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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剑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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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瞧得喜笑颜开,不住以手击节,与歌声舞姿相应,口中仍不住笑道:

“好……好……”

不知何时,那些少女已是身无寸缕,粉臂白股,蛮腰玉腿,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春意,一种不可抗拒的引诱之力。

琵琶声一直未断,此时更如那情人的私语,细细有耳鬓厮磨,恍如青梅竹马,再细听犹如疾风骤雨,更添人心中火热。

正是靡曼皓齿,郑卫之音。

少年郎啊!少年郎!怕早已忘了这靡靡之音,当务以自乐,命之曰伐性之斧也。

少女们的衣衫落了满地,鲍俊凯的面前便有一件紫衣,他轻巧取了,放在鼻下,但觉幽香扑鼻,引起无尽欲望。

突然,一个精赤的少女,燕子般窜入他怀里,鸽子般柔软的胸膛起伏,微微娇喘,颤声道:

“公子!我好冷??”

少女们一齐奔了过来,扑入少年们的怀中,她们有的云发蓬乱,星眸如丝,有的衣襟半解,香泽微闻,有的酥胸胜雪,腰肢如玉……

早已不知多少条粉藕般的玉臂,不知多少个软玉温香的娇躯。

娇喘、媚笑、颤声轻语:

“公子,抱住我,我好冷……哎哟!”

“公子,喂我一口酒好么……哎哟……”

到后面只剩下哎呦声外听不见其他的声音,对了,还有一声:

“你好坏呐??”

好坏?男人的坏已不是说说便能说得尽的。

此时,乌大娘早已退入后面的舱室,那琵琶声也断了,这时候谁也不会去听那弹得琵琶声,姑娘的娇声岂不是最好的琵琶声。

那弹琵琶的人也慢慢起身走进了后舱。

“阿丑。”乌大娘忽然叫住她。

阿丑,一个女人是不会起这样的名字,他不是女人,他曼腰束发,面罩重纱天生自带有说不出的妖娆,可他是个男人。

他叫阿丑,是乌大娘在江边捡到的男人。

他没有名字,他早已忘了自己的名字,只因他右边面上有块狰狞吓人的血斑,所以众人都叫他阿丑。

阿丑被捡回来的时候全身上下的皮肉几乎全部翻开,好似刚被人从剐刑上放下来一般,所有人都当他死定了,便连乌大娘也准备把他丢到江里喂鱼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他的身体竟有如蚯蚓般断而不死的强大生命力,他睁开了眼睛,船上的姑娘们便帮忙着洗清他身上的污泥,又给上了药,包扎好,然后眼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

他的身体虽然好了,可他的灵魂却好似已经死了,若没有人去问他话,他便整日不会开口;你吩咐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若没有事,他便整日的呆在小小黑暗的船舱内发呆发霉发臭。

直到有一天,乌大娘发现他会弹琵琶,而且弹得比谁都好,他弹得能把所有姑娘都听哭了,于是阿丑终于在船上有了一份正式的职业,乐师,只因他面目实在吓人,每每有客上船,他都要带上重纱,以免吓着客人。

“阿丑。”

乌大娘看着面纱上那一双妖魅的眼睛,第一眼在江边,她早就看见了这双眼,也就是这双眼,她救起了他。

阿丑静静的望着乌大娘,等待她的吩咐,若不是万不得已,他绝不会开口说话。

乌大娘知道他的脾气,只能自顾的说下去:“静静生病了。”

静静姓乌,乌大娘的乌,她是乌大娘的女儿,乌大娘的女儿很多,外面船舱里的都是她的女儿,可亲生女儿就只有一个,唤作乌静静。

阿丑自然也知道乌静静,他虽然从来不理别人,可越是如此,越有人对他有了兴趣。

很多时候,兴趣是很多事情的开始,可以是好事,更多的时候是坏事。

乌大娘道:“我看见你们在船尾洗脚了。”

洗脚?谁都要洗脚,不洗脚的是无知畜生,人洗脚有什么好奇怪的,可一男一女在一起一起洗脚,就可以有很多事情发生,女的洗完脚后便生病了,那么这也有很多事情好问了。

阿丑自然也知道,但他没有开口,这本不是他的错。

那天,船行至江中,他在船尾打了两根钉子,又拉了条绳子垂在江面五尺之上,然后坐到了绳椅上洗脚,这本是他心底最深处那个人的创意,那天他忽然也想这么洗脚。

脚泡在江里,清风拂过脸庞,他看着江面上自己那可怕的脸庞,轻轻的叹了口气。忽然绳椅上多了个小小的人,伸过来一只白白的、小小的手,递给他一个桔子。

他接过来剥了就吃,也不说话。乌静静坐在他身边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双足不快不慢的踢着水。

那是双白白的、小小的脚,脚踢起了水花,溅了阿丑一身,但阿丑却动也不动,也不说话。

乌静静痴痴的看着他的眼睛,那本是一双多情而温暖的眼睛,她也认得这双眼,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这双眼睛的主人还会笑,他笑起来的样子比雪花还美丽,比太阳还温暖。

这一双眼已无数次的在小姑娘的梦中出现,更无数次的在姑娘的心间萦绕。

现在她终于又看见了,幸福的感觉充满了她小小的心房。

乌静静突然“噗哧”一笑,道:“你既然不理我,为何又吃了我的桔子?”

阿丑没有说话。

乌静静曼声吟道:“梅影横窗阳春瘦,日日青楼白雪下??”

阿丑开口了,他说道:“桔子很好吃。”

桔子很好吃,这是阿丑上船后对她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话是“是”。

乌静静开心的笑了,这个小姑娘的笑是那么的可爱,那么的纯洁。

淡淡夕阳下,阳光那么的温暖,年轻的生命那么的多情,看到这种微笑,又有怎么样的坚冰不能化解呢。

阿丑又叹气了。

乌静静柔声道:“那年我五岁,我真不敢相信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人儿,比我妈妈还美丽,我更不敢相信那是一个男人。他冲我的那种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那年她五岁,今年她已经十六岁。

十六岁的少女在那个时代早已是个姑娘了,她们的身躯已悄悄的发芽,她们的心也跟着悄悄的发芽了。

乌静静慢慢的将自己的小脑袋靠在阿丑的肩膀上,声音轻的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更像是怕说大声了被江里的鱼儿听见,让江上的清风偷走。

“那时候呀,我就在想,我要快快长大了,然后??”

然后什么她已不说了,小女孩的心房里的小秘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不会说的,她们呀,等着慢慢生根发芽,然后等着王子来树下阴凉时,一抬头,就看见了自己的脸。

“我每天都在盼啊盼啊,可突然有一天,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死了,那个人他死了??我不相信,可妈妈也这么说??”

“谁的话我都不信,可妈妈的话我不能不信,我知道,妈妈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

“我大病了一场。我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对我这么的残忍?活着他应该把我的性命拿去,让他活着,只要他活的好好的,我无论怎样也好好的??”

晚风如刀,江水逾冰,可身边的少女如花如玉,软言细细,她温暖的胸怀已经毫无保留的放开,只等那人儿过来。

少女的眼睛很大,含满了泪水,带着朦胧的忧郁,她在为什么忧郁?

乌静静的手已不知何时挽上了阿丑的胳膊,抱着很紧很紧,像是生怕一不留情阿丑就没了。

“现在我才知道老天爷其实对我很好,他那是在骗我,和我开玩笑呢?”

“阿丑??阿丑??”

“阿??丑??”

没有听到的人绝想不到少女呼唤这个简单的名字时多么的温软,更是多么的刻骨,这声音刀刀刻在阿丑的心上,也刻在这天地之间。

阿丑悄悄的握住了她的小手,那双手心全是汗。

是冷汗?

是害怕不安的汗?

还是那火一般的心房里烧出来的汗?

少女闭上了眼,不敢睁开,她怕那令人迷乱狂醉的美梦在她眼前粉碎,但是她长长的睫毛上已出现了一滴晶莹的眼泪。

夜已深了,谁也不知道夜是何时来的。

乌静静更不知道,她几乎什么都不知道了,她也什么都不想知道。

一晌贪欢,已胜过人间无数。

可阿丑很快的放开了她的手,他那双碧绿色的眼珠射出强烈的痛苦之色,他肩膀一卸,已滑出乌静静的手臂缠绕,纵身上船返回船舱去了。

船尾江上,只留下一个孤独的少女。

第二十四章 伯仲埙篪

阿丑的心神晃了一晃,又马上收回来,轻声道:“我知道。”

那晚之后,乌静静就生病了,阿丑和乌大娘都知道她为什么生病,可他们谁也没有办法让她不生病。

乌大娘的脸上早已没了那种娇笑,她的脸上只有痛苦的回忆和最自己孩儿的珍惜,她说道:“这孩子的父亲是一个正直有为的男人,他在江湖上有自己的地位、身份和要做的事情,我??我们不能拖累他。”

阿丑自然知道一个名妓和一个江湖豪侠之间可以有缘,但不能有份,这本是件悲伤的事情,而往往受伤最深的还是女人。

“我是一个母亲,虽然我为了生活,做了很多很多我不想做的事情,更不是一个好的母亲,但我绝不能让我的女儿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我用自己的生命发誓!”

这是一个母亲的誓言,阿丑很明白这其中的重要,他点点头。

“我们虽然是好朋友。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乌大娘在从前并不叫乌大娘,那时她叫乌姑娘。

秦淮河上清歌一笑,可令无数白马公子挥掷千金的乌姑娘。

乌姑娘柔声道:“我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事?你的剑又去了哪里?但我知道,你的使命还在肩上,你手上虽然没剑,可心中的剑一定还在。”

“你也许觉得自己已经完了,可并不是这样。”

乌姑娘的眼中射出强烈的敬意和鼓励,她大声道:“你还有选择!可以选择拔出剑!只要你一旦出剑,他便回来了!”

他便回来了?他是谁?他现在在哪里?

阿丑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他真的还有选择吗?

他慢慢道:“我现在就走。”

乌姑娘知道,无论是阿丑还是那个他,,他们都不会在鱼宫久待的,他只是过客,这漫长生命中的一丝涟漪。

阿丑说走就走,他转身出舱,此时已是漫漫深夜,江面一片漆黑,森冷寂寞。

他飞身而下,竟直直的踏江而去。

甲板上,有一满面涕泪少女,嘶声道:“阿丑……阿丑……等等我!你等等我。”

“为何又抛下我一个人??!”

忽有淡淡月儿自云端而出,依稀残光下,碧波滔滔,那条绝世人影早已消失无踪。

乌静静踉跄跌在地上,满脸都是眼泪,痛哭着道:“他走了……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背后,静静的站着一个身影,乌姑娘扶起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她那已有风霜吹过的脸上,也布满了泪水,她为什么而哭?她心中的痛又有谁知道。

现在这痛已经流到了她最爱的女儿身上,渗进了她的心里,难道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吗?

她轻抚着他爱女的头发,喃喃叹道:“他虽然不会回来了,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你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又有什么法子拉住他…”

乌静静悲嘶道:“但我,我不能……你为何逼走他……”

乌姑娘叹道:“不是我逼走他的,是他自己必须要走的,是这个江湖,这个无情的人间逼他的。”

乌静静的心已碎了。

“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办!”

“为何一开始要让我遇见他,遇见了又失去,失去后再次遇见,可我终究不能得到他!?老天爷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弄我??”

乌姑娘的泪落在她女儿的肩上,她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这太残忍了。

“你只能忍耐,慢慢的时间会淡忘这一切”

“我不会??我永远也不会忘记他,我这一辈子心里再也放不下别人了??”

自古多是痴情女子负心汉,唯有那见惯了人间悲欢离合的明月淡淡的照在这一对母女身上,清冷忧伤。

阿丑一口气奔出数里,在荒凉的江岸倒卧下来。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有人的心必定已碎了,他并末存心伤害这纯洁的女孩子,但确已伤害了她。

他根本未做什么,可他还是错了,他不该回来,更不该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已不知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他的剑已锈、已断、已不能出鞘了。

月光幽幽的照着他,他茫无目的向前走,一直走到一间破庙前。

这是座荒废了的庙字,屋角积尘,神像败落,神殿中央,却生着一堆旺旺的火,坐在一旁烤火的,竟是个年约二十五上下的青衣男子,更在火上持一奇怪器皿仔细的温酒。

阿丑认得那是吹壶,北方地区多用此温酒,外形如茶炊,有炉膛,中有一空轴,四周注入酒,以炭基为燃料,微火温之形如火锅。

那青衣男子面色严肃,目光紧紧的盯着那火候大小,放佛在做一件天大的事情,对阿丑进庙来更是瞧也不瞧一眼。

阿丑面无表情的走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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