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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
在这乌云敝日的逢魔时刻,却是比夜间更利于鬼物的时辰,就连左静言这种新死不久,最近才能在夜里现身显形的新鬼都拥有了可让人视见的能力,老酒鬼一跃上前,拾起散落一地的符纸,追在跟着牛青云身后绕香炉跑的僵尸后面,一时间形成三人——一人一鬼一僵尸,围炉狂奔的离奇景象。
「……」
王小二笑得直打滚,阿吊头疼地扶着额,有这么蠢的侄子,这么烂的道士朋友真是丢脸啊!
看着明明人矮腿短追不上的老酒鬼非要跟在那僵尸跳的后面,三个人都快分不清谁追谁了,总之一场混乱的跑步决力赛,这场景,若不是真会出人命的话,实在有够搞笑。
「你就不能站在原地等它追过来再贴符么……」
这么笨的侄子不是他玉家的人,不是他玉家的人——阿吊自我催眠地碎碎念中。
「对喔!」
因为他们都在绕圈跑,也就是说,只要站着不动,那个僵尸等一下就会跳到自己面前来,根本不用人去追他。
老酒鬼晃了晃自己大而无用的脑袋,嘿嘿地傻笑着,搔了搔头,这回总算是停下了,就站在原地等僵尸自己跳过来。
「看我的专克僵尸灵符!」
好不容易,等牛鼻子老道又跑完了一圈再兜回来之后,大头鬼非常得意地一个纵身,打算把拿在手中的灵符往僵尸头上贴——然而,他的身高只及正常人的胸部,那僵尸偏是又瘦又高的主儿,还不停地向上蹦,新的问题又来了,他够不道那僵尸的天灵盖……
我跳,我跳,我跳跳跳!
「好友,你非要玩死我才心甘么!」
牛青云回头一看,见到跟僵尸一起做僵尸跳的老酒鬼,差点没一口气接不上来,他今天要是真的一命呜呼了,肯定不是被僵尸干掉的——不是被大头鬼气死的,就是跑步累死的。
「真是够了!」
凌空一个漂亮的翻越,再也看不下去的阿吊从大头鬼手中抽走道符很轻松地往那还在不断向上窜起的僵尸头顶上一拍,朱红色的道符触体即发出一道红色的光阵,然后收小,罩回僵尸的头部,红光闪过后隐入它蓝灰色的皮肤之下,然后那活跳跳的僵尸就真的不动了,直挺挺地矗立当地,双手仍旧前伸着,好象完全感觉不到有活人及热血的反应,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痛!」
那被激发了术法的灵符,红光也震开了阿吊拍在僵尸头上的手,他怪叫着再抽回来的手上被烙了一个血色的符文,焦黑的痕迹直渗入惨白的皮肤里,痛得直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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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的!这黑狗血画的灵符还真是煞气,一遇上专克的妖物后,被激发出来的能量连他这无害人之心的鬼都伤到了。
「师傅,师傅,这是怎么了?」
这时候,在后院的道童才发现这边的不对劲,赶紧跑过来,阿吊赶紧收了自己的手,再快速地察视一番自己这边的群鬼们是否还保持着正常人可以接受的形象。
「徒儿!刚才为师高唤你拿法器来,你到现在才来,为师差点就要命丧于此啊!」
看到自己的徒弟就忍不住含了两泡泪,他们想弑师再另投高明也不是这样的吧?呜呜,明明年前入观的时候才是这么两个乖巧可爱的小孩子的说!
「是您吩咐我们在炼丹房准备晚餐啊!那里为了防火都是石壁,我们怎么听得到?不过师傅您本领高强,一、两个僵尸恶鬼,都不算什么啦!」
说明了自己来晚的原因,再顺口摆出师傅吹牛时常用的口头禅堵住他的抱怨,小道童其实比较好奇什么时候他们观里居然来了男女老少这么一大批人啊?
「……」
在炼丹房煮晚餐……阿吊头痛地揉着再次突爆出青筋的额角,这牛鼻子老道到底把这紫云观给弄成了什么地方啊?有必要省柴火到这地步吗?
「节约,节约是必须的!」
发觉了众人不解、不屑、不明所以的目光,牛青云干笑。
其实他本领实在不高,以前的名声能让紫云观吃到现在已经不容易,近来又没个什么出来扰乱做怪的妖魔鬼怪让他收伏收伏,香火不旺直接导致香火钱也不旺是必然的啊!
「这些是?您又没吩咐我们有客人来,晚餐没有预备这么多材料啦!」
再次探头看向师傅身后、僵尸身边的一拨人,小道童很理所当然地先训斥老年未到而痴呆已至的师傅。有客人来连茶水饭食都不能提供充足,这样会很失礼的知不知道?
不过,在看到阿吊注意自己的眼光回看过来,再抿嘴一笑的殊丽容色后,不由得红了脸。
这姑娘生得真美……
「在下玉飞烟,可不是什么姑娘!」
阿吊的读心术再次奏效,一脸黑线地咳嗽了两声表白自己的身分,顺便再瞪了一眼后面敢嗤嗤鬼笑无视家长威严的群鬼们,再清了清喉咙:「其实在下等与牛道长是旧识,此次听说他要上京,特地前来相送。」
只可怜出门时还一身光鲜的牛青云,现在钗横髻乱、衣衫不整,气喘得把本来就又红又大的酒槽鼻子给涨大了一倍。
殊途·第四章(二)
「师傅说是要上京啦,可是习二爷送来的盘缠根本不够啊!师傅做新衣服就花掉了二两银子,然后说要喝践行酒又用掉了五钱,十两银子的盘缠还没出门就用掉了四分之一,然后我还拿剩下的去还了上个月向山下粮店、酒店赊的账钱,只剩下不到一两了……上京起码要走一个月呢,吃饭住宿……」
身为账务总管的小道童已经把算盘拨到「师傅因醉酒损坏他人器物赔偿」上去了。
看一眼完全沉浸在算烂账当中的徒弟,和他那的确是为师不尊的师傅,众鬼们着实同情这可怜的孩子。
「不妨事的!我们各有手艺,一路上抄抄写写,卖卖字画,既可当游历,又可敛游资,也是自在。」
这回,清亮柔和的嗓音接上了道童的话,阿吊惊讶地回头,鲜少见会有意见的左静言竟然开口提供出行方案,头一次这么明显地表现出他要上京的意愿耶!
而且这个教书先生思维蛮缜密的,不是一时冲动想做就做的类型,一有打算,就会认真细致地把一切可行的方案都计划好了。这不,他们闹着要跟牛青云上京还只是个构思而已,他就已经连具体的方法都提供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想要上京呢?
还有那挖坟的军士手里拿着画有他父子两人画像的那张画……
阿吊对这个先生所存在的疑问越来越多。
可恨他身上有宝,设下了层层屏障,令自己无法窃听他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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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对喔!师傅还可以摆摊替人算命,只要他不老是开臭嘴讲衰别人,多说好话,赏银多少还是会有一点的嘛!」
马上就决定了自己师傅目前可行的职业,身为道观总管、钱银在手的实际掌权者,小道童双手一拍,顿开茅塞。
「喂,你真的想上京?」
看一眼已经被未来前景给弄得背影无限凄凉,被自家道童欺压后无声哽咽的牛青云,阿吊觉得内部问题还是先内部解决比较好处理。
他闹着说上京,不过是想看牛青云为难,实际也很舍不得这老朋友。再加上,牛青云这点微末的道行他是知道的,万一上了京城又没讨到那些什么大官、皇上、太后们的喜,就可真是掉脑袋的事情了。这里有饿死鬼、吊死鬼、大头鬼就已经很够了,不需要再添个无头鬼回来凑热闹。
「……我身上的这件东西,也该还给原主儿,才走得比较干净。」
左静言沉默了一晌,淡淡的笑道,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笑容里却含有飞蛾扑火般决裂的黯然。'制作'
他见到道长房里的皇榜,看到上面提及的那个人,他又爱又恨的那个人,想笑他咎由自取,可是,在怨的背后,却是一份说不出口的担心。
到头来,还是抛不开、放不下么?
在沾上身为尊贵皇族的他的同时,就已经预想到会有今日的结果——谁听说过低下的贱民可与皇族结成连理?更别提他们还都是同性,什么可能、什么承诺都没有保障,也不可能有未来的关系。
死,是在自己接受他之后,同时也已经愿意接受的结果。只可惜连累了小元。
但那个孩子,初见时张牙舞爪,明明想要人接近又骄傲地把接近他的人推开,这种矛盾的个性一开始就吸引了他的眼光。
忍不住就坏心地想逗弄他,身为一个以说教为本务的先生,能把顽劣弟子成功的教化,对他来说才是兴趣所在。
后来是怎么陷下去的呢?
他到北行宫没多久,小皇子就因为一场倏然来临的寒潮而病了,病时,明明很渴望有人能陪在身边,小小的人儿却又死撑着放不下皇族的骄傲,凶狠地把这些贱民们都赶跑,看到已经烧得站都快站不稳的他,他只觉得有趣,能把这别扭的个性坚持到这份上,也属不易了吧?
故意喂他苦苦的药,还拿小元刺激他——自己儿子虽然自幼丧母,但好在个性活泼,胃口奇佳——高傲倔强的小皇子说什么也不要被一个贱民的孩子、还是比自己小这么多岁的小毛头比下去了,咕咚咕咚堵气一口喝完那些药时才发现上当,但在那次之后,敏感的小皇子似乎也发现了,这个先生虽然手段奇特,但总归是为自己好、是不会害自己的,心防也渐渐打开。
那之后好胜的小皇子总想打败这个看起来总是老神在在、老奸巨滑的先生,被他说一句:「学生平生最得意者国学,若小皇子要让在下敬服,就请用学生最擅长的东西打败我。」然后拼了命开始努力学习的样子也很可爱。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小皇子虽然天性跋扈一些,却是个很聪明的人,他越学,反而越知道了自己的不足之处,反而越是敬佩跟仰慕在这方面比他学得早、懂得透的先生,完全达到了他最初想用激将法将之折服的初愿。
可是,后来的发展也实在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能预料到的。小皇子跟在他身边一年后,已经把他视若亲信。同时,也迎来了他成|人的时光——十五岁,十五岁是一个微妙的年纪,情窦初开,少男钟情,少女怀春。在十五岁的五皇子身边并没有适龄的少女陪伴,他对自己的信赖又导致了其它人一看到是麻烦的五皇子的事就跑过来找左先生,在寂寞又嚣张的五皇子身边,一直陪着的只有自己。在那个少年由懵懂无知的孩童,褪去幼稚外表的重要时期,由敬慕发展成爱慕,其实只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点偏差而已。十五岁的皇子有了初次的欲望,却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没象宫里一样有个年长的医者或是宦臣教导,这样的皇子很别无选择地又找上了自己是一件自然的事。在进行详细的教导时没能把他推开,是感觉那紧紧抓着自己的手在微细地颤抖着,有一种一被拒绝就会完全崩溃的紧张。是那么高傲的皇子啊!就象他明明渴望有个人在自己身边,却撕了嘴也不会说出来的别扭一样。
的确,身份相差太过悬殊,他的爱慕一开始的确是一场灾难。首当其冲的是自己的儿子小元,被独占欲极强的皇子视为眼中钉,可是小小年纪的孩子已经没有了娘,凡事只会找爹爹的习性又怎么是一时半会能改的?一个完全的小孩子,一个半大不小的大孩子,每每因为争夺同一个人的注意而把行宫闹了个天翻地覆,孩童天真无邪的武器对宫人有效,可是对从小就被娇宠着长大的皇子却是毫无作用,最后导致了小元一看到凤辰哥哥,甚至一提起凤辰哥哥大魔王,立马就乖了,小身板坐得直直的,也不敢撒娇使泼,叫他又好笑又好气,不过由于孩子没了娘,自己对小元也是特别宠溺,有个能制住他的人物也不错——或者,从这方面说,也是出自于自己对凤辰不自觉的宠爱吧;其次就是他的其它弟子,这些人完全没得商量,一率全被送出宫去,愣是一个也没留下。结果终于达到了自己身边只有他跟小元,他身边只有自己。
当那个夜晚,欲言又止的小皇子颤抖地把自己的手按到那初次贲起的欲望根源,无邪的眼睛大胆地看着自己,用掩饰慌张的骄横口吻说:「本皇子……本皇子大概是病了,一想起你就会变成这样,你要负责」时,他的神情羞涩不知所措,可是却又有着少年人所特有的大胆热情,他不得不承认,当时他被那个人蛊惑了。当青涩的味道自他手中向空气里散发的时候,贡献了初精的小皇子羞耻得把整个人埋到被子里,很久没敢回头再看自己一眼。自己当时跟他说了什么?嘴发干着,手打颤着,自己好象跟他说,这是男孩儿成长为男子汉的必经之路,以后他就是大人了……说着这些词不达意的话的时候,自己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