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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轻语翻看那几块兽皮,没听出徐母的话外之意,笑着点了点头。陈烁略坐了坐,就告辞离去,何轻语要起身相送,却被徐母抓住了手,回头不解地看着徐母。
徐母神色如常,笑道:“外面下着雪,天寒地冻的,语儿就不出门相送了,失礼之处世子爷莫怪。”
陈烁一向不注重这些细小的俗务,也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深以为然,道:“语妹妹,外面冷,你别出去吹风了。”
目送陈烁出门自去,何轻语按下心中的疑惑,陪着徐母继续闲聊。时辰不早,徐母留何轻语用了午膳,才千叮万嘱让人好生伺候送回去。
何轻语告辞出来,扶着子衿的手沿着抄手游廊慢慢地向院外走去。出院门见四个婆子抬着顶软轿候在那里,见她出来,一个婆子上前行礼笑道:“老太太疼惜小姐,怕路滑摔着小姐,特让奴婢们抬了轿子送小姐回去。”
何轻语见那软轿是徐母平日常坐的,笑道:“这是外祖母的轿子,我怎好坐?有劳妈妈们把轿子抬回去吧。”
“小姐,这是老太太对小姐一片爱护之心,小姐就别推辞了,请上轿吧。”那婆子笑道。
子衿忙上前塞给那婆子一包碎银子,笑道:“妈妈们这大冷天辛苦了,这点银子留着打酒吃,也好暖暖身子。”
那婆子掂量一下那包银子,分量不轻,道谢不迭,更加殷勤地请何轻语上轿。何轻语再次向她们道了谢,才由子衿和缃儿扶着上了轿。一行人才没走多远,就看到饶紫云和徐偃手牵手在前面走,身边也没个丫鬟婆子跟着。
忽然饶紫云脚下一滑,人斜斜地倒下,和她手拉手的徐偃也被她拉扯的一起摔倒在地,徐偃的脸恰好落在了饶紫云的胸前。
何轻语愕然,笑意从脸上一闪而过,让婆子们停了轿,扶着子衿的手,摇摇走上前,问道:“偃哥哥,云姐姐,你们有没有摔伤?”
“语妹妹是你啊。”徐偃快手快脚地从地上爬起,“我没事,语妹妹,你走慢些,这路滑,你可别摔倒了。”
本来在何轻语面前丢了面子,饶紫云就深以为耻,偏偏徐偃不去扶她起来,还出言关心何轻语,更加气恼,站起身,劈头问道:“语妹妹这是从哪里来?居然还坐着轿子,真是会享福啊!”
“我刚去给外祖母请安,外祖母怜惜我,怕我摔倒,特意让妈妈们送我一程。”何轻语实言相告,并无半点炫耀的意思。
饶紫云抿了抿唇,咬着后槽牙,阴阳怪气地道:“语妹妹还真是好有孝心啊,这大雪天还不忘给老太太请安。”
“姐姐刚才摔了一跤,把衣服都弄湿了,还是快回房换衣吧,这下雪天冻着可是会生病的。”何轻语不想跟饶紫云站在寒风中打嘴战,说完转身上了轿。婆子们重新抬起软轿,稳稳当当地把何轻语送回了锦苑。
饶紫云和徐偃也各自回房换衣,偏生园子这一幕,被徐母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喜鹊看到了,回房后把这事当笑话一般说给画眉听。画眉听了脸色微变,略想了想,就拖着她一起,把这事禀报给了徐母。
徐母听完后,脸色变了又变,道:“去把三太太请来。”
大雪天,陈氏在房里和两个陪房玩叶子牌取乐,徐母遣人来唤她,她虽不敢不去,可心里到底不喜,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
徐母看在眼里,嘴上并不方语,淡淡地道:“虽说是从小一块长大的表兄妹,比旁的亲近些,可到底不是亲生兄妹,也该避讳避讳,在园子里拉拉扯扯的很不成样子,让下人看了笑话,要是传扬出去,外面的人还只当我们家的哥儿姐儿都是不守规矩的。”
陈氏以为徐偃又惹了何轻语,弄得何轻语不快,何轻语又上这里来告状了,对何轻语恨得咬牙,脱口而出:“偃儿上回被老爷教训后,再没有去锦苑找过表小姐,惹表小姐不快了,绝不会是偃儿,老太太肯定是弄错了。”
内宅之中婆婆说话,断没有媳妇辩驳的道理,便是婆婆说错了,做媳妇的也不能辩一句,可这陈氏直指徐母弄错了,这可是犯了大忌讳。
徐母脸一沉,冷笑道:“你好好的扯语儿做什么?我的语儿最知书达理,是真正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跟偃儿在园中拉扯?是你的好外甥女云丫头跟偃儿手拉手逛园子,让旁人看了。”
陈氏脸色微变,可还是嘴硬地道:“今天下了雪,路上滑,偃儿怕云儿摔倒,扶她一把,这也是兄妹间的友爱,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个多嘴的贱婢就爱乱嚼舌头,老太太应该把她们打了出去才是,哪有让这些下人来挑主子的理。”
这话越说越不成样子,当媳妇的居然教起婆婆来了。徐母怒极反笑,盯了陈氏一眼,道:“你是什么心思,我明白,可是虽说娶媳娶低,但饶家的门第到底太弱了些,偃儿可是三房的嫡子,是你的亲生儿子,他的媳妇是当家主母,娶妻娶贤,这云儿要进徐家只能做妾。”
徐母极疼徐偃,所以虽然徐偃不怎么争气,这几年下来,把疼他的心略减了几分,可到底还是舍不得,想为他娶房好的妻室,也有所依仗。
陈氏倒没想到徐母会把事挑明,愣了一下,道:“老太太,云儿可是媳妇的嫡亲外甥女,怎么能做妾呢?”
“虽说云儿是你的外甥女儿,但是身份地位毕竟摆在那里,要让徐家聘她给偃儿做妻,没可能。除非……”徐母瞟了陈氏一眼,带着几分鄙夷,要不是皇上指婚,徐府是绝不会跟陈家结亲,迎这蠢妇进门的。
陈氏就是再愚笨也知道徐母后面要说什么,气得满脸通红,瞪着一双牛眼死死地盯着徐母。
徐母斜了她一眼,又道:“伃儿、倢儿是兄长,都还没说亲,这也是怕他们年纪小,胡闹着弄坏身子,所以连这房中都没放人。偃儿比他们还小了几岁,正是读书求上进的时候,这娶妻纳妾的事本该晚些再考虑,可如今他们既然有了肌肤之亲,我就做主把云儿定下来,等偃儿再大上几岁,娶了亲,就把云儿抬进来,给偃儿做二房吧。这饶家太太虽是你姐姐,偃儿纳得也只是个二房,但你行事,也别太过失礼,该有的礼数要做好做齐。”
陈氏刚缓过劲来,又被肌肤之亲四个字打得背过气去,脸色由红转白,大口地喘着粗气,全身发抖,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也别坐在这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徐母端起茶杯直接赶人,能把仗着先帝赐婚,在府里不可一世的陈氏气一回,徐母很是得意。
陈氏被气得半死,猛地站起,也没给徐母行礼,拔脚就走。徐母问着门口,摇头叹气,“真是不懂礼数,真真是难为我家老三了。”
陈氏出了徐母房,就径直去柴扉楼找饶紫云算账,谁知饶紫云换了衣裳又往徐偃院子去了,她拔脚刚要往徐偃院子去寻,婢女赶来,说三老爷回来了,正寻她,陈氏只得愤愤地转回房去伺候徐璜。
第二天一大早,陈氏就带着饶紫云去了饶家。饶紫云不比谢丹萍,何轻语原本就和她玩不到一块,她走了,也没觉得怎样,依旧与徐氏三姐妹为伴。
又过了几日,有人来报徐母和何轻语,说何旭然午时就能到家,要她们不必忧心。过了不多时,又有婆子来禀,二门的小厮回报,何姑爷到了,徐瑞率弟弟及子侄们已出府迎接。
徐母和何轻语一听这话,不顾北风凛冽,站在廊下翘首以待。北风吹得廊下悬挂的灯笼一阵摇晃,午时的天空阴沉的如同深夜。
天气寒冷,滴水成冰,李氏和何轻语担心徐母的身体受不住,苦劝她回房,徐母执意不肯,无奈众人只好陪同站在廊下。陈氏是一脸的不满,小声不知在嘀咕什么。
好在没等多久,就看到徐家一行人等和一个身穿藏青色锦袍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小婿给岳母大人请安。”何旭然看到廊下白发苍苍的老岳母,忙快走了几步,单膝下跪行礼道。
“何姑爷一路辛苦了,快快请起。”徐母向前一步,双手颤抖着要去扶他,徐璩已抢先一步把何旭然扶起。
何轻语与何旭然数年不见,今日重逢,见何旭然比当初分离之时老了许多,两鬃尽是银丝,心中一痛,垂下泪来,哽咽地喊道:“爹爹!”
“语儿!”久别重逢,何旭然同样感慨万千,当年的小女儿如今长大成人,褪去了一些小女孩儿的青涩,多了一些少女的风姿,依稀看到了当年初嫁时的徐琳。
回到房中,重新见礼。话还没说上几句,醇亲王就带王妃及世子来了。醇亲王在陶然居摆下几桌接风宴,他是来接人的。
何旭然推辞不过,只得向徐母靠罪,和徐瑞兄弟一起去赴宴。王妃则留下来陪何轻语,并保证用过午膳后,会亲自送何轻语回何家老宅,让何旭然放心,不必挂念。
何轻语把陈烁拖到一边,小声道:“烁哥哥,我爹爹舟车劳顿,不宜饮酒过度,你帮我劝着他些,别让他喝醉。”
“语妹妹,你放心,我会盯着何伯父的。”陈烁保证道。
何轻语微微点头,送他们出门。
第十七章
何轻语的行李在早晨时就已运回何府,用过午膳后,她只要带着几个帖身的丫鬟随醇王妃一起走就行了。马车离开安国候府,一路穿街走巷,停在了何家老宅外。
下了马车,何轻语抬头看着正门上写着何府两字的木匾,舒心一笑,终于回家了!她再也不用寄人篱下。从大门进去,是何方率领下人给她见礼,请起后,她和王妃往内院走去。
一进内院大门,就见文嬷嬷、李嬷嬷带着府中的婢女们候着在迎接她,却不见两位姨娘。何轻语有些诧异,只是当着醇王妃的面,不便多问。
醇王妃知何轻语刚回府,要收拾行李,只略坐了坐,喝了杯茶就告辞离去。何轻语送她出门后,在上房花厅坐下,又让文嬷嬷、李嬷嬷坐下,先是问候了她们的身体,才开口问道:“文妈妈,李妈妈,两位姨娘怎么没有一起回京?”
“老爷在回京之前,把她们发卖了。”文嬷嬷站起身来道。
何轻语一惊,“出了什么事?”
李嬷嬷道:“小姐,去了四川后,老爷公事繁忙,无暇管理后院,小姐又远在京城,管不到她们,她们就妄自尊大起来,频繁干涉府中的事务,事无大小都要指手划脚,看老奴和文姐姐也是百般的不顺眼。有一阵子,老奴病得没法理事,文姐姐又摔伤了腿,她们就趁机在老爷那里讨了差事,安排起来后院的大小事情来。等老奴病好了以后,才知道,她们把后院弄得乌烟瘴气,还贪墨银两,老奴急忙把这事禀报给老爷,老爷一怒之下就发卖了她们。老奴惭愧,没能替小姐照顾好内务,让老爷烦心,请小姐责罚。”
文嬷嬷和李嬷嬷双双跪在了何轻语面前,何轻语忙上前扶起她们,“两位妈妈快别这么说,你们为难之处,语儿是知道的。”轻叹一声,“她们毕竟是姨娘。”
文嬷嬷和李嬷嬷听她这么说,放了心,起身道:“如今已回到京中,这府里的事有小姐来管,老婆子也可以安心享享清福了。”
“两位妈妈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享清福的话,语儿是你们从小看大的,娘又把你们留给语儿,要语儿听你们的话,以后语儿还要靠你们多指点,你们不可以不管语儿的。”何轻语连忙撒娇道。
文嬷嬷和李嬷嬷见何轻语没有因长时间不见她们,而有所生分,仍然信任她们,这让她们非常感动,道:“谢谢小姐还愿意用老奴。”
何轻语又和她们闲聊了几句,就回院子休息。
酒逢知己千杯少,陈烁哪里劝得住何旭然,何旭然大醉而归。次日,何旭然头痛欲裂的醒来,按了按两边的太阳穴,抬头看见何轻语撅着小嘴,一脸不满地盯着他,陪笑道:“好语儿,别生爹爹的气,昨儿爹爹是太高兴,才会喝醉的,以后再不会了。”
“爹爹要语儿不生气,就先把解酒汤喝了。”何轻语接过婢女手上的碗,递到何旭然面前。
何旭然愁眉苦脸地看着眼前那碗黑糊糊,散发着怪味的解酒汤,哀求地道:“好语儿,饶过爹爹这一回,好不好?”
“不好。”何轻语摇头,“这是照娘的方子熬的汤,一定能让爹爹好好解解酒。”
见她不肯轻饶,何旭然只得按着额头去喝汤,好不容易才把那苦汤吞了下去,就赶紧推开何轻语的小手,叫婢女拿一颗蜜枣来去苦味。
何轻语把碗放在小几上,在椅子上坐下,问道:“爹爹是明天上朝面圣吗?”
何旭然笑了起来,道:“小丫头,放心,辞官奏折爹爹早就写好,明天面圣就呈上去。等圣上准了,爹爹就能无官一身轻,带语儿出去游山玩水。”
“爹爹记得就好。”何轻语甜甜地笑了起来,“那语儿先出去,爹爹好好休息,中午语儿来陪爹爹一起用膳。”
何轻语径直出门,去花厅处理内务。何家就两个主子,事不多,又有几个嬷嬷在旁协助,何轻语处理起来很轻松,半个时辰都没有就全部处理妥当。回到房中,何轻语坐在软榻上,大叹无聊,只好抱着匣子数金银锞子玩。
“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