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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安德烈不会骗我的。”沈浪似乎是在说给自己听。
赵八楼抬起头努力望向视线所及的最远处,那里的天际与地平线融为一体,可是除了赤褐色的虫子之外什么都没有。
天启节十四
城墙之下已经堆起厚厚的一层虫尸,堆积在一起的虫尸的高度已经快赶上了城墙,虫子已经能轻松地踩着尸体冲上城墙。
“游骑兵出击。”
卡特琳娜厉喝一声,一夹马腹纵马跃下城墙,维克多如一阵风一般冲向密集的虫海。
“你干什么?!回来!!!”
鹰眼一声悲呼,伸出双手想把她抓回来,却只抓住了维克多的尾巴,维克多吃痛之下抬起后腿一脚将鹰眼踢翻在地。鹰眼在地上翻滚着,双目圆瞪看着那一人一马跃下城墙,直到那个娇美的曲线消失在虫海之中。
邮差被一只剔骨镰挑进了虫群当中,接着又被几只虫子像玩具一般抛来抛去,最后被一只巨大的潜伏者一甩头像皮球一般顶上了半空,惨叫声随着这一撞戛然而止,混合着鲜血的装甲碎片洒了一地,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直撞进一幢民宅当中,再不见一丝动静。
老不死破烂的动力装甲整个被斜向劈开,成了个血人横躺在地,那挺M240被摔得老远。从他的怀中掉出一张精致的画像,画像沾上了几点血迹,画中一个妇女正搂着一个小男孩微笑,小男孩的脸上笑意荡漾。
“老不死,你怎么了,我看不见你,你说句话啊,你不要装死。”四眼双手摸索着老不死的脸颊,却摸到一手血污。
老不死还是一动也不动。
临时救援中心已经躺满了缺胳膊断腿的伤员,地上汇积起来的血浆一直流进了下水道,到处一片哭爹喊娘之声,那些既不喊也不闹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则早已死去多时。有限的几个军医和护理人员踩着没过脚背的血浆穿梭其中,一个护士的两只手分别被两个濒死的伤员紧紧拽住,她不忍心将手抽回来,结果一个都救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伤员都慢慢地死去。
铁皮已经苏醒过来,他只在断臂处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就又重新回到了护城墙上。
虫子最密集之处,一个身穿动力装甲的玲珑身影若隐若现,身影一手持光矛一手持黑刃正在虫群之中左冲右突,一个金色的影子紧紧地跟在她身边。一人一狗所到之处绿色的虫血和黏液飞溅,犹如一柄利刃劈开水面,但是立刻又被淹没在更多的虫子之中。
赵八楼正用一只手死死地将四眼按倒在地,另一只手帮他挑出插在眼眶里的眼镜碎片,四眼的两眼血肉模糊,双手十指痛得在地上乱挠,指甲都被揿开。
身后已经没有了预备队,妇女、老人、孩童,所有还能走动的人都来到了护城墙上,他们哭着、喊着、咒骂着用血肉之躯稍稍地延缓虫子推进的速度。
虫子的数量无可计数,视野所及全是一片翻江倒海的赤褐色的海洋,刺目的颜色遮挡住了每一寸土地,耳中充斥着剔骨镰和刺蛇所发出的独特的咝咝声,混合着枪炮撕裂空气的声音,和熟悉或不熟悉的人们临死前的怒吼。
恍惚间沈浪好像回到了雷鸟营地的那最后一个夜晚,四周战士们沾满血污和硝烟的脸庞变得越来越熟悉,那一张张脸庞逐渐地变成了胡风、底火、老独龙、光头、漏勺、阿细、刘起、老赵、赵九楼、赵八楼半。。。。。。他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狂笑着、怒吼着冲向异种,但是却一个个地被异种强壮的利爪撕成碎片。
“对不起,老不死,对不起,四眼,对不起,铁皮,对不起,邮差,对不起,卡特琳娜。这一次我又错了,是我害了你们,对不起,我不该坚持的,我们本可以弃城而走,本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是我的坚持将大家送上了绝路,我对不起你们。来吧虫子们,来吧,你们赢了,就这样切下我这颗愚蠢的头颅,让我去跟他们说一声对不起。”沈浪摘下动力装甲的头盔,远远地一把扔了出去,头盔落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直到被一台轰然倒下的机甲彻底轧扁。
沈浪感到自己的身躯有如被灌满了铅一般,两条腿再也承受不了身体的重压,蹒跚着两条腿扶在墙头,双目呆滞地看着眼前铺天盖地的虫子,看着那些在虫群当中挣扎惨叫的身影。苍白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任何表情,只剩下一片空洞和茫然,口中喃喃自语着,手中的枪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掉落到了地上。
希望,希望在哪里?我的眼前只有绝望,丝毫看不到希望的影子。
突然,天上厚重的云层被强行撕开了一条裂缝,一条流光四溢的火龙从缝隙中窜了出来,直映入沈浪的眼帘。只见一枚流线型的飞行物像流星一般呼啸着刺破云层,划破天际,拖着长长的红色火光一头栽向虫子的海洋。紧接着是第二枚、第三枚,再之后是数百枚上千枚同样优美的流线体争先恐后地穿出云霄。
“导弹!是导弹!”沈浪发疯一般地撕下身上破烂的衣服,忘乎所以地在空中挥舞着,用尽全身的力气声嘶力竭地仰天狂呼,泪水顺着脸颊滂沱而下。
“是他们,他们来了,强援自天上而来。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真的赢了!!”
成千上万枚导弹一头落入了潮水般的虫子之中,在赤色海洋中炸起千万朵死亡之花,将视野所及之处尽数炸成了漫天火海。数以百万计的虫子大军在这一瞬间被撕扯成齑粉,在城墙之下积起一层厚厚的尘土和虫壳碎片。刺蛇那脆弱的躯体在这覆盖性火力打击之下荡然无存,无数剔骨镰在火海中嘶叫着挣扎着,绝望地发出最后的叫啸声,无助地被火焰吞没,潜伏者们争相掘入地底,试图躲过这自天上而来的毁灭性打击。
雨点般密集的导弹将厚重的云层切割成了破布状,导弹雨过后,还没等云层恢复原状,只见一堆密密麻麻的战机群争相钻出了云层,排成整齐的纵列从星风城上空呼啸而过,机群发出的轰鸣声震得城内的屋顶瑟瑟发抖,又仿佛要撕裂所有人的耳膜。从战机上投下了瀑布般密集的高能炸弹、电浆炸弹和烈性燃烧弹,刚刚幸运地躲过导弹打击的残余虫子们来不及庆幸,转眼间就被烤得焦脆,被电得漆黑,地底下幸存的潜伏者们受不住高温的炙烤,纷纷从地下钻出身子,但转眼就被炸得肢离破碎,没钻出地面的则直接被高压电烤焦。
小城中,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地仰头望向天空,捂着耳朵看着穿梭于头上如蝗虫般密集的战机群。佣兵们呆呆地看着虫子们在眼前惨叫着被火焰吞没,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皇后大军在转瞬之间灰飞烟灭,武器从手上滑落到了地上都没有发觉。炮手们任由手中的炮弹滚落一地,炮弹砸到了脚板上都没知觉,坦克手们钻出车顶,看着眼前如海洋一般无边无际的虫子们绝望地嘶叫着,又顷刻间被犁平。
战机群在天与地之间交织出数道密集得有如鱼网一般的火力网,火力网一层覆盖一层,空中的劫掠者被尽数绞杀,尸体化作无数碎屑从半空中纷纷扬扬地洒落。星风城上空如同下起了一场由皮屑和碎壳交织起来的细雨。
“八楼,那是什么声音?”四眼抬起脑袋问道,他的两个眼眶鲜血淋漓。
“我不知道,天上有好多东西在飞,好快。”八楼扶着四眼抬头看着天上发呆。
“快刀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老不死你看到了吗?我们赢了!”沈浪嘶哑着声音,愣愣地望着渐渐地从云层中露出狰狞面目的黑色战舰。
一艘接着一艘巨兽一般的战舰相继浮出云层,缓缓自天而降。黑色的巨舰遮天蔽日,严严实实地盖住了头顶的天空,也遮挡住了射向地面的有限几缕阳光,在地上投影出连绵不断的怪兽般的阴影,仿佛夜幕在瞬间笼罩了大地。
战舰的舰身四周开启了如蜂巢般密密麻麻的舱门,完成了轰炸任务的战机群如蜜蜂归巢一般,成群结队地从舱门通道钻进了巨舰,机群顷刻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紧接着在每一艘战舰的两侧竖起了一排弹射仓,从弹射仓中整齐地弹射出一列列的登陆舰,每一次弹射后半空中就会多出数十艘登陆舰,片刻间无数登陆舰就在天上连成一片。登陆舰一队接着一队缓缓降落到这片被炙烤得焦黑的土地上,随着一阵急促的舱门开启的声音,成千上万的铁甲战车和机甲战士从登陆舰上鱼贯而出。
幸存下来的虫子们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哀嚎着奋起余力,向着钢铁大军发起最后的攻击,却转眼间被强横的金属洪流撕成碎片。
数不清的钢铁部队正在地面快速地集结,如同无数细流汇聚成海,从成千上万的男子胸膛中暴发出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声音撕裂天际。
“为了联邦,为了荣耀。”
“长鞭所指,灰飞烟灭。上帝之鞭军团集结完毕,目标皇后,出发。”
“我们游弋于星际,我们是敌人挥之不去的梦魇。星际游弋者军团集结完毕,目标皇后,出发。”
“我们的身影即是死亡的阴影。死亡凋零军团集结完毕,目标皇后,出发。”
“收割灵魂,裁决命运。灵魂仲裁者军团集结完毕,目标皇后,出发。”
“敌人在脚下颤栗,身后只留下尘砾。沙漠风暴军团集结完毕,目标皇后,出发。”
铺天盖地的战车和机甲战士踏着焦黑的土地,面向着远方,朝着皇后大军来袭时的方向奔流而去,脚下的土地在不住地颤抖。
随着排山倒海的呐喊声渐渐从地平线上远去,只见一架战机从一艘巨型战舰上钻了出来,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地垂直降落到城前的空地上,从喷气发动机吹出的强劲气浪在密集的虫尸中清理出一片空地。从战机中缓缓走下三男一女四个戎装的联邦军人,这四个军人伸手摘下军帽别在腰间,缓缓地走到了鹰眼的身前。
“对不起,队长,我们来晚了。”安德烈轻声说道。
安德烈的身后是零点、霍克和妲雅。
鹰眼怔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脸庞,任由从不离身的巴雷特从手中无声地滑落,忽然间双手掩面,哭泣着跪倒在地。
“卡特琳娜,你终于可以和阿德莱德在一起了。”
铁皮用仅剩的一只手臂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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