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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出门,暴风雨吹打着大街小巷的招牌,“咿呀”作响。
刘四给千岩找来一把雨伞,可是千岩推开,说:“淋点雨,清醒些。”
千岩任由雨点无情地打在脸上,感受着它带给自己的轻微疼痛,他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如果维扬和蒙冲不是死于自己眼皮底下,自己能否减轻一些悲伤?或许那不仅仅是悲伤,更多的是内疚。他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之类的道理,可是道理是道理,感觉是感觉,要是道理能说服感觉,那么这世界就不需要监牢了,谁犯了法就跟他讲一通道理然后让他拍拍屁股走人,继续杀人放火。
回到霜府,看到外府尽是断垣残壁,一片焦黑。大部分禁军都撤了,留下一两千人负责搬运地上的尸体,霜府里的侍卫也出来收尸,两方人马在一个时辰前还是刀剑对峙,大有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可现在都相安无事,只是互不说话,双方都各自搬运属于各自的尸体,然后用车装载起来,拉到城效乱葬岗埋葬。
相府外面有好几千人,一半人是死了的,浸在血水中;另一半人是活着的,吃力地搬着尸体,眼下这情形也没人说话。死去的人说不了话了,没死的人说不出话,于是几千人居然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声和大家踏着地上的血水发出的“啪啪”声。
千岩看着一车又一载的尸体运走,然后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的天空,一阵凄凉。
霜晏走出来,看到千岩,双方定眼对视,沉默不语。霜晏已经获悉千岩围魏救赵的事,虽然最后是皇帝的五千黑甲骑兵镇压了这场混乱,但是千岩在这场对峙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至少赢得了一些时间。
霜晏上来一把抱住千岩,千岩突然想哭,他不是软弱的人,可是这是他有生以来最难过的一天,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蒙冲他们的死,也是是因为看着那么多人死。
霜晏拍着千岩的背,说:“没事了没事了……”
霜天林站在内府门口,木然地看着外面的一切,丞相夫人走出来,含泪看着千岩,千岩叫声:“娘”。丞相夫人眼泪马上涌出来,也上来抱着千岩,千岩抱着霜晏和丞相夫人,在这风雨交加的雨天,感觉到一丝温暖。
往后的几天皇城都平静得像墓地,似乎所有人都觉得是在大灾大难中走过来的,都不容易,开始意识到要珍惜身边的人和事,于是有一段时间整个未央城充满了关爱和平和,然后也仅仅是这段时间而已。
皇帝那天突然现身压下大乱,之后一直没下文。如同往常一样,没有上朝,也没有对大臣们作为什么判决和提示,似乎几天前左右相那场火拼根本没发生过。
霜府毁坏严重,好在战火摧毁的主要是外府,内府住宅基本上是完好的。霜府太大的没有太大的损失,因为霜家三子都逃过大劫,而且关键时刻都有惊人的举动,霜晏特别欣慰。所以霜晏也没太大的心痛,很快就开始了重建霜府的筹备,本来他可以向舞帝提出请示,希望能获得孤立成昔的赔偿的,但看到舞帝一些好几天都没对这事有个正面的态度,他也不敢揭这个疤,只能暂且自掏腰包了。不过关于重建霜府的事,霜晏自己出的钱并不多,那些倒向他的大臣们都各自送来不少所谓的“慰问礼”,其实就是一箱箱的金铢,东一边西一块的,很快就凑足了重建外府的资金,并且在第八天开始动工重建。
其间九娘、公主和舒情郡主都来过,千岩当时还因为蒙冲和维扬的死而闷闷不乐,勉强陪他们说说无谓的话。所有人都不知道千岩心事,包括刘四,他们只道是千岩因为相府的不幸而不开心,哪料到千岩不开心只是为了两个在他们眼中不值一提的奴隶。
安福、维扬和蒙冲相继离去,知道千岩秘密的人就剩下他自己了,本来还有韩五知道这事的,但这人在千岩心中根本没什么位置,韩五一直没什么音讯,千岩也懒得去打听,索性把他忽略算了。
以后千岩可以安全地做霜少游的角色了,本来应该高兴,但是为此付出的代价是死了两个最好朋友的性命,又如何能高兴得起来?千岩突然觉得自己很孤独了。霜少游的亲人朋友不计可数,可是他真正的“千岩”这一身份,从此就再也没有任何认识的人了。
想来可悲!
第十天,舞帝那头终于有了反应,首先是下旨逮捕了禁军统领奂衍泰,收入监狱。
不出两天,刑部就定了奂衍泰的罪。他的罪名很简单,也很顺理成章,是“私自调动禁军攻打相府,反上作乱意图谋反”,斩立决!
事实到此也明了了,皇帝的意思是这次的事完全是禁军和巡勇之间的问题,左右相处于被动,所以主要的责任是禁军统领和巡勇大都统,好在妄巴早死了,免了入狱及审讯的一系列程序。之后刑部又根据舞帝的意思,找了好些人来当了替罪羔羊,譬如禁军的几个副统领,巡勇总衙门的大司官,都成了冤鬼。
这些人被抓之后根本连审问都免了,直接关于大牢,有些“离奇暴毙”,有些“用刑过度而死”,反正连斩首示众的机会都没用。
这么大的一件事,就这么草草结了。过后谁也没再过问,谁也不敢再提。毕竟是皇帝的旨意,谁敢加以追问,难不成是皇帝错了?那是不可能的。大家都说,皇帝永远不会有错。
舞帝不想动左右相,也不能动左右相。舞帝需要他们来主持这个国家,又需要他们之间的力量制衡,所以最后左相和右相对这次皇城兵乱不负任何责任,舞帝反而给予重金以示安慰抚恤。
日子一天天过,记忆一天天更新,千岩的心情也一天天好起来了。那天傍晚未央城上空出现了前所未有的火烧云,那血红的云朵在空中幻变出无数形态各形的动物形状,绚丽之余不乏情趣。
千岩为了看火烧云,来到城东天坛的齐云塔上,并且带上刘四和剩下的四十五侍卫。千岩站在高高的塔顶仰望天空云彩,俯视天下苍生,想起几天前的事,感触颇多。本来他出来是为一散散心的,谁想到在这塔顶上以居高临下的视角看到大地,又想起几天前的一些事,心里又升起一股压抑的感觉。
火烧云还没散去,千岩就下了塔,和刘四他们一起取道回府。途中,他们遇上了一队押犯人的衙差,而这些衙差押着的却是原禁军统领奂衍泰。
原来舞帝下旨今晚将奂衍泰斩首。按朝廷的意思,这次禁军和巡勇的对峙事件,罪魁祸首其实就是两方面的统帅了,妄巴已死,那么奂衍泰一人就顶了两人的罪。
那天千岩解散巡勇,返回霜府时,正遇上奂衍泰统领着禁军从霜府四周撤走。那时的奂衍泰盛气凌人,看着千岩时是满目凶光,可现在被锁在囚车里的奂衍泰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脸色木然,双眼无光,只是张着干裂的嘴唇,轻轻哼着一句话:“水,水……给我水……”
可是随行的衙役没人搭理他,他们的想法大概是,反正你他妈的都是将死之人了,还要喝水干嘛?
负责押解的是刑部的一个郎中,眼看奂衍泰不住地嘀咕着要喝水,打马上前,一脚踹在囚车上,喝道:“少他妈的废话,再嘀咕的话老子让你他妈的喝尿!”
千岩本来可以不予理会,但有些看不过眼,一提马缰绳就跑过去,刘四和身后的几十侍卫也赶忙跟上。
黄昏了,暮色渐浓,那刑部郎中远看一骑人马过来,吓了跳,心里还以为这是劫囚车的,等千岩跑近了他才看清原来是霜家三少爷,急忙上前行礼。
千岩跟刑部的尚书铁环都见过面,刑部郎中还在侍郎之下,千岩自然也不用跟他太客气,只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刑部郎中毕恭毕敬地答:“小的奉命将罪犯奂衍泰押往刑场,这厮难以管教,故此吓吓他。”
奂衍泰半眯着眼看着千岩,嘴唇轻轻翕动,依然是那句:“水……给我水……”
千岩看到他那嘴唇都裂开了,有血丝流了出来,显然是好些天没吃没喝了,委实可怜。于是将汗血背上的水袋解下,扔给那刑部郎中,道:“给他喝水!”
“这……”那郎中还有些犹豫。
“有问题算在我头上。”千岩瞪着他说。
“没问题没问题。”郎中马上叫人把水袋拿过去,喂奂衍泰喝水。奂衍泰一口气把那水袋里的水喝个精光,喝得太急反而呛着了,咳个不停,好不容易才止下来,他睁开眼看着千岩,用沙哑的声音说:“谢谢霜少爷,我……”
“不用谢我,我并不可怜你。”千岩睨了他一眼,“像你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可怜!”
奂衍泰脸上掠过一丝悲楚,叹了口气,千岩不再说话,一拉缰绳,飞跑而去。那刑部郎中大声喊:“少爷你的水袋……”
“扔了!”跑远了的千岩扔下这一句话。
“听到没有,扔了。”刘四也给郎中这么一句,领着侍卫们追随千岩而去。
其实千岩有些可怜奂衍泰的。他这个替死鬼并不好当,他不得不把责任全部一揽上身,如果他不为这次的事负责,那么孤立成昔必然会对他的家眷下手,就像上次在天牢,那个杀人灭口的老梁一样。所以奂衍泰只有把这黑锅背了,他的家人活下来,兴许还能得到一份孤立成昔的抚恤金。
刘四在这点上看得透,追上来,道:“少爷,其实你是可怜他的,对吧?”
千岩欲言又止,这时大街小巷都挂起了灯笼,有些小孩子甚至提着灯笼在河边打闹,完全不知忧愁为何物。
千岩叹了口气,说:“政治的手段是相互出卖,政治的结果是相互牺牲,可怜他又怎么样?”
刘四深为赞同,不住点头。
千岩突然想到霜流枫。他又好几天没露面了。自从那天把霜晏手谕交给自己,霜流枫居然又连续几天在春满园吃喝玩乐,每天都吐了一地才回家,回家了又吐了一地,然后才被家人抬进卧室,简直就是一块烂泥。霜晏对他还是老态度,爱理不理,见了就骂两句“废物”或者“没出息”,霜流枫被骂了总是不住讪笑,过后又搂着一个女的亲热,气得霜晏直发抖。
千岩很想知道,在他这副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花花太岁形象之下,霜流枫的实质是什么?每每千岩觉得能看清霜流枫的时候,他又做些出人意表的事,让人越来越看不清。
那天那个黑衣人在数万禁军中杀个一进一出,已经传遍皇城,所有人都在猜测那个人是谁,有人说是霜晏秘密训练的高手,有人说是暗杀堂里的杀手,甚至有人说是神是鬼,但更多的说法是偏向于“霜少游”,至于霜少游为什么蒙着脸,大家又是众说纷纭。总之除了千岩,没人想过会是霜流枫。
霜晏似乎也不知道那黑衣蒙面人的底细,所以后来他也问千岩,那天是不是他杀进来拿手谕?
千岩好奇地问:“你不知道吗?”
霜晏又好奇地反问:“我怎么知道?当时他蒙着脸。反正当时那是最后希望,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匆匆写了手谕就给了他。我还以为是你呢?”
“不是。”千岩心想我要是有那本事,也不用在地下拳赛中被人揍那么惨了。
千岩觉得那黑衣人是霜流枫,由始至终千岩都觉得他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废物”。霜流枫有着一段让人吃惊的过去。当年他为因为杀了禁军统领之子而出逃,可是他为什么要杀人呢?在那之前,他应该不是花天酒地的花花太岁吧?
千岩问:“刘四,对我二哥,你知道多少?”
“我知道多少?”刘四愕然,“少爷,那可是你二哥啊?你比我更清楚吧?”
“我失忆了嘛。他之前杀过人,对吧?”
刘四想了想,道:“这事当时也算轰动一时了。当时小的还是守城兵,在没有战事的皇城守城是最无聊的事,所以平时大家喜欢聊些八卦新闻。当时二少爷设计杀死方余夫的事可谓轰动一时……”
“设计?指的是什么?”
“埋伏呗。自从方余夫与二少爷结怨之后,也料到二少爷会加害于他,所以严加防卫,进进出出都带着几百人马,个个都是他老子方泽从禁军中挑选出的精英,普通人没一千几百人是近不了方余夫的身的。但是二少爷就设埋伏,眨眼间把那几百侍卫尽数杀死。当时的情形我是听说的,据说整条大街上都是方余夫那些侍卫的死尸,四方八面突然出现的那些竹片木钉,将他们像挂腊肠似的全部钉死,吊在空中,整条街都被血染成了红色,那些人在临时那一刻都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事实上后来也没人弄明白二少爷怎么设计的那些机关的。那是当时年度最轰动的新闻之一了,大家为之津津乐道。不过现在几年过去了,估计大家逐渐淡忘了。”
千岩听来仿佛置身于当时的情形之中,有些惊心动魄之感,能设计机关在瞬间杀死几百人,即使不需要大智慧,也得是极致的聪明,那是一种需要极细心思的技术,霜流枫之前就有着非常人所难以企及的地方了。
刘四看到千岩一脸吃惊,笑笑,又说:“还有更惊人的,二少爷杀死方余夫的手段才是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