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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为了节省时间,你们一起上吧,我还要去找义母玩呢。”
※※※
钟凛尽最大的力气在伏朔所指的那条小径上奔跑着,好几次险些摔倒,但他知道这个契机来之不易,自己如果停下或被其他人发现,也许就会轻易的失去最后见到秦烈的机会。一路狂奔,他的胸腔痛得仿佛被针扎着,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被心中猛烈的想见到那个人的意念所驱使,只是勉强咬紧牙关努力一路跑完了那条小径,喘息着在小径尽头的偏院内停了下来。
秦烈到底会在哪里?他扶着膝盖喘息着,抬眼望向前方的楼阁,眼见其中闪烁着一星灯火,心念一震,连忙踉跄着跑到到阁门外,抬手就想推门,但内里响起的幽雅琴声却让他的手堪堪停在了半空中。
屋里的烛火温柔的摇荡着,他听见两个人正在房内交谈,低沉而甜蜜,如同情人间的絮语,伴随着不时和悦鸣响的琴弦,两人间的私密低语越发显得温馨而动人。
那个人也在。钟凛怔怔想着,瞬间有些失却了推开那扇门的勇气。他还记得那个站在秦烈身边的人,闲雅而绝美,举止间仪态万方,与秦烈……看起来绝佳的般配。
他咬紧嘴唇,怔怔凝视着在房内闪烁着的烛光,喉头涌起一股酸涩。他比谁都清楚那个人才和秦烈更为般配,可是他不想就这么放弃啊,他一直以来就好想,好想见那个人。被心中涌动的冲动所驱使,他努力抬起手,轻轻在面前那扇门上敲了敲。
“……这么晚了,是谁啊?”他听见屋里传出低低的笑闹声,随即琴声停了,轻轻的脚步声走到门边,片刻,那扇朱漆雕花木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散着墨发的美艳青年开了门,身上单披了件银绢中衣,袖口露出白皙而修长的手腕,容颜如玉般皎洁,就连唇角挑起的淡淡弧度都让人忍不住心动神移。
“我……玄火……在吗?我想和他谈谈。”钟凛看得出对方眼中瞬间透出的一丝疑惑,不由得咬了咬唇,硬撑着低声道。“我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我……”
“息痕,是谁?”
一个声音从灯火摇荡的屋中传来,随即同样只着墨色中衣的秦烈出现在青年身后,赤眸扫到了呆站在门口的钟凛,在那瞬间微微一怔,但片刻就恢复了平静,低声道:“三更半夜,来这有什么事?”
“…秦…不,玄、玄火龙君,我们能不能单独说说话?”钟凛艰难的拼凑着言词,小心翼翼的抬头望向眼神平静淡漠的秦烈,胸腔中疼痛的有如撕裂,但他努力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该早点回到神君身边去,夜深了,恕我无法奉陪。”秦烈凝视了他半刻,仿佛有些不耐的皱起眉关,俊美的脸庞上透出一丝阴影。“我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谈的,请就此回去吧。”
“不!等、等一下!”眼睁睁看着秦烈揽过看上去有些惶惑的息痕的肩膀,伸手想关上门,钟凛也顾不得脸面,咬牙伸手死死顶住门边,抬眼恳求的望向漠然的男人。“求…求你了,就一会儿,就一会儿,好不好?”
“玄火,你怎么了,还不快让钟公子进屋坐坐。”息痕微微蹙眉,伸手挽上秦烈的胳膊道。“夜里寒凉,有什么事就进屋说吧……”
“……不,用不了多少时间。”秦烈皱紧了眉关,思忖了半晌,把手轻轻搭在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息痕的肩上。“你身体不适,先睡吧,我们在屋外谈,很快就好。”
“那……那好吧。”息痕虽然有些惶惑,但很快露出了微笑,望了望钟凛,微微一礼。“那么,我就先休息去了。你们既然有事要谈,我也不好打扰。玄火,早点回来歇息。”
中天的月光渐渐明艳璀璨起来,如同流银般的月光洒在庭前,灯火静静在窗内摇弋,阁前一片静默。秦烈无言的跨出门口,反手将门在背后合上,俯视着面前脸色有些苍白的钟凛,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平静的低声道:“那么,你要谈什么?”
“我……”猝然被对方问到这句话,明明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却全然失了控制,钟凛皱紧眉关许久,握了握在身边微微颤抖的手指,低声道:“我…我一直都很想你……”
半晌,一直没有任何声音,钟凛有些紧张的抬起头来,却只撞上了一双毫无波澜的冷漠双眸,秦烈静静凝视着他,没有任何反应,他企图在对方的双眸中搜寻昔日对自己温柔的笑意,眼中所见的却只有无边的冰冷和默然。
够了,够了。钟凛的唇微微颤抖着,心绪猛然暴跳起来,他再也无法忍耐,狠狠一拳捶在秦烈身侧的门旁,急迫的盯向那个平静得可怕的男人,再也无法忍耐自己语调中的巨大动摇:“……可恶!可恶!到底他妈的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们不是互相喜欢吗?!你为什么要对老子这样?为什么连一个解释都没有就走了啊!你给老子说啊!!”
“……你想说的话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我要回去了。”
他没有等到任何想要的回答,秦烈只是平静而冷漠的凝视着他,眼眸俯视着他的眼眸,那双赤眸中依旧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仿佛把他视若无物。
仿佛心脏被狠狠捅了一刀,钟凛彻底怔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用力砸在门旁的拳头被裂损的木刺刺破,开始渐渐淌出血来,殷红的血液一滴滴落在门前的石阶上,慢慢积成一团残忍而荒诞的猩红。他拼命想在那双赤眸中搜寻到任何一丝往日的柔意,只要一点点,就足够让现在的他感到满足,但面前男人的眼神始终只是冷如利刃,一刀刀将他心上的伤口割得更开。
他怔怔呆在原地许久,秦烈也静静凝视了他许久,两个人之间一片死寂,气氛冷如薄冰。片刻,秦烈微微扬了扬眉,仿佛对面前的人有些腻烦,转身把手伸向门边,冷声道:“如果想说的只有这些,就早点回去安歇吧,夜也深了,我要回房休息了。”
眼睁睁看着对方伸手去推门,钟凛的心猛然一震,害怕失去面前人的恐惧瞬间充满了脑中,想也没想,他不管不顾的一把从身后抱住了秦烈,迫切而害怕的紧紧抱住那个人,生怕对方再次从眼前消失。廉耻和脸面,自尊和骄傲,一并被抛在了脑后,他只知道面前的人对他有多重要,是他拼了命都想守护的人,他再怎么样也不想放开……
“放开我。”他听见秦烈冷漠得让人心如刀绞的声音,随即他感到对方在掰他的手指,仿佛像垂死的人狠狠抓住救命的稻草,他咬紧牙关,把头埋进对方的背脊里,尽管手指很痛,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
他知道自己该干脆的放手,该头也不回的离开,该至少保留一丝自己原本的尊严,可他的脚却一步也挪不动。秦烈身上仿佛在冥冥中有着一种深深吸引着他,又同样刺痛着他的事物,越接近对方,越将对方拥到怀中,他就感到越幸福越温暖,但同样也被对方身上的荆棘扎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求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好不好……”越来越绝望,越来越恐惧,他感觉到对方想挣脱,连忙拼尽全身力气抱紧对方,因为困惑和害怕而嘶哑的低声恳求着,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只能一遍遍近乎呜咽着抓紧了男人的衣襟。“…别走,别走好不好?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我改就是了,求你了,不要这样……”
“……放手吧。我给不了你任何你想要的东西。”他感觉到秦烈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一句冰冷而平静的话语从对方的唇中流泻而出。
在这瞬间,他很清晰的意识到了对方是在拒绝自己。他很清楚,但任凭内心一滴滴往下滴血,他仍然倔强而执着的紧紧抱住对方,贴在对方背脊上的脸颊感受着对方久违的体温,几乎就要掉下泪来。这是他最喜欢的人,他之前是多么庆幸自己能和对方相遇,能被对方所爱,他还记得自己一直暗自期盼着两人去京师后的新生活,在对方亲口答应与他厮守后,他高兴了好久……
“求你了,我会对你好的…如果做错了什么,我改好不好?我好想你,一直在想你,别再拒绝我……”心被撕扯得支离破碎,他机械而执拗的紧紧抱住秦烈,干涩的连连低语道。
“你不过是凡人,凡人的寿命不过几十年,而且还很弱……”秦烈的唇角微微绷紧,手指轻轻包裹住青年紧紧抱住自己的手臂,唇中却吐出生硬而冰冷的话语。“我需要你改什么?你永远只会拖我的后腿…成为我的累赘罢了,什么也帮不了我。”
凡人。钟凛的心头重重一震,随即一股酸涩涌了上来。他和那些妖物魍魉打了很长时间的交道,从来未曾因为自己是凡人而感到困扰过,而今他最爱的人却冷漠的鄙夷他的身份,这让他头一次开始深深憎恨起自己来。如果自己变得更强的话,秦烈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正是因为自己太弱,总在拖秦烈的后腿,害得秦烈受了很重的伤,对方才越来越厌恶自己……
“我知道,我也知道啊!但是…我、我会努力的,我会努力去做你让我做的事……我什么都会做的,所以…所以……”他的脑海充斥着对自己的憎恶和悲伤,越发冰冷的话语刺痛着他的心,被害怕失去至爱的巨大恐惧残忍的压迫着,他几乎崩溃的有些歇斯底里起来。
“……我让你做的事,真的什么都会去做吗?”
寒冷在黑暗的夜晚四处涌动,渗入人的衣衫之中,冰凉的夜风拂过庭院,良久,秦烈缓缓回过身来,伸手捏起他的下颌,赤眸中在那瞬间掠过一丝森冷而癫狂的残酷。
「抱歉,玄火,我不愿意身边带着个累赘。」
这个人越来越像记忆中的那个人了。许诺时真挚热烈的眼神,迫切而贪婪的爱意,随口编造许下的海誓山盟,一切一切,无比熟悉,伪装得如同以前一般完美动人,简直让人作呕。
“是,你…你如果有什么愿望的话,我一定会努力帮你完成……”钟凛怔怔凝视着对方俊美如同雕琢的五官,感觉到秦烈的手指轻抚着自己的下颌,唇动了动,犹豫了半刻,缓缓点了点头,望向秦烈在月色下越发昏暗的赤眸。
「我不过是在舍弃无用的棋子,玄火。怎么,一心一意笃信我随口编出的那些情话和诺言?你太天真了,赤龙。」
是啊,冥鸿,无论过了多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腐烂到深处的灵魂始终没有改变。哪怕许诺时装作真挚恳切,哪怕表面上苦苦挽留,可你从来都是个口蜜腹剑的伪君子,篡逆背叛的卑鄙小人。
越来越深的黑暗渐渐沉淀在那双火焰般的眼眸深处,恨意如同鬼魅般渐渐将脑海染得一片漆黑,秦烈俯视着迫切而焦虑的望着自己的青年,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弧度,压低了声音,凑近了青年的耳边。
“那么,我就告诉你吧。我的心愿,就是亲眼看着你死去。”
十七、错位
浮世夜话 隔世 十七、错位
作者:Gerlin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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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句话在钟凛的耳边响起时,他不禁怔怔睁大了双眼,男人的低语拂过他的耳边,温柔而平缓,却残酷而极度冷漠。
他流血的手指紧紧握住对方的衣襟,指尖难以控制的剧烈颤抖着。他不敢置信的仰头望向秦烈的双眸,秦烈也俯视着他。这次,他很确定了,那双赤眸中已经不再有一丝昔日的柔意和情愫,不再有一丝心疼和怜惜,这个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看着深深憎恶的仇人,充满了轻蔑和冰冷。
他最爱的人,亲口在他耳边低喃着希望他死去。心如刀绞,他恨不得自己从来就没有来找过秦烈,恨不得从没有在对方口中听到如此残酷的话语,这样一来,他还能在余生保留一丝温暖和希望活下去,把记忆中温柔的对方深藏在心里,而今,那些温柔的幻梦却被砸碎成千片万片,变得丑陋而扎人,让他的心头血流不止。
“我……我就让你觉得那么恶心吗?我就那么不值得你喜欢吗?”他的语调深深动摇着,嘶哑的扯住对方的衣襟低头低喃道。巨大的痛苦让他的头脑都开始模糊起来,他以为自己当时在地宫中带着一身血肉模糊的伤口就够痛的,没想到内心的伤痛却远远比身体上的疼痛更为煎熬。他几乎支撑不下去了,努力遏制着自己的崩溃。
“是。哪怕你只是碰我,我也觉得很恶心。”秦烈冷然道,粗暴的推开他的手,赤眸森冷的盯着面前满脸苍白的青年。“刚刚你不是还说无论什么事你都会做吗?那你就听着,我希望你在我的眼前消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半晌,他漠然看着身前的青年低着头,神情中透露出巨大的动摇,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住。心底深处涌起一股古怪的酸涩,但他很快就将这份情感压制了下去,皱眉转过身去推开身后的门,打算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