冷冷地说:“我不稀罕它。这东西害过多少人?没有它,娟姐何至于落得这样的下场?鸿飞哥,干我们这行当的,四方漂泊,无家可归,哪死哪埋。待咱们有了家,过几年来收拾娟姐的骨殖。”说着,掏出蓝宝石短刀就去挖地,她挖得飞快,像要把一切仇恨、悲愤都倾泻出来……
埋好吕小娟后,又做成暗记,宝珠半跪在地上发呆。趁这工夫,东方鸿飞把三具死尸都扔到滦河里,又消除地上的血迹。按小娟的指点,找到枯树,取出装有《八骏图》的竹简。
“宝珠,这是画。”他递过竹简。
宝珠接过竹简,看也不看地扔在脚下,问:“带洋火了吗?”
“没有。不能烧。”警长拣起竹简,神情凝重地说:“这张画是小娟,她的父母和整整一山寨的弟兄用命换回来的,哪能毁在你我之手?再说,这是国宝,是中华民族的财富,不能做千古罪人!”
“那你说怎么办?”宝珠很干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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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把《八骏图》占为己有的人不知有多少,若烧毁了它,无数的豪夺巧取者会以为画落到你我手里,会招惹来一生的麻烦。”
“谁能知道?”
“刘十牌没有死。”警长嘴唇紧抿,沉思片刻说:“也许还有咱俩身边的人。”
“你这是啥意思?难道眼前的妈妈和哥……”
“你不要说。”警长打个拦阻的手势,问:“小娟的武功到底如何?”
“这……这怎么好说呢?”她很困惑。
“比你我如何?”
“那娟姐还不行。”
“宝珠,你想,刘十牌最少来了四人,目的是抢画而不是比武打擂,所以,不可能单打独斗,必是群起围攻。依我看,这死掉的三人身手都不错,头骨被打碎了,这种重千斤的硬功掌力,你我都没有。咱们若想开碑裂石,很需运气布力,但激战之中是很难得此间暇的。这一来,三个歹徒至少有俩个死得蹊跷。况且咱们是听到枪声而来,而小娟及三强徒身上又无枪伤。刘十牌又是如何逃的……我想,在小娟与刘十牌等人搏战时,必有坐壁上观、坐取渔利之人!”
“是谁?”宝珠认为警长的分析很有道理。
警长摇着头,说:“不知道,我想,必是武功高强之人。宝珠,画不能毁,我要揭穿内幕,为小娟报仇。”
“仇人不是刘十牌吗?”
“不。刘十牌是如何打探小娟住在祝村?那坐取渔利者又如何知道其中机密的?”
警长像是醒悟了什么,一挥手说:“赶快回去,这祝村不能呆了!”
二人一溜小跑,远远地望到院门大开,再疾行数十步,见门楣上倒挂着一只死小鸡。警长说声“不好”,一步跳了进去。
屋内已是空空如也,宋王氏和福贵不知去向,所有东西纹丝未动。
宝珠跑出屋,把院门上的死鸡取下,不想,牵动了拴在鸡腿上的一根线,抽出压在墙头砖下的一片布,上面写着:“以物换母。刘十牌”。
“妈和哥哥是被刘十牌绑了票儿。”宝珠说,一挥手将墙砖打得粉碎,两眼迸出寒凉的杀气,“刘十牌,我让你身首异处!”
警长仔细地勘查屋内院外所可能遗下的痕迹,竟半点也没有。走出院门,才看到地上印着两道车辙,他叫出宝珠,说:“这车是向南去的,也许咱们还能赶得上。”
他俩追了一阵,在堤坝上看到一辆被掀翻的车,地上再无脚印可寻。二人面面相觑。宝珠说:“鸿飞,咱们去找刘十牌。”
警长沉思片刻,说:“行事不要莽撞。我想,刘十牌没有得到画,不会伤害母亲和福贵。眼下,他设下陷阱躲在暗处,只等着你找上门来。你情况不明,多有不利。他这样肆无忌惮,很可能不知有我东方鸿飞警长混于其问。宝珠,如你信得过我,就交给我来干。”
“鸿飞,还说啥信过信不过的话。我不明白,你何苦自己去干?”
“宝珠,你作案数起,连毙三命,我不想让你再露锋芒、再冒风险。小娟惨死、母兄被劫,你自然报仇心切,难免万一有失。刘十牌张狂猖獗必是有强硬的后台,周密的计划……”
“鸿飞,你凡事想得比我周到,事到如今,我听你的。”
“龙潭虎|穴我独闯!”东方鸿飞神情凛然地说:“东方某愿与刘十牌做生死较量,借警长之名,行侠匪之事。宝珠,待我除掉刘十牌,咱们便远走高飞,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我懂得了你的意思。”宝珠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说:“你想酬报小娟姐的一片情意。鸿飞,你杀刘十牌之日,便是全家远走之时,事不宜迟,我也不能没事干。
这样吧,我连夜复回奉天,把弟兄们招集起来分掉积蓄后遣散了,在咱们约定的地点等候你。画你拿着,也许有用,为难时可以用它换回母兄。“她把竹简递过去。
“宝珠,你这就走么?”警长握住她的手,宝珠低着头,轻轻地说:“以后都是咱们相聚的日子了,鸿飞,我告诉你地址,非到万不得已时不要写信……”
“我们在哪会面呢?”鸿飞问。
“一个月后,我在河南上蔡县杨晋文刻字店等你。他曾和我义父有交情,江湖上叫他‘铁笔圣手’,又懂得古玩字画。娟姐常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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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长将宝珠揽在怀里,轻吻着她的脸说:“珠,这一个月可让我等苦了……你明天再走,好吗?这祝村是不会有人再来了。”
宝珠深情地望着他,用手慢慢地摸他的面庞,泪眼婆娑地说:“我是你的妻子,该听你的。可娟姐新丧,我也本该守孝几天;母兄又下落不明……鸿飞哥,我的心不好过。我回奉天把弟兄们散了,已经伤了娟姐的心。可我想,要做个贤妻,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就得有这样的结局。我心里是一天也不愿离开你的……”说着,眼泪滑落下来。两情缱绻,难舍难分。
“宝珠,你的眼泪像金子,怎么哭了?”警长轻吻着颗颗晶莹的泪珠,说:“咱们回去吧。”
宝珠摇着头,说:“我现在就走。鸿飞,咱们早分开一刻钟,就能早见一个时辰啊!”她抱起警长的头,狠命地亲吻起来,然后一推,转身就走。
东方鸿飞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心情异常沉重。突然,宝珠又转身奔跑过来,跌到警长怀里,扬起脸说:“鸿飞哥,你在胳膀上刺了字,可我身上却没有。你在我肩上咬一口,留下齿痕。要咬出血来,要让我时时能看得到……”
警长紧紧拥抱着她的腰身,说:“宝珠,我刺字在以明心志,咱俩已结成夫妻,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了你,何苦在你的玉体上留下齿痕?”
“我……我怕,觉得孤单单的。”她双手捂住脸,泪水自指缝淌出来;双肩不住地颤动。
“有我的枪在,那上有我的名字。”警长握着她沁出一层凉汗的手。宝珠把他的手牵过来,按在胸脯上,说:“你给我写信,写信吧。我们何苦要等一个月?我办完了事就去找你!做你的援手,早早地回到你身旁!”
“宝珠,没我信告,不能来!”
宝珠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慢慢地拉开衣袖,又拿起警长的手看着,喃喃地说:“指甲长了,我真想给你剪剪……”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玉臂上,警长像触电般地回缩,但被宝珠有力的手按住,神态庄重得像履行一种高圣的仪式。
“鸿飞哥,抓紧些。”她慢慢闭上眼睛。激|情自警长心壑燃起,手掌烙铁般热起来,五指刚一收拢,宝珠突然用手压住,狠劲儿去攥警长的手指,身子向后一挺挣脱出来。警长惊呼出声:“哎哟,我划破了你的肉!”
宝珠双眼噙笑,说:“你到底给我留下了痕迹。鸿飞哥咱们都有了。”
“你……”警长慌忙去看她的伤,但被宝珠拦住:“别,不怕的。”她伸臂挽过他的脖颈,在耳畔轻说:“咱们再见时,就结痴了。”
四片嘴唇紧紧地粘在一起,像永不离分的天地;两颗心在激烈地撞碰,把绵绵不尽的爱交换到彼此的灵魂里……
……警长送走了宝珠,怅惘若失地回到祝村,把正房门先锁了,又来到“花烛洞房”,见床上枕衾凌乱横陈,余香犹在,神情发痴。他慢慢抽出那块白缎,见上面腥红斑斑,如两三落瑛桃花,他叠好放进贴胸口袋内,慢慢地走出屋。简单收拾后,立刻返回唐山,叔父那里不能不做辞行。
唐山发生的事使东方鸿飞大惊失色,他料想不到:横祸纷至沓来。
东方俊于昨夜病故身亡,洪英姨娘也悬梁自缢。东方府上正纷乱一团,几个姨娘带人搜捡房产地契和其它钱财的诸类凭证。临危不乱、主持局面的只有服侍洪英的王娘。
警长见院内数人撕打,像滚蛋的蚂蚁,王娘被揪住头发,打得满脸是血,嘴肿起老高,几个姨娘边打边骂:“你算什么东西?一个臭老妈子,东方家死绝了人,也没你出头说话!”
王娘擦着脸上的血,跳到台阶上,大声说:“太太们是上等人,可我们也是伺候老爷的,总不能扔下两个尸首不管,一窝蜂似地抢浮财,良心总还是要的吧?”
她指着两个惊恐无措的男仆说:“来福、来禄,你们去警察署,立个案,再雇佣几个警察,在未找到老爷的遗书前,谁乱抢财物按窃盗论。小三,你赶去找东方鸿飞,只有他才能说了算!”男仆犹豫着走了。
姨太们立刻气馁了,都认为东方俊在遗书上立侄子为继承人,但她们巴不得东方俊是猝死,根本来不及留遗书,都知道他的字写得古怪,很难模仿。
“王娘,我哪知少爷到哪去啦?”小三很为难地摊着手。
“你跑趟祝村,上回不是在那儿见的他?快去快来,晚饭前赶回来。”
“我来了!”警长从看热闹的人群跳出来,王娘吃了一惊,面色一凛,紧张的神情立刻缓解,像遇到救星似地说:“先生一来,就好办了。还是先料理老爷和洪英的后事吧。”
警长先问东方俊是几时病故的,四姨娘胆怯地说,她一早去给老爷请安,见他两眼圆睁,张着嘴已没气了。屋梁上吊着洪英,没看清面目,吓得她屁滚尿流地跑出去,歪倒地上,被出去买芝麻饼回来的王娘撞见,搀扶起来,一小时后便掀起一场分财的闹剧。当时,王娘把门锁上,把钥匙装起来,这才引起群殴。
王娘说:“我不能让她们进去,老爷和洪英死得不明不白,非得等你先生来不可。”
两个男仆知道王娘成不了气候,又觉各屋姨太待己不薄,因瞒她们风流艳事而常得小利,出去后,便不去警察署,找个地方喝起茶来。
警长等候半晌,不见有官面的人来,当众说:“死因不明,按理说,我应当先回避,可眼下等不得了,好歹我也是个警长。”说罢,让王娘开锁,来到东方俊病室。
叔父眼珠凸突,嘴唇有一缕垂落的鲜血,已经枯干,嘴张着像吸进一口气而亡;洪英的死容与东方俊一样。他让人踩着椅子去剪断绳索,自己抱住她双腿“落吊”。
大略查验二人尸身,疑为突受惊恐猝死,但他见叔父手里捏张纸条,写着“可寻树倒无土之下”。东方鸿飞驱出众人,苦苦参悟这句隐话,数小时后,拍案而起,唤来王娘说:“你是见证人,这一句破解了,是个‘榻’字。树为木,倒为塌,去掉‘土’而添‘木’,是床。也许床下有东西,找来两人刨刨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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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房姨太闻说都跑来观看,大家鸦雀无声,不消半个时辰,便从砖下挖出个铁盒来。东方鸿飞忙去开盒,里面有四张文书,警长说:“这就是遗书了,不是一天写成的。请老总管当众宣读一下。”
总管戴上花镜,念起来:“吾妻翠屏、张春花、王蓉虽同枕衾装,却貌合神离,同床异梦,近年又不守闺阃,风流……”老头儿不好再念。
三位姨太面色窘红,骂道:“老废物,我们不揭他的短便积德了。他有真凭实据吗?”
王娘说:“自然是有的,老爷说给义女洪英,她让我收藏着。”
“洪英怎么又成老爷义女了?”三位姨太惊恐万状,急得面红耳赤。
“这自然也有字据。洪英的爹和老爷有金兰之谊,这不稀奇。近几年,你们的作为伤了他的心,自知谁也靠不住,到头来只有靠东方先生和洪英了。”说着,王娘脸上浮出鄙夷的冷笑。
伶牙俐齿的四姨太,指着躺在木板上的洪英,问王娘:“那她为啥还要上吊?”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