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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巫梦奇道:“霸哥哥……刚走,我们这个时候怎么能走?”
白雪在心底暗叹:傻丫头,如果我们不走,那对龟大爷来说才是真的残忍,痛苦本就如伤口,伤口往往是需要自己一个人默默的tian舐的,而不是拿出来给人看的。
给别人看的痛苦,往往得到的是更大的痛苦。
何况,白雪很清楚,他们并不能带给这个老人任何的慰藉,反而会让带给他更大的责问和痛苦。
白雪也缓缓跪下来,跪在王霸的尸体前,恭敬的拜了三拜,才抬首道:“龟大爷,我欠你一条命。白雪今生若是不能偿还,只能来世再见了。”
龟大爷道:“你莫忘了我先欠你十条命在先,现在不过才还了一条。”
白雪长叹一声,已经不再说话,他手指放到嘴边吹了个响哨,顿时,一辆暹罗猫驾驭的马车缓缓的从后院驶出。他走到跪着的呆木身边,伸出左手,“起来。”
呆木道:“为何?”
白雪道:“你虽然做不成龟大爷的儿子,若不嫌弃,却可以做我白雪的朋友。”
呆木一惊,紧盯着白雪,厉声道:“你说什么!”
白雪道:“你是一个男子汉,我愿意交你个朋友。”
呆木道:“为什么?”
白雪道:“不为什么。”
呆木忽然冷笑一声,道:“我知道。”
白雪道:“哦?”
呆木道:“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要我给你带路,去见苗王而已。”
白雪叹道:“你错了。”
呆木冷笑。
白雪道:“我只想你知道,若你有一天死了,虽不会有人为你掉泪,却有人会想起你。”
呆木一愣。
白雪已经飞身上车,躺回到了车厢里,巫梦也朝龟大爷再一鞠躬,道:“龟爹爹,我要去救我姐姐了,如果成功,一定再回来看你!”
龟大爷抬起头,瞪着眼,看了她很久,忽然道:“既然你爹爹要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你去了也没用。”
巫梦也看着他,大声道:“我非去不可。”
龟大爷道:“你不是你爹爹的对手……”
巫梦笑笑道:“我还有姐夫!”
龟大爷叹道:“即便是白雪,只怕也不是你爹爹的对手。”
巫梦又笑了笑,道:“姐夫一定会救出我姐姐的,更何况,若是救不出来,便死也死在一起,也是好的。”
龟大爷长长的叹了口气道:“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霸哥哥已经为你做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了。”
巫梦挺起胸膛,大声道:“不错!霸哥哥是好样的!所以,我也要学他一般,有些事一定要去做!!”
龟大爷喃喃道:“你不怕死?记得你小时候便是割了个口子,也会吓得哇哇大哭……”
巫梦道:“我怕,我怕的要死,可我还是要去,只因那是我姐姐,我最亲的姐姐!”
龟大爷喃喃道:“好,说的好。”他忽然“啪啪啪”摔了自己三个耳光,站了起来,道:“老子这把年纪了,真是活到了狗身上去了,还不如一个小丫头!”
巫梦道:“龟爹爹,你……”
龟大爷抱起他儿子的尸体,一个箭步也上了马车,坐在白雪身边,道:“我们走吧。”
巫梦鼓起大眼睛,不解道:“龟爹爹?”
龟大爷道:“你爹爹虽然将老子赶出了红楼,可老子自己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能再回去走一趟。”
巫梦大喜,拉着龟大爷的手,笑道:“有龟爹爹你在,我…我爹肯定会卖你一个面子的!”
龟大爷勉强一笑。
白雪道:“龟大爷,你何必……”
龟大爷怒道:“老子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待死之人,何况现在又死了儿子,你龟儿子说说看,老子还活着有什么意思?”他越说越激动,连颈子都粗了,道:“老子还欠了你九条命,这一次去,不过是先还你一条罢了,有何不可!”
白雪也激动道:“好。”
龟大爷道:“好!现在我们就去那红楼闯上一闯!”
白雪皱起眉头,忽然道:“龟大爷,你的意思是我们先去红楼?”
龟大爷道:“不错,要救出阿瑶,必须得要见一见巫月,而巫月就在红楼!”
白雪道:“红楼在哪里?”
龟大爷道:“红楼在天边。”
白雪道:“天边?天路的尽头?”
龟大爷道:“不是。”
白雪道:“不是?”
龟大爷道:“天边的意思是,天路的开端。”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很严肃,慢慢地接着道:“天路茫茫,红楼为端,红楼是巫月的地方,也是一个去不得的地方?”
白雪问道:“为何去不得?”
龟大爷道:“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即便是你师父名草之主,这些年来也不敢贸然前去。”
白雪道:“我希望你明白,他是他,我是我。”
龟大爷道:“老子明白。”
白雪道:“很好。”
龟大爷又道:“那么,老子也希望你明白,即便是现在的你,也万万不是他的对手,更无论你只是一个人。”
白雪木然不语,他何尝想要送死,可他不得不去。
龟大爷道:“老子可以帮你,最少去说一句话。”
白雪道:“什么话?”
龟大爷道:“提亲。”
提亲二字一出,巫梦的眼神猛地一暗淡。
白雪并没有看见巫梦的神色变化,他若是看见了,或许以后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可怕的事情了,可现在,他只是说道:“我本就打算与阿瑶一起退出江湖,也原打算去上门提亲。”
龟大爷道:“你要提亲,还需要聘礼。”
白雪皱起眉头,道:“我需要什么样的聘礼?”
龟大爷冷笑道:“这个聘礼说容易不容易,说简单不简单。”
白雪道:“哦?那是什么?”
龟大爷道:“那就是这世上只有你白雪才能拿出来的东西——你的人。”
白雪叹道:“你要我真的投靠巫月,为他卖命?”
龟大爷道:“这是唯一的选择,也是唯一的机会。”
白雪轻轻的叹了口气,并不回答。
龟大爷道:“路在你的脚下,怎么走也告诉你了,肯不肯走就看你自己的了。”
巫梦忽然拉住白雪的手,一脸哀求道:“姐夫,要不你真的效忠我爹爹吧,他一定会重用你的……”
“再说吧。”白雪不愿再想这个问题,他叹道:“我们先去红楼,先见一见巫月再说,要卖命,总得要看一看这个主子值不值得吧。”
“好!”巫梦一挥手,大声道:“小猫,我们启程了。”
暹罗猫低低“喵”了一声,也不见得她怎么动作,那拉车的骏马已经乖乖的驶动了。
他们似乎已经忘记了呆木这个人,也绝不愿意再去看他一眼。
“等一等!”偏偏就在这时,呆木突然大声道:“我也去!”
白雪直到这时,才终于温柔的一笑,他自车厢里伸出左手,呆木一个纵身一把拉住他的手也坐进了车厢里。
这马车原本就是白雪特意定做的,下层放置青铜棺,上层可供坐人,现在即便是住进了四个人和一具尸体,也不算是那么的拥挤。
呆木等坐稳了身子,又等了很久,终于等不住道:“你不问问我为何要一起上来?”
白雪微笑道:“我知道你一定会上来,只因我们已是朋友。”
呆木突然身子一震,朋友!多么珍贵的两个字,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朋友,更没想过自己会是这般的需要朋友,他开始觉得自己上来是对的,并没有做错选择。
第二百七十八章 楼下六人
呆木再问:“你为何愿意与我做朋友?”
白雪道:“只因你是个人,一个还有人性的人。”
呆木一愣,道:“只要是个人,你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白雪道:“是的。”
呆木点点头,已经不再说话。
巫梦忽然道:“那么,你又为何肯上车来?”
呆木道:“不为什么。”他顿了顿,又道:“如果真要说什么理由,那么,只因我们是朋友。”
朋友,当呆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的头发一麻,热血上涌,这或许是他生命中第一个严肃的说出这个词语,也是第一次属于他的朋友。
龟大爷突然道:“走吧。”
风从远山吹过来,远山又已被黑暗笼罩。
马车载着这样一织着爱恨情仇的人,缓缓驶出了江山酒楼。
巫梦忽然道:“龟爹爹,酒楼的门没锁?”
龟大爷道:“老子知道。”
他只是紧紧的抱着他儿子的尸体,他的儿子都死了,还要这酒楼做什么?
巫梦还要再说什么,白雪已经轻轻拉住了她。
一切都该沉默了,一辆马车远远的驶向黑暗。
黑暗中,风在沉沦。
沉沦的风低沉而忧伤,似乎带着深深的叹息。
风在叹息什么?
在叹息他们吗?
是在叹息人类之间无奈的残杀还是叹息他们之间火热的情感。
谁也不知道,谁也不会知道。
也许人间沉沦,愚昧混杂,可毕竟人间有爱,只要有爱,就有希望。
风还在叹息。
风从远山而来,到达红楼已只剩下细细的叹息。
伫倚危楼风细细。
这也是蝶恋花。
蝶恋花第一次踏进红楼的时候,是在那次忧伤与感动交融的厮杀之后的第三天。
白雪的心中曾经对红楼有过无数次的想象,毕竟那里是一带霸主巫月的栖身地,他设想着应当是光怪迷离或是刀山箭雨的城堡,而当他的马车第一次真正的驶进红楼所在的天之村时,他居然惊讶的发现,那里竟和杭州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此时,朝阳刚升起,人间灿烂。
刚刚褪去一身露珠的青石板街道上,随处可以见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她们或者手里提着小花篮,或是带着动人的嫣然巧笑,一双双莹白如玉的纤足套在生硬的木屐里,踢踢踏踏的走着。她们的笑仿佛将这清冷的初秋化作了温暖的春天。
街上更随处可见到摆摊的小贩,走过的货郎,傲倨的绸缎店,清淡的古董商行,黑瓦白墙,竟有说不出的平凡。
白雪清楚的感觉到这是真正的平凡,这些卖花的女孩真的是在卖花,摆摊的小贩也在卖力的吆喝,他并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杀气,更看不出这些人有半分的作假。
这是一个真正平凡而普通的小镇。
谁也想不到苗王会住在这样一个地方,便连白雪也万万没有想到。
“这里就是天之村?”
呆木回答白雪道:“是的。”
白雪确问道:“红楼就在这里?”
呆木道:“是的。”
白雪“哦”了一声,随着马车的摇晃慢慢的闭上眼睛,不知在沉思什么。
良久,他忽然又睁开眼,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是谁?
呆木知道,他回答道:“他是一个寂寞的人。”
白雪道:“寂寞?”
呆木道:“是,他是个寂寞的人。”
白雪知道,呆木不讲巫月的地位、财富、相貌、智慧、武功、野心、手段,偏偏讲的是一个寂寞。这是一个跟了巫月很多年的心腹说的话,白雪会记在心里。
“莫非每一个霸者,都摆脱不了寂寞?”
巫梦拉着白雪的手问道:“姐夫,你在说什么?”
白雪沉声道:“没什么,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他的心中想起来一个人,一个永远在黑暗中的人。
他是个平凡的人,面前摆着一口普通的箱子,静静的坐在荒野小庙里,在等待着。
巫梦道:“什么人?”
白雪道:“没什么人。”
巫梦撅起小嘴,哼了一声,道:“讨厌姐夫!!”
白雪已不再说话,他也看到了前方,前方一条很长很长的青色石板路延伸到尽头,整洁干净的石板路上犹如铺盖着一层月光。明明是朝阳,可白雪已觉得那是一个月的世界。
蹄铁“哒哒”的敲击在石板路上,洒下一片干净的乐章。
前方,那是一个很大的院落,一幢小小的红楼矗立在院子后面,朱红色的雕漆在朝阳下显得那么的沉重而庄严。
呆木已经下车了,他并没有上前去开门,而是站在马车边上,垂手道:“白雪,我只能到这里了。”
白雪点点头。
巫梦不解道:“既然已经到了,为何不一起进去?你是不是怕了?!”
白雪叹道:“他不能进去,因为他没有得到你父亲的准许。”
呆木感激的看了一眼白雪,只是说道:“这一生,有你这个朋友,也不错。”
巫梦还想再说什么,可呆木已经走了,他离去的背影孤单而寂寞。
他其实也是个寂寞的人,因为只有寂寞的人才能看见另一个人的寂寞。
白雪已经下车,他目送着呆木的远去,心中有说不出的落寂。
“笃笃笃!”铜环扣动朱漆大门,发出沉闷而厚重的响声,当白雪扣到第五下时,大门已经无风而开,院子里压满了桃花,屋檐下竟垒起了燕新巢。
这个季节居然还有桃花,更有点点新燕低翔而过。
院子里面有六个人。
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正在慢慢的扫着落花,他的须发已经花白,肩上扛着畚箕,背对着白雪众人弓着腰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