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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睡好吧。”
十四还想说什么,前面已经有人在叫阿哥集合了。“那你今天不要太累,等我的好消息吧。”他边说边调转马头离去。
我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绝望,泪水就涌了出来。泪眼朦胧中,看到八阿哥若有所思的打量着我。我赶紧胡乱地擦眼泪,想对他说几句鼓励的话,无奈眼泪却越来越多。八阿哥解下帕子递给我,低低说了句“不要伤心了”,策马离去。小喜默默接过八阿哥的帕子替我擦眼泪,她自己的眼圈却也红红的。女人,都是比较多愁善感的吧。
他们回来的时候,我低着头不想去看,耳边听到很多人惊奇的抽气声。心里一紧,就听到小喜也颤颤的叫了声,“小姐。”
我忍不住抬头去看,太子的得意,四的淡然,十三的忧虑,九的愠怒,十的不解,十四的苍白,还有其他人的幸灾乐祸……最后,目光定格在一个人的身上,再也无法动弹。八阿哥神色平静,两手空空,骑马归来,我似乎听到马蹄的声音,清晰的踏在我心门前的石子路上,而那扇门,无声开启。
“胤禩,你的猎物呢?”我听到皇帝说。
九阿哥似乎想上前,八阿哥已经抢先一步跪在康熙面前,答道:“儿臣没有任何猎物。”声音无比坚定和清晰。
“哦?”康熙和小喜一样,永远是一句台词。
“儿臣在林中看到一支雌鹿,正要射箭,听到小鹿的哀鸣,甚为凄切。不知怎么就想起家里的额娘,便怎么也无法射箭。后来,一路上耳边都是小鹿的叫声,儿臣心里……儿臣空手而归,请皇阿玛责罚。”
话音未落,周围已有宫女低低的抽泣声,无疑是最佳音响效果奖。我心里一松,果然听到康熙说:“你的确是孝心可嘉。只是这考试……”
费扬古、伊桑阿齐齐上前,力赞八阿哥如何技艺高超,又如何厚德载物,说了一大通自叹不如一类的话。事情就圆满地得到了解决。
我找了个机会,偷偷对八阿哥说:“我晚上有话对说。”他沉静的点点头。心情顿时飞扬起来。
即使时时勤拂拭,我的心也还是再次惹尘埃了。
真相
入夜,我到八阿哥的帐子去找他,他的跟班告诉我他在白天我哭的那个地方等我。我似乎明白他的用意,又似乎不懂,就是莫名的觉得很快活,一跳一跳的向那边跑去。
八阿哥似乎已经等我很久了。双手负在身后,笑着看我蹦蹦跳跳的样子。我本来有好多话想说,见到他,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绕着他转来转去,傻傻的笑。他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好笑的由着我闹,眼里有一种似水的温柔。气氛慢慢变得有点亲昵,我的脸渐渐发热,却不忍心打破这种有魔力的宁静,脚步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他面前站定,仔仔细细的打量他好看的面庞,感觉到他的目光始终专注的回望着我,竟有点忸怩起来。暗暗长吸了一口气,轻轻叫了一声“胤禩”,他的身子一颤,也轻轻叫了一声“璇玑”,竟有种刻骨的缠绵之意,撩拨着我的心弦。
悸动中,时间仿佛也不忍走过,风轻拂着树上的叶子,就有叶子落下来,在我们面前,慢慢的旋转下坠。森林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一个有灵性的充满秘密的地方。在翠绿的味道的包围里,我竟有些紧张,总觉得大自然在为我们见证着什么似的。
胤禩把手慢慢的移到我的面前,竟是一个黑色的袋子。我刚才绕着他转了那么多圈都没注意到,可见美色当前,我的观察力果然蜕化得利害。想着,觉得有点羞,飞快的瞟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眼神过于……呃……妩媚,他眉毛一挑,居然笑出声来。我顿时窘迫起来,噘着嘴说:“我不理你了……”人却没有动。唉,我在心里默默鄙视自己的没气节。
八阿哥轻轻拉住我的袖子,我心一颤,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很小心。隔着衣袖,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温暖,手就有些僵,不敢动,也不舍得动。他似乎察觉到我的紧张,脸竟也微微有点泛红,却没有松手。只是用很好听的声音说:“你闭上眼睛。”
这么快?我低下头,眼睛却使劲的眨啊眨,心跳得厉害,呼吸也急促起来。相遇以来的一幕一幕不断地在脑海里闪过,他的泪,他的笑,他的从容,他的淡定,流着血的手,隐忍的决绝,刻着字的琥珀,带着掌印的面庞,两手空空归来的身影……我的心里泛起一种热乎乎的感觉,带着炽烈的心疼和冲动,想要把眼前的这个人抱在怀里,不让他再受到丝毫的委屈和伤害。我知道,这种感觉就是情爱。终于坚定的抬头看向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期待中的事情没有发生。很快,八阿哥让我睁开眼睛。我惊讶的张眼,见到无数的萤火虫在身边飞舞,流光闪烁中,有种飘忽的美。它们渐渐散开,围着我们舞蹈,夏虫也快乐的发出歌唱,我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童话世界中,有些震撼,有些恍惚,还有种说不出的情绪在体内蠢蠢欲动。萤火虫一亮一暗,我的心情也跟着起伏,八阿哥的笑容近在咫尺,有种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我,缓缓走到他身边,在他的唇边轻轻印上一吻。他手臂一收,我就落入他的怀里,他的眼里放着异彩,俊脸在我眼前慢慢放大,我再度缓缓闭上眼睛,这次……期待中的事情再度没有发生……八阿哥缓缓的放开了我,似乎怕我摔倒,仍然用手轻轻扶着我。
为什么?我刚才明明在他眼里看到了和我一样的情绪,那簇小小的火苗,让我觉得自己终于穿透了迷雾,看到了他最深最真实的心情。
“我喜欢你。”我顾不得矜持,表白着自己。
他脸上浮现绝望的神情。很快,转变成无法言说的哀伤,“对不起。”他躲避我的目光,很艰难的说出这句话。
“我不明白。”
“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我顿时觉得头晕目眩。拼命的告诉自己不能哭,纵然心底并不相信他的话,却没有了先前的笃定。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觉吗?因为他的身影烙在了我的心里,所以希望他和我有同样的心意,进而自做多情了吗?纵然有十万个为什么,却一句也问不出口。慢慢开始觉得难堪,终于,我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如果是我会错意,如果你所作的一切都不是因为喜欢我,如果我造成了你的困扰,那么,让这句对不起了结所有的纠缠吧。
他猛然抬头,眼里有无限的心疼和慌乱,却一点一点被压抑下去,“璇玑,我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很想报偿你,只是我想做得太多,能做的却太少。到了现在,只剩下冰冷的言辞。璇玑,……”他没有说下去。
“去宜妃那里救我是你的报偿吗?”明知没有任何意义,我还是问了。有时候,问一个问题并不是为了求得一个答案,也许只是为了心安,或者是为了一个可以逼迫自己死心的理由。不是不痛的,可是我永远学不会善待自己。
“算是。”
“不惜挨一个耳光?”
“那是意外。”
“今天空手而归也是你的报偿吗?”我垂死挣扎。
他沉默良久,终于说:“不是。我看到你的眼泪,就想到了人的爱心是一种很有力量的东西,或许我可以用来赌上一赌,使我在众阿哥中脱颖而出。虽然很冒险,但是我还是赢了。”他的话说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都很用力。
我死死盯着他,想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却徒劳无功。终于,我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耗光了。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相情愿的想象。可是,胤禩,你对我可有一点喜欢?
心情千回百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下午,男友对我说,我们分手。我听到心里一个小女孩轻轻哭泣的声音。于是,最后的勇气都消散掉了,只能请求他,“你先回去,好不好?”
他点点头。又站了半晌,静静离去。
我靠着树坐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膝之间,脑子里唯一的念头是,不要哭,璇玑,不要哭。
过了一会,有脚步声传来,心仿佛活了过来,满怀期待的抬头,却看到十四站在我的面前。我泄气,他慢慢蹲下来,眼里的痛楚清晰可见。我狠下心,不动,也不说话。
“上一次夜里你偷偷溜出去,我问你去见十三哥还是四哥,你说你要去见的人是宛如。什么时候开始,你夜里溜出去是为了八哥呢?从什么时候开始呢?”他的最后一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看到了多少,全部吗?我自嘲的笑笑,那也无所谓了。
“就是这样的笑容。”他摸上我的脸,喃喃道“让我觉得你像一个刺猬,把真实的心情包围在硬刺里,不让人看到。可是我偏偏想要知道,你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看着你和十三哥说笑吗?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看着你跌在四哥身上吗?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跪在皇阿玛面前吗?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在等待,既怕你缩回壳里去又怕逼得太紧让你躲得更远吗?你知道我是以什么心情看你……看你……看你吻着八哥吗?”他的手握成拳,不住地在颤抖,双眼紧紧盯住我,似要冒出火来。
我也忍不住颤抖。从没想过,十四居然认真到这个地步。一个缘字想补补不牢。爱情真是一种不可理喻的东西,明月装饰了我的窗,我却装饰着别人的梦。公平还是不公平?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句安慰的话也想不出。只好在心里一遍一遍默念:“十四,对不起。”
十四突然把我抱在怀里,动作很用力,语气却很轻柔的说,“璇玑,让我来让你忘了所有不愉快的事情,好不好?”
我想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犹豫了一下,十四已经抢先说:“你想好了再回答我,好不好?”目光里竟充满了哀求的神色。
那样英姿勃发的少年,竟然如此低声下气,我完全无法拒绝,缓缓点了点头。
“送我回去吧。”那是那晚我和十四说的唯一的一句话。
回宫以后,我异常沉默。无论小喜说什么,我都简单的用点头、摇头和微笑作答。都不管用时,就置之不理。小喜非常担心,每天都会哭上几场,我却仿佛铁石心肠,就是不说话。看着镜子里一点一点憔悴下来的自己,竟然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并不想也绝非存心自虐,心里却还是隐隐有种快感,难道这就是亚里士多德所说的哀怜癖?
小喜终于忍受不住这种折磨,偷偷去找了十三阿哥来。我见到胤祥,心里涌起一股暖意,却也只是对他笑笑,依旧没有开口。
胤祥不以为意,在我身边坐下,问道:“因为八哥?”
胤祥,为何你总是一语中的?我黯然点头。心又痛了起来。
“那天狩猎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八哥那么做原来是为了你。”十三的笑容竟有些苦涩。
“你错了。是因我而起,却不是为了我。”心还是会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同样的话从小喜和胤祥嘴里问出来,却产生不同的效果。我对胤祥总有倾诉的欲望。
“我会错了意,当了真,傻傻的赔上一颗心。”我的语气充满了自嘲。
十三一震,眼里的情绪一闪即逝,我无法捕捉。只听到他淡然的开口,“以你的性格,八哥应该是已经知道了。”
“是啊。”长叹一口气。
他的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色,轻轻抱住我,“哭一场吧。”
我明明在做怨妇状,听了他的话却突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推开他,“你就这么小瞧我?谁说我是被拒绝了?”
十三奇道,“难道不是?”
情绪大起大落,我再度沉默不语。
这次轮到胤祥叹气。“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也不想啊。可是我的心就是很难过。我能够强迫自己不哭,却不能控制自己不难过。是我太天真,以为他做的事情都是为了我,以为他心里会有一点点喜欢我,以为我这次会得到幸福,以为……”我哽咽着说不下去。眼眶还是湿了。胤祥,你这个坏蛋,在你面前,我总是忍不住要掉眼泪。
胤祥沉默。很久,仿佛不经意的问道:“如果你有一件非常珍爱且意义重大的饰物,有一天你戴上它,却补小心弄碎了。你可会觉得惋惜?如果你早知道结果,你会戴上它,还是选择把它放在盒子里,永远宝贝着?”
我无法理解他的用意,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做答,“觉得惋惜,但是我还是会戴上它。”
“八哥会选择永远宝贝着。”
我想了一会,“我不明白。或许我和他根本就不是同一类人吧。自己满腔热情,换来那样残酷的,我对这个皇宫厌倦了,对这里的一切争夺和算计厌倦了。胤祥,我想出宫了。”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诡异,似有千言万语,却只是轻轻叹道:“有时候,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未见得就是。”
“你在暗示什么?”
“璇玑,你真是喜欢刨根究底。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只会让自己越痛苦罢了。”胤祥这句话说得很轻,几乎分不出是说给我的,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胤祥,在你心里,也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