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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霜晚向来以不变应万变,皇帝反正是不可能当她如一般妃子对待的,她也无需防备太过。
棋局中段,皇帝趁她思索之际,才第一次环视周围。白蝶园有着不同于别的宫的清幽淡雅,很容易让人心静。他突然道:“你一定奇怪朕为何夜夜来听你弹琴。”
霜晚抬头,眉眼恭顺:“皇上高兴就好。”
“朕前些天一直无法入眠,喝多了酒也无济于事,然而一听你的琴声就能静下心来。朕也让沾衣弹过同样的曲子,竟然没有用,可是偏偏你一弹就凑效。”
“能得皇上赏识,荣幸之至。”
霜晚嘴上这么说着,但并未有受宠若惊的样子,而是下了一步棋,又继续凝神思索后招。
之前听她弹琴的时候,皇帝就觉得此女子淡薄娴静,相处起来格外舒心。他已不自觉地微笑起来,再观棋局,黑子并不急于进攻,但防守极密,亦难找到击破点。
“朕也希望什么时候能天天过着下棋听琴,不必烦心的日子,可惜就是不能呐。”
霜晚回了一子:“皇上日夜为国家百姓操劳,偶尔也应该好好休息的。”
“让朕烦心的,并不只是国家百姓。”
最近一次见到皇帝暴怒,是在凤仪宫。霜晚一顿,敏感地察觉他要说的是皇后的事。她并不想和皇帝有深交,于是刻意打断:“皇上,该您了。”
未到双方厮杀的紧张时刻,皇帝只是扫了一眼棋盘便下了一子,又继续说:“如果你爱的人不爱你,该当如何?”
霜晚暗自蹙眉,皇帝藏在心里的事,她其实不大想听。
皇帝不等她回答,只顾自己倾诉:“有一个人,纵使你待她千般好百般疼,她的眼睛也一次都不会为你停留。即使开始宠爱其他人,希望她至少能够表现出那么一点在乎,然而她从来没有。而且朕越是宠爱其他人,她就过得越是快活。朕想,好!就让她快活!天底下女人又不止她一个,多少比她更美的女人巴望着朕的宠幸!就这么一年一年,原本朕想着,就算留不住她的心,留着她的人也是好的。可是当朕真的看到她开始为别人疯狂时,竟然那么心疼,不知道拿她如何是好。”
他摇头叹息,面露苦涩之意。
霜晚知道,皇帝口中的女子,便是舒皇后。此前并不知道皇帝对皇后用情竟然如此之深,不禁内心有了撼动。
她过了半晌才开口:“有些缘分,不能强求。”
他是一国之君,平日里不可能与人诉说这种心事。他看着霜晚,问:“你觉得朕应该放手?”
霜晚听出皇帝的挣扎之意,这人一手拥有江山,势必习惯于拥有,哪可能真的放手呢?于是便淡然问:“皇上放手以后,她可有归处?”
皇帝一怔,也知道他那放荡不羁的三皇弟不可能给菱华她想要的幸福。
霜晚知道皇帝最想听什么样的话。她看着棋盘,道:“她留下,有皇上的宠爱,已经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幸福。”
棋盘上,皇帝急于进攻,已露出破绽。霜晚自是不能轻松地赢下皇帝,于是继续防守,以退为进。她的话仿佛让皇帝豁然开朗,再下一子时已然恢复君王之姿。此后,皇帝开始攻城略地,霜晚虽有反击的机会,但却不着痕迹地一退再退,终于以三目之差输了棋局。
她满不在乎地一笑:“皇上果然棋力高超,臣妾甘拜下风。”
今夜听了皇帝的心事,她现在只是一心想着要如何才能让皇帝不要过后来灭她的口。
然而皇帝却突然靠了过来,身体越过大半棋盘。霜晚陡然一惊,而他的下一句,更是让人措手不及:“把你的面纱掀开。”
私情
“把你的面纱掀开。”
夜风拂动,沉甸甸的树枝终于支撑不住重量,折断几根。积雪从上方纷纷而落,如泪潸然。夜深人静,恍惚间似是笼罩了一股肃杀之气。皇帝面容肃正,语气是刻不容缓的命令。
他刻意亲近的面庞就在咫尺之间,霜晚仍能力持镇定,然而却在下一刻脸色一变。借着风动,她看到高树上有冷光闪过,剑气带着冷冬的寒意,几乎蓄势待发。
糟糕!是云忆!
想来最近皇帝能图个好觉,除了霜晚的琴,更有部分原因是云忆没有再唤起他身上的蛊毒。皇帝身在白蝶园时,若云忆在此吹起玉箫,很快就会被发现箫声有异,故而他一直无法动作。积聚多年的仇恨以及今夜意外听到皇帝对皇后的深爱,想起自己娘亲苦等的十余年,云忆恐怕又对皇帝起了杀心。
霜晚一点也不在乎皇帝的死活,可是她想到了暮迟。而且若皇帝丧命于白蝶园,会有不小的麻烦。
眼前皇帝的耐心也是有限,霜晚拖延不得,便低头道:“臣妾自知容颜丑陋,恐会污了皇上的眼。”
说话间霜晚已退至凉亭角落,状似仓皇。她趁皇帝不注意在袖中藏了几颗黑子,并悄然将棋子洒落在他脚边。皇帝跟上前时脚下不设防,趔趄一下便滑倒在地。
她连忙将皇帝搀起,高声呼道:“皇上,您没事吧?”
呼声惊动了随侍的七人影卫,暗处立即有人上前护驾。霜晚暗想,有七个大内高手在,纵使是云忆也不至于冲动行刺。果然树上已经没有动静,只留着光秃的黑影。
霜晚松了口气,至少避免了让皇帝的血弄脏白蝶园,也避免了云忆冲动送死。
皇帝很快站起,责怪道:“朕没事,不必大惊小怪的。”
“都怪臣妾慌乱,求皇上恕罪。”
“罢了,你也是关心朕。”皇帝面色稍霁,但仍是不死心地又道,“朕要看看你的样子。”
粉色的面纱罩着她半张脸,露出了美丽的眼睛,隐隐约约能看到面部的轮廓。内屋的房门吱呀一声响起,霜晚知道明魅正在里面,此时恐怕比她还要紧张。
霜晚一笑,却是低低地说了声“是”,然后动作轻缓地将面纱扯下。
素纱随她的动作慢慢地移开了她的脸,先是露出了光洁的右面。细腻的肌肤让人按捺不住期待的念头,皇帝竟然第一次希望眼前的女子犯了欺君之罪,她的脸上根本无伤。然而当面纱完全拉下,他又看到了她左边脸上的红斑,与上次无异,的确是个容颜尽毁的女子。
皇帝心中不无失望,却也只能暗自摇头,真可惜了这样一个沉静如水的女子。
“好了,你再遮上吧。”仿佛是受不了她的丑容,皇帝急急让她将面纱挽上,而后也不再看她一眼,便唤了那七人影卫摆驾离去了。
今夜过后,应该就能回复清闲的日子,不必再伺候皇帝了。
霜晚露出嘲讽的笑意,默默拾起地上的棋子。
“你又擦芒果汁在脸上了?”明魅从内屋里出来,端详了她脸上的红斑后,不禁皱眉。
“冬天哪还有芒果?这是胭脂。”霜晚轻笑。
明魅仔细瞧了,果然发现这次的红斑与之前见到的不同,只是泛红,但没有浮肿。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不真切,几乎以假乱真。
她居然面不改色地骗了皇帝,明魅暗叹她胆大包天,又问:“你何时准备的胭脂?”
“近日皇帝夜夜都来,我自然多了些小心。”霜晚心思缜密,早在第二次皇帝过来时就有所防备。尽管皇帝心里深爱的是皇后,但他贪恋女色一事也的确不假。他对霜晚动过心思,唯一让他退却的,就是霜晚脸上的红斑。思及此,霜晚怎么也不可能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真正的模样。
明魅不禁咋舌:“你这样步步为营,活得不累么?”
霜晚只是笑了笑:“去打点热水过来,我想洗个脸再睡。”
想到了云忆,霜晚不太放心,又返回院中轻喊他的名字。以往云忆总会突然出现,但这回等了很久,霜晚竟没有看到他。
那一天,云忆从白蝶园消失了。
之后过了一段日子,皇帝唯恐皇后的小腹被人瞧见端倪,终于将怀孕一事记入册中。然而皇后也被软禁了起来,除太医和贴身的宫女以外,无人再能接近凤仪宫。
云忆始终不知所踪,霜晚寻思着他是出宫去了,便写了封信问四叔公。可是四叔公的回信中却说江湖上也并未有云忆的消息。连消息最灵通的四叔公都探听不到他的下落,霜晚就是再担心云忆也无用,于是也不管他了。
日日陪伴皇奶奶吃斋念佛,没有了皇帝夜里打扰,反而过得悠闲快乐。这一日,她从乾宁宫下来,临时起意要到青梅殿看看。暮迟不愿见她,就是从银朱那里打探暮迟的近况也好,没料到意外地在宫城拐角处碰上了方旭。
方旭本就走得急,练武之人体魄强健,脚下不动如山。这么一撞他倒没什么,却把霜晚碰摔在地。
幸好雪地松软,霜晚并无大碍。
他急忙将霜晚扶起,抱歉地道:“末将鲁莽,冲撞了贵人,请贵人恕罪。”
“我没事。”霜晚揉着额头,正想问方旭为何会在青梅殿外,却眼尖地看到了雪地上躺着的一个香囊。她没有佩戴香囊的习惯,这必是方旭掉落的东西。他堂堂一个大将军竟会佩戴香囊,霜晚觉得有趣,便伸手捡起。
香囊是用红色丝线绣制的,上头的花纹并不精细,看得出来缝制的人女红学得不好。香囊散发着白梅花的香味,有点类似平时暮迟爱用的香。霜晚看见了上头的线结凸起在外,记得从前和暮迟一起学织绣,暮迟怎么也学不来正确的结法,还说这就是她的独门结法。
这香囊肯定是暮迟的东西,霜晚微恼,早就知道方旭对暮迟有意,但是怎么也不能偷偷拿了暮迟的东西带在身上,若是被其他人发现,连暮迟也要百口莫辩。
她沉了脸色,然而斥责的话在看到香囊背后的一个“旭”字时梗在喉中。
这香囊,是暮迟绣给方旭的?
方旭见她对着香囊看了许久,还以为她是喜欢这种饰物,只能彬彬有礼地道:“静贵人,这香囊是末将心爱之物,可否将其还给末将?”
霜晚仍紧抓着香囊,抬头时眼神暗含冷意,直接问:“心爱之物?这是姐姐送你的?”
军将和后妃有所纠缠乃是大罪,方旭心中一紧,知道此时应该矢口否认。他刚要开口,霜晚已把香囊扔到他身上,咬牙低声道:“后宫里私相授受乃是大忌,方将军身为禁军统领,怎可以身犯忌!暮迟更是后宫妃嫔,你想害死她吗!”
方旭拾起香囊,却是立定不动。他向来光明磊落,不擅隐藏。眼前的女子语气肯定,必定先确定了这个香囊的来历,他就算否定也没有用。
思考了片刻,他终于坚定地面对霜晚:“我们两情相悦。”
“两情相悦?你明不明白,暮迟是皇上的宠妃!”霜晚气道。
前段日子在凤仪宫暮迟还追着皇帝出去,那时候暮迟必定已察觉了皇帝心中真正所爱。若方旭有心趁虚而入,暮迟会移情也不难理解。
初入宫时她曾经向暮迟推举过方旭,那时的暮迟还嗤之以鼻。云忆想刺杀皇帝,她为了暮迟甚至不惜危险也要制止。现在说暮迟和方旭两情相悦,那她之前做的事究竟是有多傻。还有爹,如果被爹知道了,方旭能不能保住暮迟还是个难题。
“宠妃……”方旭哼了一声:“皇上不过是一时贪恋美色,这荣宠能维持多久?之前就有平贵妃,阮嫔,丽妃,惠妃,皇帝心中根本只爱着皇后一个。”
确实,暮迟跟着皇帝,也许能够一辈子平平安安,幸福却不会长久。
霜晚终是软下态度,背靠宫墙撑住身体,问:“那你可有打算?”
“如今北贼猖獗,我想向皇上请战,出兵助北靖王。若打了胜仗,届时再向皇上讨赏。”
“你想效仿北靖王,跟皇上要一个后宫妃子?”霜晚笑容漠然,“皇上只会容忍北靖王的放肆,也只有北靖王才敢这么放肆,你提这么无理的要求皇上不可能答应。再者北疆已有王爷带兵出征,无需你多此一举。”
她轻易否决了方旭的计划,偏偏句句在理,方旭一时无话可说。
霜晚闭上眼就能预测到这两人在一起的凶险,又问:“你若要和暮迟在一起,只能带着她私奔逃离皇宫。方将军,你愿意抛弃现有的名誉地位,和暮迟在一起么?”
方旭和暮迟的“两情相悦”必没有多长时日,二人都还未顾虑过未来。
方旭低头闭口不言,霜晚见他这么不干不脆的样子,已有恼意:“你连这些都放不下,又何苦招惹暮迟?”
方旭这时神色一凛,即刻反驳:“我绝非依恋功名利禄,但若带她私逃出宫从此颠沛流离,这样的生活也不会让她幸福。”
暮迟和霜晚从小在将军府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就算爹对暮迟不好,在吃用方面也不曾亏待。暮迟娇气,真要让她过平民百姓织布耕田的日子,她肯定不惯的。霜晚为何非要带她入宫,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相识不久,没想到方旭倒看得真切。
霜晚相信方旭对暮迟的情意是真,但暮迟已经为妃,一切都太晚了。
此时似远似近地有人正说话:“娘娘太好了,皇上还是舍不得您,又请您去蟠龙殿了!”
这声音听起来像是银朱的,霜晚这才意识到自己仍在青梅殿外,本不应与方旭在此交谈多时。
方旭也听到了说话声,但蟠龙殿三个字让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恰逢暮迟和银朱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