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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内堂正厅,柳芸秀顿时稍微加快了脚步,这是要赶着先巴上老太太。之韵暗自摇头,女主您悠着点啊,没人跟您抢。
正厅中央的红木椅上,坐着一位老太太,想必正是章老太太,还没有待之韵看仔细,柳芸秀已然快步扑向老太太的怀里哭泣起来:“姑奶奶,芸秀来看您了。”
老太太原本也应是不认识柳芸秀的,这下子哪里还不知道怀里的正是自己心心念着的人儿:“我苦命的儿啊,姑奶奶等了多久才看到你啊,一直挺着,生怕老骨头没了,错过了见你一面。”竟也是嚎啕大哭。
旁边的一位中年妇人听到这话便就几分尴尬,此人正是章其昭的夫人卢氏。老太太话里带话呢,原本柳芸秀父亲一死,她便想将柳芸秀接过来,但是当时卢氏家里有喜事,不愿这带着丧气的人过来,便找个理由说延些时候再接。
后来柳芸秀也是个有见识有毅力的,坚持要在父母墓前守孝三年。老太太想再接过来,章其昭却是个守礼数的,对柳芸秀的行为大为赞赏,反劝章老太太不要辜负了柳芸秀对亡父母的一片孝心,不太赞成接过来。老太太也不想毁了柳芸秀的孝名,是以也忍了下来。
等柳芸秀孝期刚满,老太太便急着让章其昭派人去接,卢氏却又耽搁了好些日子,直到老太太“生病”,这才派了普通的管事过去,还发生了路上车坏的事,可见卢氏有多不上心。所以老太太心中可带着气呢。
说来,老太太本是章老爷的继室,家里也没有什么深厚背景。两个嫡子都是前任章老夫人生的,与她自然没有什么感情,也算是章老太太比较会办事,又被封了二品诰命夫人,在府里还是有威望的。
卢氏却是个眼力浅的,当初章其昭虽然是嫡长子,却远不如次子章其平(之韵的便宜爹)风光,章其平当初文采甚至得到皇帝的赞赏,官居四品,又娶了西南大将军的独女。而章其昭却只是六品,虽然也继承了章老太爷的文采,但是反而被弟弟的光芒所掩盖。
章老太爷因为当时次子与大将军女儿订亲,不想家里太多高门女子,加上章其昭的仕途也一般,因此只为他找了个六品官员的女儿卢氏。
卢氏心眼也不是很大,进门后,深受二弟和弟媳的风光所困扰,妯娌之间关系也不融洽。
好容易章其平夫妇相继去世,章老太爷也仙去,家里的大权落到她的手上,可是扬眉吐气了,作风也日益随心所欲。虽然还不敢慢待老夫人,但是对她却也不再是毕恭毕敬。
老夫人还搂着柳芸秀哭诉:“我的儿啊,你的命太苦了,我那可怜的侄儿,年纪轻轻,正是前途无量,就这样去了,只留下我可怜的秀儿一个人,我柳家唯一的血脉。”
章老太太只有一个兄长,其兄长也只得一个儿子,兄长早逝,是以老太太收留了侄子,并当作亲儿子一样养大,如今柳芸秀对她而言,可不就和亲孙女一般,这是既有感情又有血缘。
像之韵这样既没有血缘也没有感情的名义上的亲孙女,老太太心里只怕如同粪土一样。
卢氏已经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听到这里再听不下去了,这里可是章府,老太太心心念念的都是柳家,这像什么话。
“娘——”心里不高兴,嘴上还是恭敬,卢氏道:“这边韵儿还跪着呢。”
之韵心中无比感激,她从柳芸秀一扑上老太太的怀里,她也扑通跪在地上,如今已是很酸了。
卢氏倒不是心疼之韵,她年轻时便与之韵的母亲赵氏不合,更是嫉恨身为长媳,风光却全被弟媳占了,偏偏人家既有能干老公又有能干老爹,自己根本无法比。好不容易柳氏和二弟都死了,这之韵偏偏小时候娇惯惯了,丧礼上大骂卢氏,卢氏可真真是讨厌死她了。后来老太太也觉得之韵过分,便把她打发到琅城,这才作罢。
老夫人听了这话,抬起头,脸上似乎露出迷茫的神色,半晌才反应过来,这还有个嫡亲亲孙女,于是有点尴尬的干笑两声:“快,快起来。”
就等你这句话了。之韵连忙起身,稍微踉跄了两下:“给祖母请安。”
章老夫人点点头,吩咐嬷嬷拿过来一个盘子,盘子上各放了一个成色还算不错做工精致的金簪道:“这个你们拿去吧,算是见面礼。”
之韵老老实实地接过了礼物。说实在的,她觉得这礼物真不怎么样,比她娘留给她的嫁妆,随便拿出一个都比这好。
老太太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太好的东西拿出来,会让卢氏的女儿看了不高兴,再说了,她本就不喜欢章之韵,也没有必要给好东西。至于柳芸秀,先委屈委屈,也算是在众人面前显得一碗水端平。以后自己的好东西都是她的,只偷偷慢慢给便是。
之韵总算能抬起头来看看这一屋子人了。老太太长得倒是很有范儿,梳着圆髻,上面插着上好的羊脂白玉的簪子,头上已有几缕银丝,却更显庄重威严,因为皮肤保养的不错,脸上只褶子并不太多。此刻,老太太已恢复如常神态,眼中一片精光。
旁边站着的中年妇女倒是一身雍容,妆容精致,一身上好的深蓝色锦缎,隐隐有银丝,头上是时新的发式,金簪上嵌着偌大的珍珠,显得很华贵。
这是卢氏吧?之韵暗自腹诽,这个女人可不喜欢自己,偏偏又有权利拿捏她,以后可尽量不能得罪。不过啊,看着一通身做派,虽然收敛了许多,但还是不大气啊,还真是不能和自己的便宜娘柳氏相比呢。
卢氏这时也开口道:“这是韵儿吧,快让伯母好好看看,都长这么大了。”
第8章考验文采炮灰完败
说完亲热地拉起之韵的手,拍了拍又寒暄:“韵儿,你这一路辛苦了吧,听说是与人同乘一辆马车,不知道这管事怎么弄得,这一路岂不是累坏了。”
柳芸秀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卢氏只与之韵说话,又提到这马车的事,明白着不待见柳芸秀。老夫人的脸顿时也铁青。
咦?章之韵微微有点惊奇,卢氏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友善了,不过是拿她当幌子,给柳芸秀个下马威,给老太太一个不舒服罢了。
不过,自己可不能这么就得罪女主噢。
之韵连忙摇摇头道:“伯母,韵儿不累,这一路上和柳妹妹相谈甚欢,再远的路也不觉得枯燥了呢。妹妹,你说是不是?”
柳芸秀得这一台阶,脸色也恢复如常,露出一贯可亲的笑容:“是啊,韵姐姐是个可亲的人,芸儿和她相处甚欢。”
卢氏微微一笑,便掏出两个锦包,分别递给两人:“这是给你们两人的见面礼。”
之韵打开锦包,里面是一对镶着珍珠的金耳环,心道这卢氏还真是喜欢金银珍珠之物,嘴上却惊喜地叫道:“真好看,之韵谢谢大伯母。”
旁边一个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孩却嗤了一声,小声道:“真是没见识,大惊小怪的。”
之韵看过去,那女孩个子比她矮一点,身上穿着粉色的纱衣,里面是同色的锦缎绣蝴蝶,看着很是飘逸可爱,长相么,也是不错的,不过比起柳芸秀可就差远了,比起之韵呢,也稍逊一筹。
脸上是一幅娇小姐的霸气模样,冲着之韵翻了几个白眼。
之韵便猜到这是卢氏的嫡女章之月,与之韵原身从小不和,小时候的之韵很是霸道,之月却不得不让着她,待章其平死后,之月便变本加厉地报复,两人小时候可说是死对头。
不过,章之月是卢氏的嫡女,之韵也是不能得罪的。之韵只想暂时忍下这口气,待以后嫁出府去,与她们一干人等再也不相干。
于是便笑着看着章之月,等着卢氏介绍。
卢氏瞪了一眼章之月,便指着旁边的三个女孩介绍:“这是你二妹妹之月,三妹妹之芳,四妹妹之霞。”
之芳和之霞看着更小一些,都是章其昭两个姨娘的孩子,看着都很温顺,之芳偷偷看了看之韵和柳芸秀,带着几分好奇。
这时,柳芸秀也打开了锦包,与之韵的一样,都是镶着珍珠的金簪,她却将簪子放进包内,递还给卢氏:“大伯母,多谢您的好意,只是芸儿叨扰您就已经很不安了,又怎么能接受这样贵重的东西。”
章老太太淡淡一笑,撇了一眼卢氏。卢氏刚才一直没怎么理柳芸秀,这是点她呢。
卢氏微微皱了皱眉头,无奈地说道:“哟,芸儿这是说什么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快收起来吧。”
这下子,算是正式承认柳芸秀有资格住在这章府了。
章老太太让柳芸秀与她同住在松鹤堂,之韵则住在沁雅轩,章府里并不起眼的一处宅院。而章其平死前住的院子是府里最好的,现在却被章其昭一家占着,原来之韵住的豪华的慧欣阁,早就被章之月住了进去。
章其平没有儿子,是以章家的产业与章之韵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倒是让章其昭占了大便宜。
晚上,章其昭回来,两人又见过章其昭和他的儿子章之寒,章之寒虽然名义上是卢氏名下的嫡子,却是姨娘所生,而那个姨娘早在章之寒十二岁的时候便死了,至于这其中有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若说卢氏这辈子还有什么憾事,便是没有自己嫡亲的儿子了,虽然章之寒的亲生母亲已死,毕竟不是她亲生,养的又晚了,多少还是不如亲生的亲。
章之寒此时年方十八,今年便要下考场。长的与章其昭有几分相像,深得章其昭的喜爱,因此章之寒在家中还是很有地位的。
之韵和柳芸秀分别给章其昭施礼,章其昭不像卢氏那么心眼小,倒是把两人都当作一家人,是以柳芸秀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你们平日里在家里都做些什么?”章其昭问道。
之韵知道她的言行这府里应该有所耳闻,因此道:“之韵平时喜欢绣绣女红,学学琴,最喜欢去清远寺聆听大师教诲。”学女红什么的也是学了,就是不太精通,这去清远寺倒是真的。
章其昭点点头:“女儿家学些女红也是好的,有心想佛也说明你有向善之心,这都是好的,平时可有看什么书?”
章家本就是书香门第,男孩女孩都是饱读诗书,倒没有平常人家那些迂腐观念。
之韵道:“也就看看女诫之类的。”她倒是看书,可是看的书都是闲书,倒不如不说。
章其昭便皱了皱眉头:“你父当年文采风流,唯有你一个女儿,没想到——也是你身体不好,离的太远,没有个好先生教一教。也罢,如今也难以挽回了。”
之韵只唯唯诺诺地应着,一副惶恐的样子,章其昭便不再指责了。
章其昭为人略为死板一些,却也宽厚,对于他弟弟当年的风采,他倒并不嫉妒,如今看到侄女却如此平庸,也是几分感慨,只可惜弟弟没有留下一个儿子。
看到章之韵这幅有点惶恐的样子,语气不禁缓和下来:“你也不必惶恐,你做的本就是女儿家改作的,倒也不失本分。”
转头又问柳芸秀:“你平时干些什么?”
在他心目中,继母的那个侄子很是平庸,家境又一般,柳芸秀想必也是做些寻常女儿家的事情。
柳芸秀见章其昭为人宽厚,注重学识,心想她虽然有老太太护着,毕竟与章家没有血亲关系,若是要站稳脚跟,还是得得到章其昭的认可,更何况以后亲事也是要他们作为后盾的。
她比不得章之韵,章之韵再傻再孤女,那也是姓章的,章其昭不可能不管。
思及此,她便也不藏着掖着,抬头说道:“芸秀身处偏僻之地,平日里也没有太多机会出门,除了女红学琴之外,便喜欢看书,小时候边看过四书五经,也喜欢吟吟古人的诗词。”
章其昭听到这,点点头,便顺势考了考,结果柳芸秀都对答如流,章其昭更是欢喜。
连之韵也不得不叹息,这女主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否则再有气运,也是把握不了机会。
柳芸秀又道:“伯父刚才的教诲,令芸秀颇为受益,只恨平日里没有像伯父这般有学识的老师教导。伯父,芸秀在家事,也看过陈阁老写的论国策,只是芸秀愚钝,有一处怎么也不明白,不知伯父可否予以教导?”
此话一出,不仅章其昭,连章之寒也挑起了眉毛。女儿家背得几首诗词,在勋贵家里倒不算稀罕事,但是对政论也知道几分的,可就少见了。
其实,柳芸秀毕竟身处偏僻,哪里真的对政论有所见识,这陈阁老的文章还是她偶然从一位学子那听来的,因为记忆力好,便背了下来,这次倒用上了。
章其昭捋捋胡子,不无欣喜地说道:“没有想到,我这侄女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哈哈,好!”
这评价未免过高,有几分夸张,但是这侄女却是说明章其昭是把柳芸秀看作了章府一员,同时也是刮目相看。
“哼。”一旁的章之月见父亲这么夸赞柳芸秀,很是嫉妒,白日里,她看着柳芸秀一副清丽的容貌便已经很是不满了,如今更是生气,不过是一个来投奔的穷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