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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受苦,家里妻儿老小一定也是食不甘味,夜不安寝,心中不安,就有多少颜色衣裳,也无心穿用了,故而我衣着素衣,以示与百姓休戚与共。”
爹的脸色由缤纷生动的3D立体图变成了黑白照片,问道:“你想跟萧尧去榆州?”
爹的皱纹不是白长的,一针见血地揭露了我的真面目,我只好软言相求,“爹就答应我吧,我不会拖萧尧后腿的。”
爹拂落我的手,神色凝重,道:“你知道这一路上多少危险?你知道榆州前线随时有敌兵来袭吗?你知道……”
我打断爹的话,“正因如此,我才应该跟萧尧在一起啊,夫妻同心,我怎能在他安危难测时,不与他同甘共苦呢?”
爹沉默许久,空气中上下浮动着许多气泡,破碎,又合拢,终于,爹点点头,一挥手,算是表明了态度。
我连忙叩首谢爹,爹握着我的手,拍一拍,道:“你不会求了恩旨,就迫不及待的回萧府,连在这儿住一夜都不肯吧?”
晚霞渗进如烟似雾的绡纱,映得屋里红云遍地,我轻笑道:“自然要住在这里的,我这就叫度娘去收拾含烟阁。”
爹的叹息如一缕薄云,消散在热火朝天的空气里,他两手枕在脑后,道:“真是‘女生外向’啊!”
、第五十章 皙妃
含烟阁沿着一带篱笆植满了郁郁葱葱的玫瑰,光阴荏苒,正是玫瑰渐渐凋零之时,如迟暮的红颜,淋漓地展露最后一抹妖娆,阶前长着一溜茉莉,却开得香气正浓,一丛青绿上零星地缀着清清浅浅地白,倒也清淡雅致。游廊上攀藤的葡萄已经开始长出了铜钱大小的叶子,稀稀拉拉地,还不成气候。
听刘奶奶说,葡萄架底下是有鬼的,一生此念,凉意瞬时穿透四肢百骸,对度娘说:“不早了,关紧门户,咱们歇着!”
夏日天长,度娘抬头看看淡灰蓝的天空,诧异道:“天还早着呢,郡主不在院子里乘凉?”
我扶了扶额头,道:“今儿闹了一天,我有些头晕,还是早点歇着吧!”
说罢,进了屋,也不掌灯,拽过一条夹纱薄被就歪在床上了,屋里黑洞洞的,让人联想到那个遍体漆黑的鬼,睁开眼,伸手不见五指,还是想到那个遍体漆黑的鬼。
才想叫度娘掌灯,突然一阵凿门之声,我吓得三魂失了六魄,抱着被子蜷成一团,只是不敢动一动,还是度娘手忙脚乱地起坐披衣,奔出去开门。
听到院子里有细碎的低语声,度娘柔声细语地把客人直让进来,我才略略安心,应该是相熟之人。
来客都一脚跨进门槛了,还依依地一步三回头,倒真像有个鬼在后头跟着伊。待我将这人面目看得仔细,忙踏上绣鞋,翩然下拜,道:“皙妃请坐。”来者正是皙妃李茹皙。
皙妃虽不是绝色美人儿,却也小巧秀气,伊一向温情亲民,在王府中颇有人缘,伊不大得宠,当日我在王府中时,伊也时常来含烟阁坐坐,打发时光,此时在流动的烛火中望过去,容貌虽仍旧是观之可亲。气色却似乎不大好,明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惊恐与忐忑,一进门便用冰凉的手指握住我的手,颤颤地直打哆嗦。
我一面命度娘倒茶,一面强作笑颜,问道:“皙妃今日似有心事啊!”
伊目光游移地看看我,又瞧瞧度娘,才怯怯道:“我遇见鬼了!”
一语方歇,我差点从床头摔下来,呲牙裂嘴地道:“什……什么?”
皙妃按着胸脯子喘了几口气,度娘倒了茶来,伊又喝了一大口水,才说道:“方才我到钟霭榭锦妃那里闲坐,不想说着话的工夫,屋后檐角儿上的垂铃突然响了起来,锦妃便骂上夜的侍女,侍女却慌里慌张地跑进来,说闹鬼了,我一听,手里的盖碗都打碎了,锦妃笑我胆子小,说‘我去把鬼给你捉来’。”
我听着虽然心惊胆战,却暗叹没想到锦妃竟是个女钟馗,别说,伊那瘦竹竿的惊艳造型说不定真能把鬼吓跑。我问:“后来呢?捉回来了么?”
皙妃愁眉苦脸,道:“捉什么鬼?她自己倒被鬼绊了个跟头,摔得人事不省,叫侍女们扶进来,半日才醒过来!”
度娘忙问道:“那她见着鬼什么样子了么?”
皙妃摇摇头,不住地搓手,道:“问她,她只说那鬼穿着夜行衣,披着披风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
这鬼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大热的天儿,他捂得这样里三层外三层,不中了暑气头晕目眩,也得起一层崎岖坎坷的痱子。
度娘森森然说道:“既如此,可见不是鬼,是有人装神弄鬼了!唉,可惜锦妃没看清他的模样。”
我和皙妃齐齐朝伊看去,细细回味着伊的弦外之音。突然,皙妃道:“其实,锦妃出门捉鬼的时候,我从纱窗里向外看,觉得那身形眼熟得很,我来时想了一路,后来终于想起来,那人像……”
我跟度娘一起跳起来,快把伊晃散了架,问道:“像谁?”
皙妃心有余悸地环顾四周,仿佛那鬼还阴魂不散地跟着伊,然后蹑手蹑脚声音飘乎地说出三个字:“姜博远!”
伊的声音虽低,引起的震撼效果却让含烟阁刹时静得跟太平间一样,我跟度娘僵尸似的愣了半天,半张的嘴巴能塞得进一颗鸡蛋,真是恶人赛过鬼啊!
度娘深吸一口气,道:“装神弄鬼,必定是不得见光的事!”
我一边飞快地思索,一边道:“阮媚儿禁足之后,凌霜十日里倒有八日住在王府,不知她知不知道此事?”
度娘语气颇坚,道:“凌霜在王府,晚膳时我还看见她的小丫头宁榛给她预备夜里薰的瑞脑香呢!”
“那么姜博远定是瞒着她了,凌霜在王府,他要进府来,大可以大大方方地住进来。”我推测着说。
度娘翻来覆去地捻着水墨弹绫帐子上垂下的秋香色流苏,摇头道:“也未必,若是夫妻合谋,他也不好大摇大摆地在府里晃。”
皙妃见我与度娘一递一声地把姜博远这个嫌犯直接升格为罪犯,连忙摆手,道:“我也只是远远一瞧,并没看得真切,郡主与姑娘千万别出去说,不然我可洗不清了!”
我粲然一笑,对伊说:“自然知道!”
瞧瞧外头三更已过,夜风吹过来飘渺的更声,地下的莲花铜漏滴滴答答消磨着残夜,我见皙妃身边只跟了一个侍女,恐伊回去时害怕,因此叫了两个上夜的仆妇,亲送皙妃回到寝处。回到含烟阁时,已是深夜寂寂,院子里的繁花密叶簌簌有声,我睡意全无,问度娘:“你怎么看?”
度娘是个稳妥之人,此时便答道:“若坐实了是他,自然要禀明王爷的,可皙妃自己也是米汤洗脸——糊糊涂涂,咱们倒不好乱说了。”
我坐在黑暗里,发出泰山压顶的叹息,道:“王府的水很深啊!”
萧尧知道我要与他同行,一改前几日的愁云密布,立时艳阳高照起来,玉像已经刻好了,拿回来搁在床头,温润的福黄让我们灿烂的笑容看起来温暖柔和。萧尧夜里要当值,走的时候磨磨蹭蹭,一时嘱咐我要早睡,一时又叫度娘夜里起来给我盖被子,我不堪其扰,站起身来,把他和他的温馨小贴士一起关在了门外,谁知他过了半日,又削尖脑袋钻进来,补了一句:“忘了告诉你了,悠悠明日就要走了,她已求了太太,今儿在莺语阁住一夜,你若看见里头有灯火,可千万别害怕,以为又见了鬼!”
他又在夹枪带棒地笑我胆子小了,自从王府闹鬼的流言声势浩荡地传进萧府,一到夜里萧尧就吓唬我,吓得我净往他怀里钻。
我才要抽出麻纱梨花绢子打他,心头却生出一个问号,道:“怎么明儿要走了今晚还要换地方,也不怕择席睡不着?”
萧尧笑道:“她原先在我们家时就是住莺语阁的,这回是太太想与她住得近,方便说话,才叫他住补桐院的。”
一时萧尧走了。度娘走过来,悄悄笑道:“郡主知道吴小姐为何想住莺语阁吗?”
我见度娘的笑意里散发着八卦的气息,立刻精神焕发地问道:“为何?”
度娘向莺语阁的方向抛出一记媚眼,道:“郡主只想莺语阁临着哪个院子。”
莺语阁临着……我眼珠转了三四五圈之后,恍然大悟,道:“是萧贤!”
度娘忙以手止我,又小心翼翼的回头瞧瞧。萧贤自那日与萧夫人为婚姻自由而战大败而归后,也不好日日住在婵娟那里了,不过三五日才去一次,昨日见他恹恹地垂头走着,竟连时时系在腰间的玉佩也不翼而飞了。他原先在家住的是逢霖榭,正与莺语阁相邻,今日他又正好在家。
我不解地问度娘,道:“萧贤都要娶崔家小姐了,她怎么还不死心。”
度娘唏嘘道:“大约她那日在惠风轩外听了一半的壁角,还当萧二爷说的那‘敬重爱慕的人’的人是她,所以始终放不下,我听青花说,她私下里也对着柳儿赞叹二爷有情义,眼圈都红了几回呢!”
我默默呕吐,伊可真是孔雀开屏自作多情。度娘也真是无所不探无所不听,吴小姐一失足对柳儿真情流露了一回,柳儿就传给青花,青花又传给度娘,这一条八卦专线,比青藏铁路还拉风。
我依然疑惑,问道:“她不知道婵娟的事吗?”
度娘向金猊錾花香薰里添了一把檀香,眸光一闪,笑道:“郡主不知道吴小姐这个人,自幼生长在绮罗丛中,极是个自负要强的,觉得天底下人人都不及她,依奴婢看,这吴小姐只怕从来没将一个青楼女子放在眼里,以为萧二爷与婵娟姑娘不过逢场作戏,若奴婢猜得不错的话,这位小姐只怕恨透了太太,以为是太太不允,二爷才不敢对她多留意的。”
我无语了。突然想起那个故事:白人妇女洗澡旁边站一黑奴,而白妇人毫无羞耻感,因为在白妇人的眼里,直接把黑奴等同于一头骆驼,原来这故事一点都不童话!吴小姐能在漫漫人生路上始终保持着这种一般人嗑了药才能具备的亢奋和自信,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不知道伊要如何为萧贤跳这衣袂飘飘的最后一支舞,抑或伊只是透过绡窗,默默望着逢霖榭的方向,慨叹着我爱你时你正书山学海窗苦读,离开你时你正金榜题名洞房花烛。
等到夜暮已临,我才知道,原来吴小姐为萧贤准备的销魂节目,没有打动伊心中的特定受众,倒是叫我黯然销魂了一把。
、第五十一章 三月不知肉味
我咽下最后一口饭没多久,吴小姐的个人演奏会便拉开帷幕,但伊恐怕是想让萧贤对伊留下刻骨铭心的印像,所以,伊采取了一种令人抓狂而后万念俱灰的方式——重复。在足足三个时辰的时间里,伊只是上下求索地在弹同一支曲子——《高山流水》。按说这支乐曲柔婉动人,弹好了确实可以百听不厌,可就是这样一支可以让人“三月不知肉味”的曲子,愣是叫伊弹出了三个月不想吃肉的效果。
一个个原本美妙的音符,在伊的操刀之下,变得青面獠牙狰狞恐怖起来,估计鬼听了也会溜之大吉。到后来,每当乐曲已近尾声的时候,我都会产生一种即将结束的错觉,觉得下一秒钟,耳朵的灾难将会停止,整个世界可以清净起来,但伊清弦一滞,下一轮的折磨又开始了。总之,听了伊的演奏,你就会充分理解吴刚和西西弗的痛苦。
我向床头一趴,无力地对度娘□道:“你说她弹的是《高山流水》,我怎么越听越像《十面埋伏》,一阵阵儿的刀光剑影!”
度娘笑道:“所谓曲由心生,心中充满了杀伐,又怎么能弹奏出温柔和谐之音?”
不知道萧贤是怎么享受这动听的音乐的,我绵软地晾在床上,顿时对同样在遭受听觉冲击的他有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度娘不知什么时候坐到身边,冲我挤眼儿笑道:“郡主想让吴小姐歇歇吗?”
看到伊得意的表情,我便知道伊又出新点子了,一骨碌爬起来,像救命稻草一样抓紧度娘肩头:“你要让她罢手,我给你双倍的月钱,从我的月例里出!”
度娘柔柔一笑,道:“那得麻烦郡主帮我把床底下的箱子搬出来。”
别说搬箱子,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也情愿。跟度娘一起搬出一口沉甸甸的朱漆硬木扁口箱子,我好奇地问道:“怎么?你不会是想跟她打架吧?”
度娘打开积满灰尘的盖子,面前赫然出现了一架雕刻精致的琴,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我抚弄着琴身上牵丝攀藤的花纹,惊叹道:“你还藏着这等好东西呢,我怎么不知道!”
度娘拨了一下琴音,音色圆润纯净,伊笑道:“这是我跟着王府里的乐师学琴时得的,好两年没弹,也就搁下了,这架琴是一位乐师从蜀中带来的,仿绿绮琴而制,琴弦皆是以上等蚕丝作成,我给她抄了两年的琴谱,她就送了我这个以表谢意。”
伊调了调音,坐定了,又低头自语道:“不知还有没有昔日的功力。”
然而度娘一出手,就把吴小姐瞬间秒杀了,伊的音律虽不及乐师娴熟,但韵味十足,如飞云流雪,婉转有致。
伊半支曲子还未奏完,吴小姐便偃旗息鼓,虽然隔着老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