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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倒也悠闲。十三的事情渐渐多起来,却仍然常常抽空过来看我,讲讲外面的见闻,帮我打发了不少无聊的时光。
进入九月,宫里开始忙着准备下个月皇太后的六十大寿庆典。我这个水货格格思前想后,决定不失礼为妙,让十三帮我备了一份平平常常的寿礼,送了上去。反正皇太后每天收的礼那么多,也注意不到我的。
终于到了的日子,我打扮得平平常常的,想吃完了饭就偷偷溜掉。平素和宫中的格格福晋们没有任何来往,看着她们亲亲热热的寒暄,就觉得有点孤单。无聊中,悄悄打量十三福晋,是个看上去很温柔的女人。只是脸色不太好,感觉有点病恹恹的。我暗暗替她祈福,希望她能健健康康的,好好照顾和陪伴胤祥。正想着,听到有人说,“快看,八福晋来了。”全身一震,顺着大家的目光看去,就见到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聘婷而来,气质有点娇宠,却格外显出一种活泼和高贵。我有些失神,傻傻的看着她,见到很多人迎上去与她攀谈,她就骄傲的在众人的簇拥中说笑着。耳边不断传来窃窃私语,羡慕着八福晋的身世地位,羡慕着八阿哥对她的疼惜。据说为了她,八阿哥不久前婉拒了某格格的示好。我觉得透不过气来,仿佛置身迷雾之中,看不清事情的真相。
魂不守舍的用了饭,大家又转移阵地去看戏。我也只好跟着,人群中,有人推了我一把,我狼狈的跌在地上,就听到一阵哄笑。我尽量若无其事的爬起来,衣服弄得又破又脏,腿也隐隐作痛。强忍着走到戏场,感觉额头竟已渗出汗滴。我在人群中搜索胤禩的身影,他坐在很远的地方,完全看不清面庞。有点失落,见到八福晋若有所思的望着我,冰冷的目光里充满了恶意,见我看向她,讽刺的笑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急忙调转视线,惊讶的看到十四福晋眼里的那抹怨毒,待我想看清楚时,她已经很温婉的侧头和身边的讲话了。
我苦笑,看来自己还真是不受欢迎。台上的戏唱得正热闹,我悄悄起身,想出去透透气。就在我对着月亮发呆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我闭上眼,屏息数到五,猛然睁开眼,竟然是九阿哥站在我的面前,顿时觉得哭笑不得。
“九阿哥好兴致,出来赏月。”我主动打招呼。
“我出来找你。”他打量着我的一身狼狈,眼里闪过一抹了然。
“找我?”我奇道。
他大大咧咧在我身边坐下,我只好也跟着坐下。“见到我的福晋了吗?”
其实我没怎么留意,又不好意思说,只好应付他,“见到了,很美,气度也不错。”
“是吗?”他似笑非笑。
我答错什么了吗?“嗯。”我含混的回答。
“那你有没有听说我很宠她们?”
“听说了一些。”胡乱应着,心里却想起了八福晋,顿时觉得有点萎靡。
“其实她们都不是我真心喜欢的。”他突然抛出炸弹。
我顿时觉得头皮发麻。不是我自恋,他放着好好的戏不听,专门跑出来找我,对我诉说夫妻关系不睦,这种戏码太熟悉了,下面他肯定要说他的所爱另有其人,而那个其人,很不幸的就该是我了吧。
谁知,他却说,“有些事情,即使是当事人亲自说出来,也未必是真的,不要因为传闻而错待了一些人。”
我愣住,九阿哥是怎么了,似乎在故弄玄虚。
他似乎陷入某种思绪当中,表情有些飘忽,“他已经很累了,你……”他有些迷惑的看着我,起身走掉了。
我顿时觉得莫名其妙,不愿意动,就继续坐在地上看月亮。慢慢回想他的话,对他的家事没什么兴趣,却不自觉地想起胤禩,传闻会不会不实呢?他对他的福晋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呢?他不纳侧福晋真的会是为了我吗?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能够迅速适应所在的环境。记得以前和同学一起看书剑恩仇录的时候,女孩子都很讨厌陈家洛,觉得他对不起香香公主。我虽然也不喜欢这个人,却可以理解他的做法。在古代的传统观念里面,女人和其他物品一样,就是男人的一样私有财产罢了。我们站在现代的立场固然可以觉得那样的想法很可笑,但是对于当时的人来说,那样的想法却是天经地义的。我相信如果乾隆要陈家洛的命,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更何况是要他的一样东西。到了这个时代以后,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对男尊女卑、对男人的三妻四妾有任何偏见,做人要审时度势、入乡随俗,才不会给自己增加无谓的烦恼,才能安然无恙的好好活着。可是我的心却无法和理智保持一致。我仍然在期待和渴望着一份完整的爱情。胤禩难道真的和我心有灵犀吗?他曾经说他想为我做得太多,能做的却太少。可是他做的每件事,却都触动了我心底最隐秘的部分,于是他的身影堂而皇之的占据了那里,满满的,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人。
觉得有点绝望,有点感伤,有点冷。我起身,不想回去听戏,心一横,决定回住的地方去。腿上的伤痛得更厉害,我一拐一拐的走着,心里隐隐期待着有人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向我伸出手。然而一直到我走回住处,都只有月亮陪伴着我。小喜大惊小怪的处理着我的伤,我沉默不语。维持一个姿势坐了很久,没有人敲门。在心里嘲笑自己的不切实际,我终于睡下。合上眼的时候,脑海里却突然闪过一句话,“总归,我还是要一个人的。”
画眉
匆匆又是年末。
家里早几天就捎来消息,说小喜的母亲重病,想和她过最后一个年,我就去求宫中管事让小喜出宫几天。本以为要费一番力气,谁知道对方很快就答应了,还求我以后多多提携。我苦笑,自身都难保了,哪有能力提携别人。不过小喜能回家就好。
因为很害怕在团圆的时候看到胤禩和福晋幸福的样子,我托词生病,没有出席康熙的家宴。于是在年关的时候,我一个人守着一间空屋子,说不出的悲惨。百无聊赖中,我拿出纸笔,画胤禩的样子。事实证明本人真的是极其没有绘画天赋的,除了我估计没有人能够认得出画中的人是谁。觉得好笑,我又开始在上面添些胡子,还乱涂了几笔,表示皱纹。
就在我玩得高兴的时候,门被推开了。我抬起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竟见到胤禩披着一身雪花,浅浅的看着我笑。
“不是说病了吗?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他的语气很无奈
我于笑面中跌出泪水,静静的看着他。
他缓缓走向我,眼里有一种很浓烈的情绪,又充满了克制,最后都变成一种浪花般的光彩,一波一波向我涌来。我就算是伫立海中的石头,都要融化在那种温柔里面,更何况我心里本就已经是惊涛骇浪,风起云涌。感觉到自己紊乱的心跳,就有了一种迷醉的感觉。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可以放纵一下自己的感情吗?正想着,他已经来到桌子旁边。看到我的涂鸦,惊讶的说,“画的是你阿玛吗?”
我顿时窘得不行。摇了摇头,看着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有点困惑,很快,便大受打击的说,“难道,竟是,是……”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过了好一会,才闷闷的笑着说,“我和你有这么大的仇吗?”
“是啊,你我不共戴天。”我咬牙切齿的说。
他只是笑,径自把画那起来,折了几折,就揣到了怀里。
“我没说要送给你。”我的脸顿时烧得厉害,抗议就变得没什么说服力。
“璇玑,我不能久留。今天,你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吗?我想了想,“小喜今天回去了,没人帮我梳妆,既然八阿哥问起,就让我美美的过个年吧。”我边说,边笑着看他。
他又沉默。我叹了口气,刚想说些缓和气氛的话,就听到他轻轻地说,“你闭上眼睛。”
我赶忙合眼。感到有一双手柔柔的抬起了我的下巴,他的体温透过指尖传来,我忍不住轻轻颤抖。他的气息那样近,近到和我的融为一体。我虽然没有睁眼,仍然感觉得到他的凝视,也许只有这样的时候,他才能够放肆的带着珍惜的宠爱仔细的看我吧。我扬起嘴角,想让他记住我笑容,胤禩,无论何时,我都会带着这样的笑容想念你。也请你,在心里,想念我。感觉到有凉凉的东西接触到我的眉毛,我心一惊,猛然睁开眼,他竟真的在替我,脸上满是又凄然又幸福的神色。我看着他的每一个神情,每一个动作,一笔一笔,都是刻骨的缠绵。虽说“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过于者”,然而无论当时的人还是后人,却都对一事津津乐道,心驰神往。我只觉得今生的岁月,都已在胤禩的轻描中悄然走过,再无遗憾。复又轻轻闭上眼,他的衣袖擦过面颊,仿佛轻轻的亲吻。我屏住呼吸,仔细的体味着这一切,就听到他说,“好了。”
我拿起铜镜,他画的眉弯弯的,眉梢处有点上挑,原来他喜欢这样的眉毛吗?我笑着,知道自己以后都会这样。他也含笑打量着我,我慢慢慢慢的靠进他的怀里,他的身子僵了一下,缓缓的抬手揽住我,却轻轻叹了口气。我紧紧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心里知道这样的拥抱已经是很奢侈的新年礼物,格外感伤。
相拥无言。
终于,他低低的说,“我得回去了。”
我放手,后退一步,笑着对他说,“明天就是新年了呢。胤禩的额娘已经封了良妃,我也很高兴。今天胤禩为自己对着星星许愿吧。不知道你会不会像上次一样贪心。”
他也想起了初见时的狼狈吧,露出有点羞涩的笑容,“你保重。”
“嗯。你也一样。”我向他挥了挥手,目送他离去。
……
屋子里仍留有他的味道,我觉得心里空空的,就继续在纸上画他的样子。画了不知道多少张,觉得有点累,伏在桌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胤祥正看着我笑。我吃了一惊,意识还有点模糊,脱口问道:“我没有流口水吧?”在现代的时候经常会夜里流口水,到了古代就基本上没有过,不过睡得很不舒服的时候还是会“原形毕露”。
胤祥哭笑不得的看着我,“你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怎么好意思问出这种话?”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难道你没有听过?”我白了他一眼。
胤祥显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目瞪口呆了一会,才摇头笑着说,“璇玑,你总是有稀奇古怪的念头。”
我突然注意到他一身小太监的装束,奇道,“你真的改行了?”
“改行?”他有些迷惑,见我盯着他的衣服,笑着说,“听说你病了,小喜又不在,想来陪你守岁,宫里人多嘴杂的,怕坏了你的名节,就改了装,悄悄溜过来了。”
陪我守岁?我愣愣的,一时没明白的他的意思。“你是说,今晚在这陪着我吗?”
他的脸红了。“上次你不是埋怨我没有进来看你吗?今天就补偿你好了。”
“那你的福晋怎么办?”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尴尬了。
“她们彼此可以作伴,而你今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胤祥柔声说,神色坦然。
我大为感动,又有点说不出的闷闷的感觉,对着他笑。
“下午没发生什么事情吧?”他试探的问。
想到胤禩给我,心里觉得甜蜜,却自私的不愿分享。
胤祥见我不说话,自责的说,“对不起,我应该跟来的。”
“到底怎么回事?”
他疑惑的看着我,想了一下,说,“下午没见你,说是病了。席间,八哥借故离席,我就猜是去看你。正想着,十四弟也起身出去了。我怕出什么事情,本想跟着,又怕引起皇阿玛猜疑,想想十四弟平时最崇敬八哥,不太会由着性子胡闹,就没有动。过了很久,八哥才回来,还是像平常一样的笑着。又过了很久,十四弟才回来,脸色差得很。连皇阿玛都注意到了,问他怎么回事,他只说身子不舒服,就提前回去了。难道不是因为你吗?”
我觉得头皮发麻,向后靠在椅背上,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璇玑,你怎么了?”胤祥身子前倾,扶住我的肩,声音里有抹焦急。
我傻傻的看着胤祥,终于说,“如果他是尾随胤禩而来,那么他应该正好看到、看到……”
“看到什么?”他很紧张。
我说不口,就用手指了指眉毛。
胤祥纳闷的盯着我看了半天,表情突然很淡,淡到让我觉得陌生,肩膀上传来阵阵疼痛,我心一慌,叫了他一声,他就恢复了平时的样子,苦笑着说,“任何男人看到那样的场面,都会和十四弟一个反应的。”
我默然。心里无限愧疚。如果不是一开始我有心利用十四摆脱康熙,也许就不会和他有那么多的牵扯,就不会给他那么多错误的想象,也许他就不会那么执着。酸涩的开口,“都是我的错。”
“你不要这么想。十四弟只是从来没有输过,有些不甘心罢了。慢慢的,他就会明白,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无论如何都勉强不来的。”
我们又是满面愁容的四目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