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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他没有任何身份证明,但只要她让他拨通电话回总公司(相信这店子一定有设直拨线,不是普通人能知道的号码),一切就明朗了。身后那群柳丁嗅出不对的气氛,向柜台这边靠过来了,一副“大哥,是不是有麻烦?”地造势,女人的脸刷白一片。
陆皑再次重申只是要拨个电话,花不了她多少时间跟功夫,而且电话录音鉴定的好几重关卡,他来应付就可以了。在黑帮势力的威胁之下,她终于是点点头,领他进台后打电话,那座电话为了配合店子的欧陆式装潢,没错,是拨轮式的,优雅而残旧到陆皑很怀疑只是个有品味的装饰。
他边把手指戳进去圆孔,边想,不知道大哥会有什么反应。
录音的鉴定程序冗长,要他输入一个又一个的密码,到了最后的最后(他看到几乎所有柳丁都挑好自己喜欢的手表了),终于听到秘书小姐的甜美声音,不是机械女声。
她听起来有点惊讶那不勒斯小岛上的分店会拨电话来总公司,但很有礼貌地询问,陆皑不知道她有没有认出他的声音来,他开过不少次会议,她都在角落笔录。
「我想找大哥。」谁叫他忘了大哥的手机号码(好啦,其实是从未放在心上)。
那边刻不容缓地接驳到办公室,大概她也知道陆家二少爷失踪一个月的事了。
他没猜错,这个时候大哥还留在公司,再晚点可就不保证了。
接驳音乐只响了半个音符,男人便极速地拿起了电话「你到底滚去那里了——!?」
九秒九的接电话速度,如果有奥林匹克接电话比赛,冠军他拿定了。
怒吼的声音震到他快失聪了。
如果他坚持一直用这音量,他就要把话筒拉离十厘米才有办法继续。
「整整一个月了!!不是一天、不是三天,你二话不说地离开香港一个月了!?你去了天涯还是海角跟你的秘书殉情了!?老爸担心得要死,我们以为你被绑架了还报了警!!」
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到大哥这样激动,大哥那只冷面狐,最会就是挂着一张冰力十足的脸杀尽商场四方,杀到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后他就心满意足地坐在丝绒帝王椅。陆皑对他的印象…其实是一幅印象画,限于“阴险的商业帝王跷脚坐在漆皮椅上”,如今…竟然像教训小孩子地破口大骂,他心里满震撼的「大哥,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不回来,我丢了护……」
「老爸还说,只要你肯回来,你要跟那男秘书结婚也好、生小孩也好他都不管了!!现在你还要我听你什么他妈的废话藉口?你只要搭上飞机回香港就好!!我明天一定要见到你,我管你是收养了全意大利的孤儿来当你这对Gay的养子养女!!」
完全不给我解释的馀地嘛……
他真想掩起耳朵,停止受噪音虐待,于是一口气说出目的「我现在还不能回来,我在Capri的店想拿一…」
他看看挑选得不亦乐乎的众柳丁,硬是转了预定的台词「一或两三支表,只是想你跟staff说一声,因为我身上没钱。」
也不敢用信用卡,就是怕用信用卡会被警察或是陆家追踪到,他们果然报警了。
大哥只激愤地再说了句,然后爽快切线,完全容不下异议。基本上,这通电话他只有十秒的空档说话。他喂了几声,然后沮丧地把话筒挂回去,Nelson好奇地问他怎么了。
「……我哥说,只要我坐在这里半天,陆氏旗下所有表行都是我的。他现在就乘私人飞机过来。」
他想,现在就要跑路了。
电话毫无预警地再响起来,他的肩膀本能性地耸起,一想到陆皙那暴君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让售货员去接电话,电话似乎也是找她的,她诚惶诚恐地边连连点头、边看着他。她充份了解他的身份了,而且大哥(或秘书小姐)也一定指示她看管着他,不要让他再跑掉。
大事不妙了,他高举双手拍两拍。
「柳丁们,现在每人选一样最喜欢的东西,我数三声之后,立即跑去码头!!」
女人知道他的身份当然不敢拦他跟他的朋友在店里拿东西,连暴君都说,只要他坐得住半天,全世界的陆氏品牌表行都归他。
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的柳丁们还雀跃地说,现在是要抢店子吗?皑哥今天带我们来抢名表?
……让他们这样想好像比较有益无害,他也就懒得纠正了,但他们都很听他话,每人只选了一支表,还是不看价钱,只看款式的…他应该说感到欣慰还是怎样?忽然很明白哈雷当老大的辛酸。
他站在椅子之上,毫无仪态地一览占地甚广的店面,一边害怕那女人按什么键让闸门降下,那他真的可以回家吃屎了。
陆皑再拍了拍手,深吸一口气——
「ONE!!」
「TWO——!!」
柳丁们像群小孩子般兴奋地跟他一起大喊,街道上的游客都看过来了。
他很怀疑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抢店”的定义,毕竟他们真的认为现在是抢店,是吧?
「THREE——!!」
最后一声,简直像新年前夕的倒数般高兴,陆皑很庆幸柳丁们没有互拥互吻什么的。
枪声一响,柳丁们像奥运选手般全都冲出去,健步如飞、快如火箭,这又让他宽心了。
没一会儿他们就跑得不见人影,他跳下椅子,看见自动闸门竟然在下降!!他立即跑到门口,像武打明星般双手抓着快落下的闸边,借力使力,背部磨擦到石地,滑了出去!!
也没闲看闸口完全落下了没有,他就抱住表盒,开始奔跑。
边追着前头那群身影,边承受旅客们的侧目,有好些人已经找警卫去了。他左穿右插,尽量不撞到拥挤的人潮,用最快速度跑去码头……
他想,带一群黑帮来抢店不算什么吧?毕竟那不勒斯是闻名的黑帮天堂啊。
他想,而且,这不是抢店。
呃,严格来说不叫抢店,因为这是他家的店……
大哥,是吧?
*Sfogliatella是貌似贝壳的馅饼,外层是酥皮,内里是混了橙皮的ricotta芝士。咬下爽脆像千层薄脆,是法式和中式酥饼无可比拟的;芝士馅甜度适中,带点点橙香。
二十四、一周年纪念日 上
Some say love it is a hunger
An endless,aching need
I say love it is a flower,
And you it’s only seed
***
男人的眼珠子移过来,看他一眼。
多年的默契让他立即会意过来,他也听到外头的引擎声——
有车子正上山。
哈雷一把拉出床底下的皮箱子,喀喀两声,打开,开始装嵌双重枪管。
他推轮椅到床边柜,拉出,正想把史密斯威森一零七六型抽出。
枪是拿出来了,但他的动作也定格了。
「心。」
紧贴着门边的男人,转头,催促他一声。
他没有理会,把抽屉中凭空出现的卡片拿出来——
邀请卡。
用起码三种语言表达同一个意思,邀请他今晚十点到山顶赴会,敬希出席。
哈雷瞄向门外的情况,走出一点、再走远一点……
走到外头,引擎的声音同时止住了。哈雷简直不相信自己看到什么,他嘴角抽筋地瞪着……
一部鲜红911 Turbo Cabriolet的PORSCHE跑车。
颜色醒目到连看错都不可能,变魔术般出现一辆几百万的跑车。
车子顺滑地驶上窄狭的山头,彰显车主的技术高超。
一个转弯,车子刚好停在他侧边。那个失踪了半天的人口向他举起一手「嗨。」
他的下巴掉到地前,还瞄到驾驶席上有一大束玫瑰花。
***
他们像贴了块相抗的磁石。
那男人终于舍得滚回来了,还怕追杀他的人找不着地驾着红色波子回来,但鉴于这公主根本没有低调的一天,他也就算了。很明显这次是心血来潮就砸下几百万买部跑车打算绕遍意大利。
只要男人肯识相地撒撒娇就原谅他,把他干到不省人事就好——
自己是这样善良地盘算着的,但当他推着轮椅接近男人,想要问他那张无聊的邀请卡是什么意思时,男人却避而不见。
只要他往东,男人就往西。
他推着轮椅向前,昨天还会欣喜地推他四处去的男人就往后退。
明明看见他接近了,男人可以一个掉头就跑得不见影踪,避他彷如蛇蝎。
自己根本没办法追得过。所以…不是早就说了不坐他妈的轮椅的吗!?
连续十多个小时没有跟男人说过一句话。
之前半个月才通一次电话,也未曾像这般焦躁过。他抽烟,转眼就消灭了一包。
……如果脚没断的话,他就不用如此窝囊地抽闷烟了。却又隐约觉得,问题不出于此。
归根究底,是那男人把他当滑板般滚下楼梯才害他脚断……妈的。
没有戴手表,也不想像个怀春少女般不断看手表,他连晚饭也没吃。
他也不要知道现在是八点九点还是他妈的十点了没,并不是那男人叫就得去。
在堤防旁坐了很久,直到七彩光点交织成色块、直到他没有注意到而被快烧断的烟灰烫到手指「Damn!!」
身后传来引擎的声音。
鲜红的影子从曲折的山路转上,漆烤的车身反映着夜景灯光。
「阿心,你吓坏我了!!我以为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邀请卡…」男人从开蓬跑车跑下来,跑到他面前,两手一转推把就跟他面对面……他才发现,他不能随心所欲的接近男人,但男人只要推着轮椅就能随便控制他,这感觉他妈的差。
「又或者是……你有看到了可是不想来…」
男人有点俗促不安地抓起他的手,检视被烫伤的两指(男人倒是很快发现了伤口)。
「我只是不知道你约我去几百米外的地方也要邀请卡。」
男人保持神秘感地笑了笑,揉揉他的手「我想这样的事不隆重不行,不然我不知道如何说出口……好了,来吧。我们上山顶。」
真想扭断这样傻笑着的男人脑袋。
暂时只有这想法最为强烈,越接近车子,便越察觉到一丝丝熟悉的气味……
霸道得讨厌的、香甜的、令人无法忽视的香味。熟悉到不看也知道是什么。
男人把他抱上副驾驶席,然后转过身,把后座的一大束玫瑰花拿起。
「送你的。」
视线完全被一片艳红占据,那堆玫瑰花他妈的大束,从没看过这样多支。
他出于本能地接过,胶膜跟黄色蝴蝶结发出嘶啦几声「……我讨厌这种味道。」
以往住在那间狭小简陋的花店上层,陈旧木家具跟玫瑰的气味混杂成讨厌味道。
他却得天天忍受,没一下呼吸不充斥。
「我知道,你以前住在花店上层。」
男人看他一眼,然后随性地拨弄着花瓣,彷佛比起他更喜欢这束花。
「我想告诉你,我没有忘记你在水饭房告诉过我的每句话。第二、你的肤色衬上玫瑰红很好看。」陆皑的手伸过来,亲腻地贴上来,用近乎拥抱的姿态(故意的)替他扣上安全带「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你拿着我送的花。」
最后那句简直是贴着他耳廓,低沉地吐出来的。
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如果这是男人所谓的浪漫。
男人打着方向盘,一直向左,沿回转的山路驶上去。虽然比较想把玫瑰花直接丢下山,他还是随性地往后一抛,玫瑰花回后座了「你跟每个女人都说这样的废话吗?」
「很抱歉,我陆大少只会跟恋人说这样的情话。而且你完·全·不小鸟依人吧。」
男人还做了一个“很难过”的表情,彷佛为他认为的无节操形像感到难以置信。
玫瑰的甜腻香味纠缠不散,幽幽地散落在夜风中,他们头发被夜风吹得后扬。
他一世纪没有游过车河了,指的是这样的慢驶,而不是疯狂车手的逃亡。
尽管只是短短路程,也让他感到蛮舒畅的。
山很高,下头是蓝蓝白白的小屋子,那不勒斯湾像一潭月亮,他们航行在夜空而不是一条路上,车子倾斜的角度像稍不留神,他们就会从高空直直趺落那片璀璨灯火中。
山路行驶到一半,男人解开安全带「要开开看吗?」
男人拍拍方向盘,看着他。既然能开开这辆几百万的跑车,有何不可?
于是他跟男人转换位置,他转了波档,砸了大钱果然就是不同,操控的感觉好得很。
男人边看着他开车边说「我今天找到方法联络大哥,他说已经报了警找我……反正现在都知道我在那不勒斯了,用信用卡也没关系吧就刷卡买了这部车。我要现货所以没什么选择,试过满不错就驶走了…这是今年七月的新款,你喜欢吗?」
试过满不错的就驶走了,光刷卡就可以买下一部车。
他勾了勾唇角,这个富家子的金卡上搞不好还镶钻石吧「多少?」
陆皑根本没有仔细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