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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闭了闭双眼,低低吟啸着,微微蹭着青年的肩膀,支起身体驮起青年的身躯。他们一同掠过崖下的战场,雾已经散了,眼前的情景几乎让人胆寒。无数银甲厉马的天兵天将密密压在海市周边,军势庞大得一眼几乎望不到头。海岸边血肉模糊的战场上,妖族的士兵正和天界的士兵厮杀在一起,失了雷夔和白雾的庇护,那些天界士兵并非精锐,竟被妖界猛悍的军势杀得节节败退。
钟凛远远望了一眼海市,眼睛不由得微微一凝。在空中,他看见海市的街道上漫流着鲜血,无数骨骸堆积如山,那些环绕海市的天兵在海市旁盘桓着,不敢再踏入一步,而天际数百个伫立着的银冠白麾的上神却冷冷旁观,并不支援出手。他刚觉得诧异,就发现那些上神们仿佛在等待着什么,他们的手指捏成咒印,口中念念有词,一团血红色的庞大光轮正渐渐在他们的叨祝下节节在天空中扩大,渐渐压住了整个海市上方的天空。
他在赤龙的背上伏低了身体,呆呆远望着那在天空盘旋转动的血红色光轮,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自心头升起。就在下一刻,他看见了梁征,那个男人正独自伫立在海市的城墙上,傲然望向云端那轮血红的光轮。离得太远,他看不清梁征的表情,他只看见庞大的黑芒犹如万千黑色游龙般在那个人周身涌动着,像怒燃的火焰,张狂焚至天际。
与此同时,在他们刚刚才离开的断崖上,一个身披赤红披风的青年和几个属下正攀上山道,静静伫立着。那个青年凝视了地上僵死的雷夔许久,眼看着恶兽的尸身中渐渐透出几缕犹如星火的蓝色戾芒,如同燃烧的星辰碎屑般锐利而绚烂。他和身侧的两个属下交换了一下眼神,几个人的脸色都沉敛下来,默然无声。
“冥鸿大哥……”青年低喃着,微微眯紧了双眼,有些出神的望向远方的天空。天空中,朦胧的一缕赤芒正如幻觉般在云中闪过,渐渐远去。
六十三、鲲鹏
浮世夜话 隔世 六十三、鲲鹏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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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龙翩然的身躯轻巧跃过云端,钟凛努力稳住身子,视线不由得依然死死盯着那道在天际悬浮的巨大光轮,其中血光起伏,如同沸腾的炼狱血海,云海层层翻卷,渐渐分开沸腾。
他俯视着地面,远远看见一队妖界的军势正突破了天界侧方一道薄弱的战阵,已经渡过了狭窄的海面,在海市侧方登陆,军势为首的首领正是关翎。他愣了愣,连忙小心拍了拍身下赤龙的背脊,道:“秦兄,咱们去海市边缘帮帮老关吧,他那里人数不多,咱们现在回后方也没用,是不?”
那条赤龙仿佛犹豫了半刻,随即驭风斜斜朝海市的方向掠去,小心穿过云层。围困在海市周边的一小拨天界军势发现了他们,流箭犹如急雨般朝他们扑来,赤龙只得朝上跃过云头,驱起一股强风汹然拂过海面,将流箭纷纷挡在半空中,匆匆驾驭着飓风怒卷而下,背负着钟凛落在海市后方的一隅偏僻海角边。
“臭小子,你真的干掉那只雷夔了?!”正带领着属下在海角边整队的关翎一见他们,飞快从率领的那队军势中走了出来,狠狠一把拍上仓促下地的钟凛的肩,喜道:“你晓得不,好多断崖附近作战的弟兄们都这么说!他们说看着赤龙带你上崖,然后雷霆就停了!哎,管他呢,现在咱们总算是有点胜机了!来,坐坐坐,歇息歇息!”
“不了,老关,你看看,那是什么东西?”钟凛歇了口气,抬头望向天空那道转动的血色光轮,皱眉望向关翎问道。
“我也不晓得啊,天界那些神神道道。”关翎挠了挠脑袋,盯了天空许久,转头对他道:“小子,我们是来援助海市的,后方白狼的部队被天界一营精锐偷袭了,白狼正在率人坚守,老子就带着属下先上海市来了,看能不能帮些忙。局势可不太好啊,天界的鹰犬太多了!”
“只要烛逴还在,局势就不会完全倒向天界,我们只能暂且坚持下来,看能否抓到更大的胜机。”一个低沉而显得疲惫的声音从钟凛身后传来,秦烈正恢复了人形,脸色苍白如纸,语调却坚定而沉稳。“海市一沦陷,天界就会对妖界下手,现在,我们只有互相倚靠才能在天界的重压下生存。”
“怎么,草虫,你不是天界的人嘛?现在脱离天界,要专心致力于当妖怪啦?当妖怪可是很有前途地,至少你自由自在……”关翎哈哈笑,刚想开口揶揄,钟凛忙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上前扶住秦烈道:“秦兄,你千万别理这个死到临头都要嘴贱的混账东西,你还是暂且先休息……”说罢,他将秦烈扶到背风处的一块礁石边,小心扶着秦烈坐下。
他刚想脱下外袍给秦烈披上,足下突然猛烈的一阵摇晃,巨大的飓风自天际扑卷而下,他不由得抬头望了望天空,那刹那猛然呆在了原地。那巨大的血红色光轮竟在空中越转越急,节节扩大,被染成血色的云海翻滚着,血色的光轮直直朝海市压来,将海市统统拢在了血色的光晕中,庞大的光轮有如疾风怒涛般磅礴直压而下。
钟凛听见身后的士兵胆寒的惊呼声,又看那血色巨轮夹杂着翻腾云海向海市磅礴直压而下,一时犹如天地崩摧翻卷,天地间一片昏黑,海水疯狂拍打着海岸,他骇得胆寒,下意识就将秦烈护在身后,闭眼半晌,却什么也没发生。
他小心睁眼一看,那道巨大的旋绕光轮竟生生停在了海市上方,仿佛有什么东西制住了它吞噬海市的庞大威势。
心里微微一动,他将外袍解下披在秦烈身上,小心和身侧的几个胆大的士兵攀附上一块高大的礁石,极目朝海市中心望去,眼见之景近乎触目惊心。那巨大的血色光轮正临压在海市的天际,城郭上孤独伫立着的一个高大身影却依然稳如泰山,梁征的金眸紧盯着那道笼罩天空的血色光轮,仿佛看到了什么极有趣味的东西,昂首张狂大笑起来。
他身后的黑芒层层扩大,犹如乌云般笼罩了海市的下方,一把巨大的三尖两刃戟嗡鸣着自黑芒中缭绕升起,通身深红,旋绕着乌黑的雷霆电光。梁征伸手捉住那把兵器,就在那道血色光轮临近头顶之时,他哈哈大笑,手臂一掣,只犹如山峦崩摧般掣戟朝下一劈,手中的红戟竟如同掠过天空的惊虹般劈裂了整片天空,将那血轮自上而下生生劈作两半!
震撼天地的迸裂声骤然响彻了海市上空,一时间地动山摇,身下的震动几乎把钟凛从那块礁石上震翻下去,他连忙捉紧礁石的边缘,震撼的望向远处那几乎蚀天噬日的景致。
那血轮一碎,顿时就犹如万丈星河般在天空崩摧飞泻而下,云端的数十位上神脸色一凛,其中之首,那仗着雷光剑的东岳真人迅速捏出一道咒印,高喝了一声,那血轮倾颓的碎片瞬间如同旋绕的水柱般翩然而起,骤然将立在城墙上的梁征裹在正中,瞬发厉光,凝成一道犹如水晶的庞大血樽,顷刻将那伫立的高大男人封在了血樽之中!
心头猛然一阵凉意,周身像是顷刻失去了知觉,钟凛呆呆怔在礁石上,几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梁征……他通身一抖,旋身刚想飞快跃下礁石,身旁的关翎却一把捉住他的肩,道:“小子,别急,快看!”
就在钟凛重新极目望去那一刻,那血樽猛烈震动起来,仿佛里面有什么庞大的凶兽正要挣扎而出,一次又一次,樽内的撞击和震动越来越剧烈,庞大的血樽不堪负荷的发出轻微的崩裂声。云端的数十位上神面色一片煞白,那东岳真人也紧皱眉关,祭起一张神符飞快催动着,那张符骤然升到空中,化作一道翩然光练,将那血樽牢牢上下缠裹在一起。
那光练牢牢缠裹住血樽的那瞬间,庞大血樽的震动终于戛然而止。
周围的天界士兵不安的对视着,天地间寂静了半晌,随即一道璀璨犹如流金迸裂的巨大强光骤然炸开,刺得双眼一痛,钟凛不由得抬臂遮住眼前,耳边一阵震动山河的破裂声浪震得他头晕目眩,当他小心翼翼睁开眼时,眼见无数血色碎片犹如细砂般淅淅沥沥自空中落下,他伸手接了一片,它在他掌中一燃,顷刻就化得一干二净。
他刚有些惘然,就猛地想起了什么,抬眼遥遥望去时,海市巍峨的城墙上稳稳伫立着的高大人影映入他的眼帘。
梁征披在身上的那件漆黑外袍已经破败不堪的绽裂开来,他看见梁征冷然一笑,信手扯下那件外袍甩下,精赤的宽阔脊背上骤然浮现出一道犹如燃烧烈火的火印。那火印顷刻间在梁征结实的背脊后迅速伸展蔓延开来,有如伸枝发芽的植物,渐渐在对方背后凝成一道翩然狰狞的巨大图腾,其中云纹堆叠,细如血脉的重重纹路深深烙入坚韧强健的躯体下,鲜明如血,炙烈如火。
“……我次次忍让,你们竟还咄咄逼人。真以为凭你们这些蝼蚁的本事设下法阵就能将我封印?既然你们纠缠不休,我也有些烦了,倒不如今天就此杀上天界,彻底将天庭倾覆,将你们尊崇的天帝从玉座上掀下来碾成飞灰!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庸神到底有何本事?!”
梁征望向云海涌动的天际,金眸中旋绕着可怖的深邃黑暗,高声对云端那些肃立着的上神喝道,傲然的语气中带着隐隐的可怖怒火。他足下黑芒聚集成的漆黑湖泊猛烈节节扩大,金色的流光在他身后的烙印中伸展游动着,渐渐旋绕而起,顷刻间全然被染成了可怖的漆黑。那庞大而漆黑的流光有如万千流萤,渐渐涌动着升入天空,金芒的温暖荡然无存,只余一片肃杀的黑暗。
钟凛睁大了双眼,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梁征。通身浴血,精赤坚实的背脊爬满如同血脉的重重云纹烙印,眼神闪烁着猛兽般的浓重杀意,发丝在空中狂乱飞舞着,比起说像是人类,更像从炼狱中爬出的嗜血罗刹之首,从来纵横神州,傲视万物……至高至傲的万古凶神。
再看云端那东岳真人,早已面色苍白,被梁征强破封印的强大力量狠狠重创,倒吐出一口鲜血,努力依仗手中利剑站稳,他注视了梁征半晌,不由得惨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如此强横的力量,果然不负衔烛之龙俯瞰神州的盛名!看看你现在,什么万古神灵,你与炼狱中爬出的修罗恶鬼何异!今日是我们无能,无法将你封印,可你总要记得,天道轮回终有注定,盛者必衰!”
盛者必衰。钟凛思绪一凝,一股古怪的疼痛自他的灵魂深处钻入脑海中,无数过往的情景猛然自他的脑海深处浮现,与他的记忆搀杂在一处,几乎让他的记忆陷入了一片错乱。
「既然你那么强,为什么会被独自封印在这座山里?」
「为什么不答我?有句话说得好,盛者必衰……可是这样太不公平了!老子来试试看,能不能解开你的封印啊!」
尖锐的疼痛侵袭了他的头脑,他感到身边的关翎将自己半扶半抱拖下礁石,在耳边说了什么,可他却听不清楚。他手腕上的封印剧烈的疼痛着,仿佛像要立刻燃烧起来一样,那种曾经经历过的万蚁噬身般的噬骨剧痛再度爬上他的周身。
他感到那只灵魂中的凶兽在体内疯狂而无望的四处乱撞着,想要索取所有的自由……但,手臂上的烙印却化作镣铐再度锁住了它……
“阿凛,阿凛!别怕,别怕,有我在。”他感到秦烈抱紧了他,努力将他护在怀中,身下的海市剧烈震颤着,他听到周围那些妖族士兵恐惧的窃窃私语。
疼痛渐渐转轻,他抓住秦烈的胳膊从对方怀中抬起脸来时,天地间已经一片阴沉昏暗。他抬头望向头顶一轮红日,惊骇的发现那庞大的太阳正在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渐渐被黑暗盖住了所有的威光。
海水凶猛的翻腾起来,海市在茫茫沧海中飘摇,永恒而庞大的烈日正在陨落!
钟凛惊栗的望向梁征的身影,那旋绕着庞大黑芒犹如凶神的身影,他头一次意识到他们间的距离是如此遥远,万古的神灵撼动山海的庞大力量与渺小的众生,一切皆是定局。
身下的海市猛烈的倾颓摇晃着,犹如海中的一叶扁舟,身旁的妖族士兵都挣扎着找到树木和礁石努力捉住,以免被巨浪掀入茫茫沧海中。钟凛感到秦烈紧紧把自己护在怀里,他努力望了眼关翎,后者正牢牢抱住身旁一棵大树,被一个大浪打湿了全身,努力站稳身子狠狠骂道:“哇靠,这要干吗!?日他祖宗,要把海市都掀翻不成?!掀翻了谁都没得活!操!”
关翎的话音还未落,又一个滔天巨浪自空中猛扑而来,妖族一干士兵连忙各自找地方躲避,关翎死死抱住树木,被倾颓震动不止的海市摇得也有些头晕,就又骂道:“娘的,难道老天注定老子这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