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因不信任,苏田一直未曾传太医为宁儿诊脉,就连旬日的平安脉也一概回绝了。
如意竭力小心地与苏田一起照看宁儿,但她毕竟未曾生养,于如何照料婴儿一事也极为懵懂,苏田又不相信乳娘,每日亲力亲为喂饭洗理着实有些身心俱疲,常觉倦怠渴睡。每次看着宁儿双目无神眼珠凝滞,她都觉得灰心绝望,加上近日诸般剧变,心力交瘁,她的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差。
玉轻尘将一切看在眼中,却只是无言。
许多事情,二人心中分明清楚,却不敢说破。
不说,装作一切不曾发生,那一切仿佛就真的在二人之间被抹去,虽有龃龉,终究是埋于地下,而一旦揭开,就如毒疮一般丑陋刺目,疼痛的令人再也无法去无视。
苏田并没有想好应对之策,只好忍耐着,一点不能将伤恨之色挂在脸上。她一遍遍安慰自己:很快,很快陆遂就会依着信封上的地址慢慢寻到杨思恂!杨兄那样聪敏,看了短笺一定会猜到一些端倪。只要他来了,就一定可以找到解决的办法!
二人虽心照不宣的不提往事,共处时,气氛却是较往日沉重太多。
好在,玉轻尘并不再严格限制她出入清漪斋。是啊,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不是吗?这层顾忌也就失去了存在的理由,可以若无其事就此揭过。
苏田盘算着,自己将宁儿抱回坤仪宫已经七八日,想必柯绫一定是日日夜夜悬心挂念。为怕柯绫担忧,一日过午,苏田特意去清漪斋看望她。
几日不见,柯绫越发清减,一双眼睛显得格外圆大。她见了苏田激动欢喜,一把握住苏田的手不断问着:“孩子。。。。。。,宁儿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有没有常哭?他胖了还是瘦了?他翻身翻得好不好?会不会坐?他的头抬得怎么样?他。。。。。。”
苏田回握着柯绫点头道:“宁儿睡得很好,吃得也算不错。我去打听过了,再过半月二十天,等他满了四个月就可以试着加一些软烂的面食,剁碎的肉泥菜末。。。。。。”
柯绫听着,初时欣喜,渐渐却疑惑起来,蹙眉犹豫道:“可是,宁儿已经四个多月了啊。。。。。。!对了,上次你将宁儿带走的时候就说是要为他办百岁酒,我就觉得你是算错了,他是十一月十二出生的,已经过了百天了。。。。。。”
苏田一愣:“十一月十二?!”
柯绫点点头。苏田一阵茫然:“不是腊月出生的吗?”
柯绫轻笑一声道:“我怎么会记错,冬月十二。头天半夜我就开始肚子疼,一直快到中午才把他生下来。。。。。。”
柯绫忆起那日情形,脸上泛着温柔的的光辉,甜蜜道:“他出生时,才这么大,就像一只小猫一样,全身上下红红的,小脸皱着,哭了几声就开始吃自己的小手。。。。。。。你不知道,他才那么小,吃手的时候却发出那么大的声音。。。。。。”
说着笑出声来。笑了一会儿,面色渐渐黯淡。
苏田心中隐有疑团升起,但见柯绫面色惨淡伤痛,赶紧上前去劝解,倒将怀疑抛到一旁。
辞了柯绫,苏田缓步踱回坤仪宫,一路不停思索到底哪里不对劲。
途中经过一架紫藤,还不到花季,只是打出一串串指肚大花苞,如胖胖的小鱼,又如肥肥的虫子,挑在枝头,迎风微摆。
苏田伸手捏住一串花苞凑到鼻头用力嗅嗅,似乎有极淡的香气自花苞间溢出,甜美清雅。
记忆中,有大串紫藤盛放的如紫瀑凌空,甜香浓洌。
她无声叹息,恹恹放手,无精打采继续走着。
突然脚步一停,面上现出迟疑和震惊。
冬月十二,冬月十二。。。。。。
她的手紧紧攥起,指尖抵在掌心,几乎将掌心皮肉刺破。
冬月十二啊,无怪当日玉轻尘身在斜谷却突然疾驰回宫。。。。。。
苏田心中又悲又怒,脚下踉跄,步履匆匆,几乎是冲回坤仪宫。
如意见苏田脸色涨红,怒意隐隐,赶紧上前行礼,未及开口却被苏田撵了出去。
她径直扑向寝床,趴在柔暖的锦褥上,用力撕扯着。
未几,一个声音沉沉响起:“怎么了?”
抬眼,身旁一暗,却是玉轻尘坐到了她的身边。苏田抬头,勉力用手肘撑起身体,咬着唇,命自己略略镇静一些问道:“冬月十二,你身在斜谷,为什么突然回京?”
玉轻尘闻言一怔,面上随即闪过一些尴尬之意,双唇紧抿,却不言语。
苏田见他如此,更是落实了自己的猜测,怒意上涌,不由凄楚冷笑几声:“呵呵,你是急着赶回来处理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你命人将他双眼双耳毁去,是不是?!”
她摇着头,声音破碎:“可是,他还只是个初出母腹的婴儿啊!他是他母亲生命中唯一一抹亮光了,你怎么就那样赶尽杀绝?你怎么下的去手?!”
她双手撑额:“你知道吗,她的母亲为他取名宁儿,就是希望他一生安宁,只要一生安宁足矣!你怎么就。。。。。。”
玉轻尘听着,双眉渐渐皱起,越皱越紧,唇绷成一道直线,末了,看着苏田目眦欲裂的样子,心头苦涩,若有若无轻笑一声道:“若我说,那日回京,只是为了想要知晓如何取悦于你呢?”
苏田听在耳中,却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她只是疲惫摇着头,冷漠道:“结果呢,就是这样,将宁儿害成这样?你就这样来取悦我?呵,做什么还要取悦我,我不过用来生育的工具,若是怕我逃了,干脆也将我毒的又瞎又聋,别说我无能,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使不出来,只能一生困在这重重宫禁中了。”
说完,她长长抽噎一声,神思昏乱,闭上双眼,将头重重抵在枕上:说出来了。。。。。。!自己一时冲动说出来了!!以前努力维系的和平就此打破,他们,再也无法回去从前。哪怕是前几天那样的故作平静,也是不可能了!!
苏田不知该哭该笑,该怒气冲天还是低眉顺眼请求玉轻尘忘记自己刚才所说的一切。
她抓着头发,脑中空空。
玉轻尘眼前一阵发黑,一口气哽在喉中。她竟这样。。。。。。!当日费了那样多的心思去寻找,去学习。。。。。。
若是一星半点被泄露出去,自己只怕会成为裨官野史千古笑柄!
太阳穴突突跳动,震得头晕目眩。玉轻尘双目幽深,明灭不定,直直瞅着苏田,良久,面上浮起一抹无奈萧索的苦笑,似是想说什么,张了张口,终究却是无言,只是静静转身,一步步向殿外走去,脚下很慢,仿佛每走一步都要思索一会儿,走了几步,却是越走越快。
外面侍立的宫女见玉轻尘面色铁青疾步走出,心知不好,匆忙跪下。一名手中端着茶水的宫女正要入内奉茶,迎面撞见,赶紧躬身退让,退得慢了一点,手中托盘被玉轻尘甩手打翻,热热的茶水洒了一身一脸,碎瓷迸飞,吓得一众宫人战战兢兢以头触地。
愤懑充满苏田胸臆之间,她头脑阵阵发晕,脚下虚浮,摇摇欲坠。看着默然离去的玉轻尘,胸口撕扯绞痛。
该说罢,不该说也罢,总是话已出口,无可挽回,她一时冲 动,这样毫无遮拦捅破了之前二人谁也不愿捅破的那层窗户纸,想必,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决裂。
当面揭穿了一切,没有轻松,没有痛快,心头绵绵不绝的,只有无边无际的恸楚,深入骨髓,无计可回避。
那感觉绞动肠胃,令人烦恶欲吐。她揪紧胸前衣襟,深深呼吸着。眼见玉轻尘背影消失在大殿门外,她再也无力坚持,软软伏坐在床下脚踏上,浑身发冷,齿关相叩。剧烈的恶心感袭来,她扭头,吐得昏天黑地。
如意见玉轻尘目光发飘地走出,心中顿觉不好,又不敢问什么,蹇回身,竖起耳朵听着苏田的动静。待觉声响不对,赶紧入内时,苏田已经吐得满地狼藉。
如意一惊,窥着苏田神情委顿,知道事情定然不足为外人道,也不叫旁人,轻唤一声“娘娘”,上前为苏田拍背顺气,揩拭清洁,待她止了呕吐,再用力将她搀扶上床,取过漱盂水盆服侍她漱口净面,更换衣物,最后手脚麻利轻巧清理干净身遭秽物,一起拿了,送到外间,和声唤人取走。
回身再来到寝床前,见苏田揪着被角,紧闭双眼,面色萎黄暗淡。如意心中难过,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道:“娘娘。。。。。。,娘娘可还难受?”
苏田低低嗯了一声,如意跪坐在脚踏上问道:“奴婢给娘娘揉揉可好?”
苏田无声,过了一阵子才又嗯了一声。如意凑过身,轻手轻脚为她按揉着胸腹,低声劝着:“娘娘可要珍重自身。。。。。。”
苏田不动不言。如意迟疑思忖,最后咬咬牙道:“论理,奴婢不该多嘴,可是。。。。。。,娘娘,千万别为了不相干的事情和皇上置气。。。。。。”
苏田闻言心中苦涩:怎么是不相干的?他们,都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了。。。。。。
一阵恍惚:那玉轻尘呢?自己这样,又是将玉轻尘置于何地?
、参商(四)
苏田隐然觉得自己如此对玉轻尘而言似乎有些不太公平,可是。。。。。。,不光是事情本身,他对自己不该隐瞒欺骗,不该利用玩弄。。。。。。
自己到底在生气什么,最在意的又是什么!
苏田皱皱眉,想要细细思考清楚,却又有些胆怯,不敢再往深处去想。待他下定决心想要理清一切时,脑子却发晕的厉害。她不由低低□一声,如意赶紧趋近小心翼翼问道:“娘娘刚刚胃里都倒空了,现在进点暖胃的粥饭可好?”
看着苏田略略睁开眼睛,殷勤道:“小厨房备有娘娘素日爱吃的糟香螺和素千张,配着碧粳粥,翡翠烧卖,清淡开胃。”
苏田并无食欲,但见如意一脸殷殷,腹中又确然空空,遂点了点头。如意高兴起身,亲自去小厨房择选菜色。不一会儿,身后跟了几名手捧食盒的宫女,迤逦而来。如意命她们将食盒打开,一样样摆在外间,轻轻摆摆手,那几人复又恭敬退下。
苏田净手匀脸后来到桌旁,桌上两色面点四色小菜,荤素四碗热炒,两色粥品,俱是往常自己爱吃的,可见如意细心。坐下举箸,送到口边却是难以下咽。如意见状,刚刚平伏的眉眼又紧了起来:“娘娘,可是不合胃口?”
苏田揉揉胸口蹙眉道:“今天这葱油酥饼怎么做的这么腻?这菜心闻上去也是怪腻人的。。。。。。”
说着,胃中一阵泛酸,不由侧头干呕几声。
如意起初眨着眼睛纳闷:自己怎么一点也没觉出与往常有何不同啊!
待见苏田干呕,双眼渐渐瞪圆,嗫嚅几下,面上似是惊喜,要笑又有些踌躇:自己总是拿不准的,还是不要急着说话!
一边给苏田拍背按揉,一边小心道:“娘娘,还是让奴婢传太医来瞧瞧吧?!”
苏田闻言面色一冷,将头扭向一旁。如意面上有些微尴尬,但此事重大,不敢大意,又劝道:“娘娘须要保重凤体,万事都是自个儿身子最重要。。。。。。”
见苏田眉目间仍是凉凉的,咬牙道:“娘娘不看别的,还要照看小公子呢!”
苏田默然,垂眸点了点头:是啊,伟人都说过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无论如何,有了本钱才有翻本的希望。
如意命人进来小心伺候着,自己亲自传令。
她在门上问过,一溜小跑赶往乾泰殿。
值守武士和回事太监都是认得她的,知道规矩,那回事太监还特意卖好,极低声道:“皇上今儿不痛快。”
如意心中暗叹一声:方才看他走时的模样,何止是不痛快!
她笃定地点点头,向那回事太监一笑,福了一福道:“多谢公公提点。”
那回事太监是个有数的,见她如此,态度更是殷勤友善。
御书房前,尚未进门就觉出气氛紧张压抑,苏田暗暗吸了口气,放平了脸色进门。如往常一般行过礼,不动声色窥一眼玉轻尘,他面色阴鸷,双目暗沉。
如意语声轻缓,不过说了两句话,玉轻尘眸光一闪,面上阴郁顿去一半:“果真?!”
如意恭声回道:“奴婢不敢妄猜,已经着人前去太医院传胡显正和华远堂两位太医。”
那胡显正是素日一直为苏田请脉的,没有人比他更熟知苏田的身体状况,而华远堂则是太医院最擅盛名的妇婴圣手。
玉轻尘看如意的目光带着两分嘉许,阔步向书房外走去。
到达坤仪宫时,胡太医正要将手搭上苏田腕间,闻声慌忙回身跪拜,玉轻尘不耐烦地一挥手,目光中已经明显写着:不必啰嗦,干好本职工作。
胡太医重又在凤床畔锦墩上惶恐侧坐了,伸手搭脉,食指中指不过略按几下眼中就是一片明了,为慎重起事,还是反复评品一番,又客气地请华远堂评脉。二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肯定,方才一起满脸笑容向玉轻尘连连道贺。
玉轻尘初听如意说时心里就已经有些认准,太医一句话,更是板上钉钉的确信无疑,眼中的紧张和凉意骤消,唇角甚至有了笑的迹象。
两位太医会诊过,一起汇报这一喜讯,原本以为,皇上已非年少,且皇后一向深得皇上钟爱,这又是头胎,玉轻尘定然会欢喜无极,谁知他看起来却极是淡定,二位太医只好心中感慨:果真不愧是帝王,定力非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