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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看到青远的拐杖就要落下时,心里的情绪忽然很复杂,不知是念在罗袖风是他师父的恩德而难过,还是能为父母报仇得到人身自由而欣喜。
在青远的拐杖快要落到罗袖风的身体上时,突然有一个人飞身扑倒在罗袖风上面,张开双手护住他,然后大声喊道:“不!”
作者有话要说:
、【025】 清官和神捕
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常知秋上前护住了罗袖风。哈,到底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捕快居然跑上去给大官当替死鬼。
罗袖风不正是蟠桃山庄的庄主吗?灰衣和尚与花和尚在蟠桃山庄做事,难道不是罗袖风的手下?为什么眼见着罗袖风就要被青远杀死了,灰衣和尚与花和尚只是在旁边看着,完全没有出手相救的意思?甚至连常知秋都不如。可他们的武功,显然远在常知秋之上。
灰衣和尚敛就神情,有些忧心地看着这一切。花和尚与凤九桑却丝毫不以为然,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好戏这么快就更加精彩了。桃花和卓三郎也只是默默地看着,并没有担心或者上前搭救的意思。
只这一个“不”字,当然不足以让青远停下他手中的拐杖。青远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常知秋的声音,他却是熟悉的。当日在阳春店里,常知秋认出了这年迈的老头就是“一手说书人”青远,青远还是有点佩服他的慧眼识人。只是,青远此时似乎已经动了十足的杀念,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罗袖风,他今天是非杀不可!就算多来一个常知秋挡在前面,也不过是一拐杖下去把两人身体一起穿透的后果!
别说是一个常知秋,就算是十个八个又如何!杀!必杀之!
而且常知秋并不是神佛,他只是阳春城里的一个捕头。以他之人,以他之武功,怎么可能挡得住青远这铁拐的一击?明知自己抵挡不住,还偏偏要上前保护别人,这常神捕是念在罗袖风的兄弟情深,还是想以勇气博得青远的垂怜,然后手下留情?
青远却完全没有一点垂怜,半点垂怜都没有。可是青远刺出去的拐杖却终究没能刺下去,因为拐杖的下面顶部,铺上了一张白色的旗。旗还在竹竿上挂着,上面只有四个字:不二郎中。
这四个字,不是十个八个常知秋,却比十个八个常知秋还管用。四个字,已经足够了。
没有人看到这面白旗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挡在青远的铁拐之下,众人看到的时候,青远的铁拐已经再无法落下去了,常知秋的命好像也暂时留住了。
“原来是‘不二郎中’柳行之到了,我还当是谁呢。能从我拐杖底下救人,想来也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青远清朗而沧桑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青远面朝大堂内部,而且双眼看不见来人,他拐杖往下刺去时,一块布能发出柔柔的强大阻力抵挡他,他却感觉的十分清晰。
世界上能做到如此化绕指柔为百炼钢的人,恐怕只有“不二郎中”柳行之一个。确实,天下不二。
这点,青远很明白,罗袖风、灰衣和尚、花和尚、凤九桑和卓三郎他们,似乎也都明白。不明白的,只有常知秋和桃花,所以他们看到这一幕时感到很奇怪。
竟是他?!倒在地上的李二没有看到这面白色旗子,听到青远说出“不二郎中”的名号,才知道,原来是柳行之到了。那一天在通庙当铺时,李二还以为柳行之只是一个坑蒙拐骗的江湖郎中,孰知他居然能看出青蝉肚子里的鞭红蚁,又在此时,能用一块布挡住青远的铁拐!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怪只怪自己有眼不识金镶玉。
常知秋看着几乎贴在自己身上的一块白旗,忽然就想起了桃花的白色丝帕。那么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人,白色丝帕却是用来夺命的招幡。眼前的这块白旗却不同,它是用来救人命的圣旨。只是这不二郎中,究竟是何人物?居然能用一块白布挡下“一手说书人”青远的铁拐!
“杀人容易救人难!你能随随便便杀很多个,我费尽心力却难救活一个。更何况,你铁拐底下的这人也不是非死不可。”回答的声音响起时,一个年轻的男子慢慢地微笑着走了进来。
一套白衫,一方纶巾,书生的打扮,却英气十足,俊朗的眉宇之间更是散发出无尽的浩然正气,宛如混合了山川的雄浑和江河的秀丽于一体。
“啊呀!你终于来了,让我们好等啊!蟠桃大会已经开始好大一会儿了!看,我们的仙桃都吃完了,你的还没开始吃呢!”花和尚见柳行之进来了,赶紧站起来走上前笑着打招呼说道,脸上的肥肉霎时之间堆叠到了一起,然后又给柳行之指了指左边凤九桑里面那个空着的席位。
大堂里一片片血迹,全是被打过的痕迹,但是那个空着的席位,依旧保持着原来整洁的样子。
柳行之慢慢地往里面走去,走到青远面前,微笑着说道:“青前辈好!”青远心里对他挡住自己的拐杖有点不忿,只冷冷一哼,没有理他。柳行之转过身去,对着躺在常知秋身后的罗袖风,微笑着说道:“庄主好!”罗袖风此时一片窘态,羞愤难当,脸色涨红地把头别向了旁边。柳行之又转过身,向灰衣和尚微笑着说道:“大师好!”灰衣和尚站了起来,右手立掌回礼说道:“柳施主好!”最后,柳行之转向凤九桑,微笑着说道:“凤阁主好!”凤九桑也清浅一笑,答道:“柳郎中好!”
问好完毕,柳行之微笑着走过去,坐到自己的席位置上,并未看一眼摆在面前的仙桃。
在这几个有资历的人当中,花和尚见柳行之独独没有向自己问好,便跑到他面前,有些不高兴地嚷嚷着问道:“喂!柳不二!你还没给我问好呢,怎么就坐下了?你一进来,只有我过去给你打招呼,他们都不理你!可你为什么偏偏把我给忘了?”
花和尚心里不满,故意用了一个“忘”字,意思是说柳行之之所以没有给他问好,不是瞧不起他,只是没想起他。
柳行之看着花和尚肥肥的嘴脸,微微一笑,犹如清风一般地说道:“胖和尚好!”
“我叫花和尚,不叫胖和尚!”花和尚嘴里争辩着,心里却很高兴了。柳行之已经向他问好了,他跟青远、灰衣和尚、凤九桑的地位又相等了。得到柳行之的问好之后,花和尚也满意地走回自己的席位,坐了下去。
此时此刻,大堂之上,罗袖风躺在里面上座的地上,常知秋护在他前面,对面站着拿拐杖的青远。大堂右边的席位从里到外,坐着灰衣和尚与花和尚,左边的席位坐着柳行之与凤九桑。直到这时,蟠桃大会真正宴请的客人,才算是全部落座。
该来的全部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这时两边席位满座的大堂,像极了衙门的公堂。常知秋是个捕头,最明白公堂的规矩,所以他就说话了。只见常知秋神色黯淡地说道:“罗袖风是不是二十年前江湖上的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罗大人是阳春城里的父母官,而且是一个受全城百姓爱戴的清官!他为阳春城里的百姓做了很多善事,百姓们都离不开他!”
“是吗?”柳行之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那他收敛钱财建造蟠桃山庄也是为百姓们做善事?他逼李四眼一家为他收买孩子也是为百姓们着想?他拿孩子的头颅当仙桃吃也是为了百姓们好?百姓们都离不开他的搜刮、欺压、掠夺和吞并?”
“这……”常知秋知道,这些都是眼前铁一般的证据,一时之间,便不知如何辩驳。
只听柳行之又微笑着说道:“你就是阳春城里罗袖风的得力助手常神捕常知秋?”
常知秋用足中气,凛然说道:“神捕不敢当,不过正是区区在下。”
“哈哈,是吗?”柳行之又笑了,笑的很好看,简直比一个漂亮的女人还要好看。众人虽不知柳行之在笑什么,却也很喜欢看着他笑。柳行之微笑着,继续说道:“好一个常大神捕!三郎,你说是吗?”
柳行之笑着说道,向外看向了一直站着不说话的卓三郎。一直不说话的卓三郎,这时却开口说话了。
卓三郎依旧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脸上既没有一点狠戾,也没有一点悲凉。他只是这么淡淡的样子,然后淡淡的说道:“我虽姓卓,却本是习家三郎”。
卓三郎停顿了一下,两眼看着常知秋,继续淡淡地说道:“神捕大人,不知你是否还记得三年前飘香酒楼的灭门惨案?你也许不记得了,但我永远都无法忘记。”
常知秋一愣,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当年飘香酒楼的灭门惨案,正是成全他神捕之名的第一大案件!
当时飘香酒楼习中生老板家的四个子女因为争夺庞大的家业,以至于失手一把大火焚毁了飘香酒楼的全部产业。常知秋接到报案后,根据各种相关情况与人员破了此案,阳春城里的百姓便亲切地封他为“神捕”。常知秋也一直以为这个案子是他的一件杰作,几乎可以录进破案的卷宗里,供后来的捕快们学习瞻仰之用。
只是卓三郎此时提出这个案子是何用意?他为什么还自称是习家三郎?难道……?常知秋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便眼光犹疑地看着卓三郎。
卓三郎依旧只是淡淡的语气,说道:“你猜的不错,我正是习家的三公子,那个去学武功的三郎。如你所知,大哥打理酒楼,二哥用功学习,我去学武功,四弟和五妹什么都没学。只是习家的灭门惨案,完全不是因为五妹贪恋家财而联合我和四弟,然后共同去向爹爹和大哥、二哥挑衅。而是,因为我们爱民如子的罗袖风大人,看上了我们的家产,想尽办法占为己有。最开始,他找我父亲,说要参与我们家飘香酒楼的产业,父亲知道罗大人的用心,婉言谢绝了他。几次之后,罗大人知道我父亲不会屈服,便想来硬的办法,拿火威胁父亲与他合作。父亲坚毅刚强,自然不肯屈从。结果……结果一场大火烧了我们全家的所有一切……”
常知秋听到卓三郎说这些,感到无比震惊!无论如何,他也想象不到事情的真相居然是这样!
卓三郎脸上一片沉浸的淡然,好像是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他在说着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只见他继续淡淡地说道:“当时,大火在外面把我们全家都包围住了。还有很多官兵,在院子里围着我的家人,他们都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老百姓,他们抵抗不了官兵们的无眼刀剑。有很多人在大火烧过来之前就被官兵杀死了,有很多人被浓烈的烟雾呛死了,还有很多人不甘心被他们杀死,就自杀了。当时飘香酒楼的大院里血流成河,飘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只可惜,火势太大,没有人能听到里面的哭喊声,没有人能闻到里面的血腥气,没有人能进的来,没有人能救得了我们。父亲知道我学了武功,让我把两个哥哥和弟弟、妹妹救出来,他和母亲、姨娘们准备以死来守护我们习家的产业。因为那里所有的一切,都是靠他双手奋斗未来,他死也不会离去。只是很可惜,当时火势太大,大哥和二哥都不愿连累我,让我先把弟弟、妹妹就出来,可是等我把弟弟、妹妹救出来的时候,房屋已经被大火烧坍塌完了,我再也进不去了……我的父亲、母亲、大哥、二哥还有我的奶娘,习家上下的所有人,几乎全在一场大火中丧生了……第二天,那里只剩下一片冒着烟的废墟,什么都没有留下。所有的肮脏与阴谋,都被大火烧的无影无踪,什么都看不出来。”
堂上众人听到卓三郎的诉说,脸上都是一片悲悯之色。这一切的罪恶,肇事者真是死有余辜。
常知秋听完卓三郎的话,痴痴傻傻地从罗袖风旁边站了起来。当时常知秋接到报案赶到现场的时候,确实只剩下一片废墟。所以他破案的结果,无非来源于此类案件的共同点推断而来,和那些提供证据的邻家百姓。
“不,这都不是真是,你是骗我的!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常知秋痛苦地捂着耳朵大声狂乱地喊道,不想再听到任何话。
常知秋站起来之后,躺在地上的罗袖风却大笑起来,说道:“哈哈!常知秋啊常知秋,看在你刚才舍命相救的份上,我还是让你死心吧!卓三郎说的没错,那确实是飘香酒楼灭门惨案的事实。你以为你的神捕就是那么容易地当上的吗?你以为这件案子就可以那么显而易见推敲出来吗?你知道我当时给了他们家的那几个邻居多少银子吗?哈哈哈哈!我是对飘香酒楼的产业垂涎已久,而且多次找习老头子商量,谁知他却一点面子都不给。哼!不合作者,死!哈哈哈哈!为了蟠桃山庄的大业,毁了小小一个飘香酒楼又如何!”
罗袖风说完,常知秋感觉犹如五雷轰顶,瞬间变得神志不清。然后似乎有些疯疯傻傻,什么事情都再分辨不出来,于是便嘻嘻哈哈地傻笑着从大堂里走了出去。
经历了这一巨大的转变,众人都有些唏嘘不已。
只是罗袖风的笑声依旧没有停止,他像一个魔鬼一样,继续狰狞地说道:“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