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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度娘笑意岑岑,“王爷为郡主择婿,难道选一个武功学问不好的吗,郡主的相貌也不差,比那两位庶出的郡主强,打扮起来也是个美人胚子。再者,萧大爷就是有十副伶牙俐齿,也不敢对郡主造次,郡主出阁乃是下嫁,因此过了新婚三日,只有郡主愿意,郡主才能与郡马同房,否则,郡马连面儿都见不着,你看落雪郡主,在王府里一住这些日子,她婆家的人哪敢说半个字?”
我如闻天籁,度娘真是我的吉祥物啊!原来身为郡主,还可以有这等特权呢!头顶上浓重的阴霾一哄而散,萧尧啊萧尧,这回你该知道,投胎是个技术活儿了吧,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可是还有新婚三天呢?我仿佛看到穿着大红婚服,满脸□的萧尧向我扑过来……对了,药丸,郑医官竹箧里那些红红亮亮的药丸!隔了这些日子,不知这位悬壶济世的老头有没有把那些可爱的迷魂药施舍殆尽。
我一捂肚子,气息微弱地叫度娘,“我肚子疼,你去找郑医官来!”
度娘想不到我竟然病来如山倒,手忙脚乱地给我盖好被子,打发小丫头请郑医官去了。
不一会儿,郑医官一步三叹地进了含烟阁。
望闻问切,郑医官拈须思索半日,我心头惴惴,生怕被他瞧出什么不妥,然后郑医官点头道:“郡主是忧思伤神,气血两虚,我开一剂药,吃了便不防事了。”我的脸直红到耳根,连郑医官都晓得我“忧思伤神”,我跟萧尧这点劲爆八卦还真是像长了腿一样,不胫而走。
郑医官打开我向往已久的那只竹箧,异彩纷呈的药丸果然张牙舞爪地躺在那里,对我咧嘴大笑。
我垂死挣扎地□,“郑大人,我肚子疼的受不了,你能不能现在就陪度娘给我配一副止痛的汤药来。”
度娘在一边心急如焚,道:“郑大人,你看郡主疼得满头大汗,就麻烦您……”热浪滚滚的三伏天,我又刚刚喝下一碗水深火热的开水,不出汗才怪。
郑医官跟着度娘走开了,我稍稍一探身子,一伸手,就摸到了那一丸红红亮亮的救命稻草。
太阳出来喜洋洋,翻身农奴把歌唱。
不过成亲,还真是件对人的精神和体力进行全方位考验的事。首先要一日几遍的接受同族姐妹的道喜。爹虽然儿女不多,同族亲戚却不少,还有那些姑姑的嫂嫂的娘家姨妈舅母们,七拐八弯的亲戚悉数到场,认得不认得全得混个脸儿熟,我又是爹最宠爱的女儿,于是整日面对鲜花与微笑的海洋,我快变成泡在福尔马林溶液里的标本了,表面丰盈饱满,骨子里早已面目全非。
好不容易挨到夜阑人散,度娘又打开一口接一口的大箱子,镶宝嵌银,度娘兴冲冲地说:“这是给郡主做的嫁衣。”凤冠霞帔,珠光宝气地躺在箱子里,凤冠上九翚四凤,口衔长串珠滴,正面是凤凰展翅,冠后下方有左右各三扇博鬓,展开后如同五彩缤纷的凤尾,珠牡丹花、蕊头、翠叶、珠翠穰花鬓、珠翠云,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霞帔是一条长长的彩色挂带,有蹙金绣云霞翟纹,宽三寸二分,长五尺七寸,下端垂着珠圆玉润的饰物。
嫁衣是漫天匝地的红,厚密轻软的绸缎上,彩绣辉煌,绣工精致,牡丹祥云,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以金线锁边,八幅百褶裙,一派富丽华贵气象。
衣裳是好衣裳,只是一想到我要穿着这身嫁衣,出现在萧尧的面前,再高贵端庄的华丽,也充满了嘲讽的味道。
度娘兴冲冲地说:“这是给郡主打的珠宝首饰,都是西京时兴的新样子,听说王妃把她的嫁妆都拿出来了,让工匠去改款。”
袁王妃这是冲着阮媚儿母女去的,也是做给爹看的,哪里是真疼我?尽管如此,我总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我看着一箱子的璀璨夺目,只觉得一阵阵地泄气,原来再好的金玉珠翠,绫罗绸缎,如果没有那一个人,也就失去了全部的意义,“女为悦己都容”,果然如此!
生平第一次,我觉得很难过,因为这个叫萧尧的人。
初秋一个天朗气清的日子,我出嫁了。含烟阁外寒意渐生,然而两株金橘,却刚刚结出累累硕果,在晨光的清寒中,淡淡的散发着幽香。满园的桂花开了,暗淡轻黄,情疏迹远,醉人的甜香压过了不久之前的浅碧深红,一院春光。
我在一片锣鼓喧天鼓乐齐鸣中,摇曳了一整天,像被人绑票挟持了似的,放进一口喧闹的大堂,我几乎听不清司仪在说些什么,任凭度娘扶着我跪下,站起,再跪下,再站起,我的膝盖都要得风湿了。终于当完了这趟苦差,昏昏沉沉中,我终于被稳稳地放在一张软床上,隔着薄薄的盖头,屋里的一切皆敷上了一片红色,乐陶陶喜滋滋的样子。
一天没吃东西,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昨儿晚上度娘就对我千叮咛万嘱咐,成亲当天千万不可多吃东西,不可失了王府的礼仪,一想到要为爹争面子,我一咬牙,一跺脚,早饭就喝了两口稀粥,搞得我现在坐在床上,头晕眼花,绵软无力央求度娘给我找点儿吃的。
度娘端了案上的粉彩百花碗,倒了一盅君山银针给我,天哪,不喝还好,一喝茶更饿了。
度娘初入萧府,不摸门路,只得把我一个人留在屋里,去厨房找吃的。我气若游丝之时,仍然没忘掉大事,一只手向袖里一摸,摸到了那枚圆滚滚的药丸,我轻轻拍了拍药丸,安心了不少。
我心急火燎地等着度娘,然而伊去了很久,却始终不来,这时,萧尧却回来了。后面跟着阿豪和喜娘,阿豪在门口站定,不再进来,然后,门一关,把合府喧嚣关在了外面。萧尧缓步走了过来,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见过他平日走路,风驰电掣雷厉风行,今天他显然很迟疑,我暗暗地想,你不用墨墨迹迹跟被抢了亲似的,我不会让为难很久,很快你就会倒头大睡,醒来才发现自己做了一场多么奢华的春秋大梦。
、第十四章 一粒药丸引发的风波
萧尧一身浓烈的酒气,想必拿喜酒浇浓愁了吧,这么文艺的作派也只有阿都奈斯似的自恋者才有,他像把折尺一样,一节一节地坐了下来,好像坐在一只火药桶上,我几乎可以听到他胸腔里悲愤交加的声嘶力竭,在感叹命运的无常。
喜娘走过来,把我们的衣襟结在一起,盖头揭开的一刹那,我差一点就迷幻了,美型男萧尧在温情暧昧的烛火下,简直就是一大众情人万人迷,怪不得度娘说:“西京城的姑娘,就算给萧家两位公子做妾,也会踏破门槛求之不得呢。”我还不服气,心想谁愿意给他们当小老婆谁当去,嫁给这个自恋型人格障碍的萧尧,我宁可削发为尼吃一辈子素。
可是在床前三彩莲花灯的照耀下,萧尧从头到脚闪闪发光,这样一个型男中的极品,如果不是因为十两银子引发的不堪过往,如果不是他一开始就给我贴上了“骗子”的标签,我甘心情愿用在悬崖上展览千年的代价,换取靠在这位氧气帅哥肩头痛苦一晚的机会。唉,人生若只如初见,我一恍惚,这是谁的诗句来着,仿佛不经意间,又被我攫住了记忆深处的一枚瑰丽的碎片。
就在这时,萧尧开口说话了:“你老瞪我干嘛。”口气凛冽,寒风刺骨。圆满的理想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悄然破碎。闪闪的D——Colour钻石,原来是小心轻放的易碎品玻璃。
算了,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吧。喜娘端来一只精致的祭红酒壶,激情似火的红让人眼晕,我突然想到我的迷晕亲夫计划中一个不可弥补的缺陷,我该怎样在喜娘和萧尧两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的注视下,把药丸放在酒壶里。
不过计划总是不如变化快的,就在我无奈的咽下交杯酒,准备着惊悚一刻的来临时,度娘和一个婆子端着一只硕大的绛红洋漆茶盘走了进来,茶盘里放着一只白瓷釉里红团花壶,一只粉彩花卉碗,还有一只东青釉暗缠枝花卉盘子,盘子里装着五颜六色的点心。我食指大动,心想还是度娘了解我,一下子给我端了这么多东西,够吃三天茶点的了。
那婆子向我屈身行礼,道:“奴婢是萧大爷的乳母谢氏,郡主见谅,只因萧大爷有吃宵夜的习惯,故而奴婢端了些参汤和点心来,郡主若饿了,可以一起吃。”
原来我就是个买一赠一的赠品,顺带打包的。然而我牢记度娘的嘱咐,紧要关头,一定得气定神闲处变不惊,我微微躬身还礼,道:“谢妈妈太客气了,妈妈忙了一天,还要劳烦您老人家送点心来,该是我谢谢妈妈才是,外头更深露重,妈妈回去时要小心哪!”
这下,连度娘都对我的超水平发挥刮目相看了,萧尧更是像看一星外来客似的瞧着我,谢妈妈眼角笑得皱起一把鱼尾纹,像一双鲜活灵动的金鱼在伊脸上游来游去,“还是郡主知书达理,真不愧出身名门!”萧尧一口参汤差点儿呛出来,我心想,小样儿,你想不到的还在后头呢!就因为你总瞧不起我,所以每次见了你,我总能超常发挥。
萧尧不知是觉得自己有点失态,还是我的优异表现让他心里失衡,怏怏地站起来,“妈妈陪我进去换身衣裳。”
谢氏笑道:“就在这里换何妨?又没外人!”
萧尧的脸居然红了,惊慌道:“让您过来您就过来吧!”
偏生谢妈妈是个爱说话的,一面走,一面对我笑道:“瞧这孩子,娶了亲还害羞呢!”
这下轮到我面红耳赤了。但是,太好了,千载难逢的良机啊,我转身对度娘说:“外头风大,你去把窗子关上!”
药丸“扑通”落进了壶里,我端起壶,摇了摇,若无其事地坐下,捏起一块点心就往嘴里塞,松软清甜的点心一下子变得很小,一口就吞下去了,我想起了猪八戒吃的人参果,果然,跟猪八戒一样,囫囵吞枣的结果就是,对美食的漫长的期待之后,翘首盼望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细细享受,就变成一种往事不可追的美好回忆了。
萧尧坐下,拣了一块菊花冻,无比优雅的小口小口品味起来。看着他绣花一样的吃法,我真想冲过去拎起他耳朵问问,“你是真饿还是在这儿水仙不开花——装蒜啊!”
度娘在旁边伺侯着,见我忽然不吃了,还以为我不好意思在萧尧面前大吃大嚼,走过来,端起壶,也要给我倒一碗参汤,我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困了,我要睡觉。”度娘莫名惊诧,新郎还在那里品味精致茶点,我怎么倒要提前退场了?
没等度娘阻止,萧尧也不得不提前退场了。因为阿豪在门外低声回禀:“老太太恐怕是这几天累着了,方才身子不适,躺下快一个时辰,只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还嚷着要吃点心,丫鬟们怕吃了睡下停住食,老太太只是不依,大爷还是去看看吧。”
萧尧自幼跟他祖母长大,祖孙感情深厚,一听这话,慌慌张张就同阿豪去了,走出没几步,又回进来,低头想了一想,提起那只盛参汤的白瓷釉里红团花壶,又出去了。
我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这下可要闯大祸了,萧老太太要喝了下药的参汤,一觉睡死过去,萧尧不一掌劈死我才怪呢!
顾不得一身叮当作响的装裹,我在后面追着萧尧,一边大喊:“萧尧你站住!”谁知萧尧急于星火,恨不得一步跨过萧老太太房里,根本不去理会我,他跟阿豪转了两个圈,我竟在偌大的萧府中迷了路,找不着他们了。
度娘从后面赶过来,气吁吁道:“郡主别着急,萧大爷不过去看看,一会儿就会回来的。”
我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度娘还真以为我怕独守空房才深夜追夫的啊!
我紧紧拉住度娘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度娘,无论如何,你带我去找萧尧,因为……”
度娘诡秘一笑,我彻底颓了!
萧老太太应该没什么大事,因为等我跟度娘百折千回地找到萧老太太的含饴堂时,萧尧已经表情轻松的出来了——手里提着那只空荡荡的壶。
我一步跨到萧尧面前,质问道:“参汤呢?”
萧尧上上下下打量我几圈,义正辞严道:“老太太全喝了!”
我崩溃!早知如此,还不如我把参汤全喝下去,睡上三天三夜,省得去面对千夫所指天怒人怨。
正在我几乎要被山雨欲来之前的呼呼风声,闹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时,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一件事来,那壶参汤刚刚我分明见到萧尧喝过的,怎么过了好些时候,还不见他昏昏欲睡,睡思沉昏,却还是小眼睛光芒四射,屡屡放电啊!
难道那药丸是假的?很快,我的美好愿望被现实无情的粉碎了,那是一颗如假包换的真药,只不过——那不是吃了让人昏睡的迷魂药,而是……
萧尧从二更起开始间歇性的如厕,害得我三更半夜只能披衣起坐守着烛火打瞌睡,一边咬牙切齿地骂了郑医官几千遍,你做药就做药吧,还随时升级更新改换包装。最后,萧尧终于把如厕水平提升到了吃自助餐的境界——扶着墙进去,扶着墙出来。
在罪恶感和愧疚之心的双重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