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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有一场球赛临时改时间了,我得回去参加比赛。”他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他是不善于撒谎的。
可是这一个谎言,却让小渔的世界天崩地裂了。
小渔的笑僵住了,眼泪掉了下来。
一个字、一个字崩出来,“为什么骗我?”那样的眼神应该写着决裂与绝望吧。
阿伍被她的样子吓到了。
小渔转头就走。这算是他给她的惊喜吗?
阿伍追上她,“小渔,你误会了。你听我说……”
误会?如果不是她无意中听到,他还会瞒多久?
是的,像他这样有钱人家的男孩,有未婚妻是件很正常的事。他只说过,没娶妻,没生子,只有一个女朋友,却没说有没有未婚妻,不算骗。
眼泪是最不争气的东西,她却在这个时候哭的那么惨,好像真的很伤心一样。
可是,真的很伤心。
离开的脚步没有停,阿伍从背后紧紧搂住小渔,“请听我说,好不好!”声音中有哀求。
“我给过你机会的,你没有说,现在再说有什么意义?你说过不骗我的,不是吗?”
小渔挣扎。他却搂的更紧。
“放开我吧,韦尔纳先生。”
从来不知道,一句话如果不带任何感情,说出来的力量是这样的惊人,那冰冷的声音也刺到她的心底。是的,他不是她的阿伍,他是尼古拉斯。艾伦。韦尔纳。
一个美国人,一个过客。
阿伍轻轻松开她。
小渔没有回头,怕自己回头就会说服自己听他的解释。怕自己再陷下去。
既然早已经隐隐看到了结局,注定要天各一方,何不就此放手?在痛的时候分手,比在爱到浓时分手来得容易一些吧。
有人猜到了开始,猜不透结局。
而她,没有猜到开始,却猜透了结局。
哪一种更残忍?
小渔漫无目的在街头乱晃,心是空的,一种被掏空的感觉。
那一刻,她明白了什么叫“行尸走肉”。原来那些流传的词,都是别人的切肤之痛。第一个发明这个词的人,一定和她现在一样的感受。
千年时空荏苒,有一个人,和他一起共鸣。
四顾茫茫,不知道哪里才是她想去的地方。可是站在熙来攘往的闹市,飘香的西饼屋、往来的计程车、人们的目光、铃铃作响的脚踏车……所有的东西都一遍一遍的刺痛她。
物是人非了,人去楼空了。
她仍站在原地,阿伍却不在身边了。永远、永远。
最后,她又回到了她的小小斗室。从女生楼下经过,阿伍曾站过的地方,脑中还有淡淡的香水味道。
手里还提着她的爱心毛线,现在已然没理由再送给他的。随便送个阿猫阿狗都可以。
但是她却不舍得。因为她织了爱在里面,别人都没有资格拿去。
那么就拆了吧,把她的爱全部拆走,一行一行,是流去的岁月,拆掉了,消失了,再也回不来了。
最后,只剩一堆卷卷的白色线。
卷卷的,像阿伍微卷的头发。
只能流泪。
流啊流啊。眼泪流完了,应该就不会再有悲伤了吧。那就放任自流吧。可是,无论怎么样,它好像都流不干、流不尽。
关上手机,在这个满楼静静的周末。小渔失去阿伍了。
宁秀、王雨夏和宋文慧回来的时候,小渔已经假装睡在床上了。
楼道里是女孩子们嬉闹的声音……
然后灯熄了……
偶尔有夜半私语……
最后,天地,都沉静下来。
是怎么样的心情,半夜里,小渔又打开了手机,还在憧憬什么吧。
手机里收到了几十条短信,每一条只有三个字,“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看到最后一条,“明天十点飞机,相信我,没有骗你。明年夏天,我来找你。等我!阿伍。”
小渔又哭了,哭声惊动了整个寝室。
三个人跑到小渔床边紧张地问她发生什么事,小渔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
小渔又抓起床上的线,那是她用爱织成的围巾。她不能这样弃之如草芥!
小渔开始埋头织,边哭边织,边哭边织。她从来没有不相信他,只是她不敢去想未来,不敢去想,一个太平洋两边的心,有多大的能量可以永远惺惺相惜。
石小渔,你这个胆小鬼!
宁秀她们静静地坐在小渔边上,看着她哭,看着她织。
东方发亮了……
太阳开始跃过地平线了……
阳光射进她的床上了……
时光在小渔与线交缠的手中溜走了。
她的围巾,还没有织完。而阿伍却已经飞走了。
如果对他说,不要走,他会不会为她留下?
可惜,再没有机会问这个问题了。也没有必要了。
问题,也是有保质期的,过期作废。
有人送来一个大大的蛋糕,写着“祝你们生辰快乐”。吃到嘴里,都是咸咸的,咽也咽不下去。
小渔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拥有。他留给了她很多,而她什么都没有留给他,哪怕一方小小的手帕。
在他的生命里,可能我真的可成为一段空白了吧?小渔抱着膝问自己。
就算那些短信是他的誓言也好,谎言也好。都不再重要了。至少发送的那一刻的他,有过那一刻的真心,足够了。
第二年的夏天,阿伍没有出现。
小渔竟然没有太多的失望。毕竟,小渔知道时间能抚平一切,包括记忆。其实,这应该就是合理的结局,早一点出现了,也能早一点面对新的生活。
自那以后,小渔每天的业余生活,就是织围巾。织了拆掉,拆掉再织。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小渔毕业以及工作。除了围巾,她什么都不会织,也不想织。编织只是成了一种习惯。一种怀念的方式。
孟奇第二年毕业了。他的乐队已经成了全国闻名的乐队,他成了皇牌音乐制作人,当然,他天生就是作音乐的料。他不再唱别人的歌,他的歌里依然有着属于自己的淡淡的忧伤,总能触动小渔的心弦。
只是她的忧伤,早已确切的知道是为谁。
所以,当孟奇手捧九十九朵玫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小渔说:“如果你不想失去我这个朋友,请把花丢掉。”
那个情人节,小渔和孟奇一起在零下十度的街头一起免费派送玫瑰。
天上的雪花,像放假到人间游玩的精灵,顽皮的落在任何它想去的地方。而此时,更多的,是落在情人们的身上。
会不会也落在阿伍和他的恋人的身上呢?
孟奇成了小渔最好的朋友。
老宋成了最流行的新锐作家,戴着斯文的眼镜,瘦削的脸上,有着时尚的苍桑。在他还不算老的时候,他成功了。老宋的文字里,有着浓的化不开的忧郁和华丽的感伤。
看着老宋的宣传照,小渔笑,“原来你也可以这么帅啊!”
“你不会对我动心了吧?现在身边的妹妹太多,应付不来。乖,你可别再给哥添麻烦了啊!”
无数的女生为他的文章疯狂,大概也算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了吧。顺带着,连脾性都会变的。
“我对你是绝缘的呢。”小渔嘻嘻地笑。
“不过你放心,你还是哥最亲的一个妹!”老宋认真的说。
“哈哈,真是荣幸啊。哪天有更亲的了,早点通知我啊,好给她腾地儿。”小渔揶揄道。
“不可能了,有些感情,早就渗到骨髓里去了。没什么能改变。是吧,小渔?”老宋的声音沉下去。
是的,就像他爱过的那个女孩。就像她爱过的阿伍。就像老宋和小渔的大学岁月。
永远都没有人可以逾越。
小渔的姐姐一家早就从纽约搬到了芝加哥,也算得上人事苍桑。
你永远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的。
寝室的女孩们都四散于五湖四海,她们的爱情和小渔一样,有始无终。
本来,大学的爱情不就应该是这样无望而不悲伤的吗?既然你贪恋瞬间的灿烂,就要有准备承受幻灭时的悲哀。
大家都很坦然。
第21章 换日线的那一边(一)
小渔在孟奇的新辉传媒里做文案工作,有时候会帮他们乐队写写歌词。
爱过一次,人都变得多愁善感的多。歌词,也就成了关于那段记忆的记念。
小渔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人总说中文系的女生多愁善感。在以前,她一定会嗤之以鼻,但是现在,她相信了。阅过太多的红尘俗世,开始只是文字沉淀在心里。有一天,有了心事,那些文字就会与它们一起流到血液里去了。
后来,有一次翻书,真的看到春季的夫妻星。原来是真的,那个六月,小渔和阿伍看到了夫妻星。很老土的名字,为什么不叫恋人星或者情人星呢。想来,只有夫妻才会那样相守相护、亘古不变吧。
它们在那里,笑人间、痴情儿女!
小渔的办公桌前还摆着那只龟灵膏的铝罐做的笔筒。
她的包里静静地放着一方手帕。阿伍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早已消逝在了岁月里,它渐渐的染了她的味道,与她溶为一体。
还有那枝丑丑的不知道是不是玫瑰的玫瑰,被她压平,放在小渔最喜欢的书里,有了岁月的味道。
只有那把檀香扇,依然馥郁芬芳。小渔记得在哪里看过,真正的檀木,香气醇厚,经久不散,时间久了才会淡去。但如果用刀片刮削,仍香气浓郁。
就像人的记忆,不去想的时候,就像已经忘记;一旦想起,只会更加的清晰。小渔舍不得去刮削它,它对她也很好,每次打开的时候,总是会有浓浓的香。
孟奇的唱片大卖,老总很有兴致的请大家K歌。
不知道是谁点到了一首歌,触到了小渔心里的最深处。往事种种都随着音乐涌上了心头。
“或是怕再告吹,才不敢因你心醉;也许生活惯了孤单,忘掉其实这叫空虚。夜幕渗满雨水,仍然想把你婉转相拒,却似推不掉暖暖的嘴,你抱紧孤独身躯……”
这是谁的心情写照?在这个夏夜,或者那个夏夜。原来那首歌早就写到了今天……
那一晚,喝了一点酒,有一点点的醉。突然很想知道阿伍现在怎么样,只是作为一个曾经的朋友的关心。小渔拨通了老姐的电话,拐弯抹角的问东问西,最后,装作很随意的问,“阿伍现在怎么样了?”
“阿伍?阿伍是谁?”老姐总是说小渔会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就是四年前你让我接飞机的那个人啦。”小渔没有向老姐说过她和阿伍的事,当然,她没有向任何人说起。
“哦~”了很久,老姐才想起来似的。
原来自己刻骨铭心的,在别人那里,往往是过眼云烟了。
“你说Nicolas吧?不知道啊,我们搬家以后就没什么联系了。你怎么叫他阿伍?”老姐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的样子。
“他的中文名不是叫阿伍的吗?”小渔很奇怪,她作为介绍人,居然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怎么会有中文名啦?哦~,我想起来了!”然后小渔就听到老姐一阵鬼笑,笑得她直想从电话线里钻过去,然后把老姐狠狠踩上几脚。
等她笑完了,她才说:“他去中国之前问我有没有什么漂亮老师介绍,我就拿了你的相片给他。他说很漂亮呀,然后就问我你喜欢哪个明星,他可以投其所好。我说你喜欢伍佰啦,他就说那他就叫阿伍好了……”
后面的话,都在耳朵里模糊了。原来他们的缘分开始于一张相片,比她想象中的要早。他的名字从一开始就是为她而起。小渔突然明白他的那个开场白,那是一张经过修饰的艺术照,当然比真人要漂亮。
一个念头从来没有那么强烈过,小渔对老姐说:“姐,我想去美国!”
老姐以为她听错了,“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渔说:“姐!我想去美国!”
请了三个月的假,老总因为碍着孟奇的关系,破例批给了小渔。
小渔带着她小小的行李回到了家,老爸老妈欢天喜地,他们觉得小渔不能总是忙于工作,应该在年轻的时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而且,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居然还没有男朋友。小渔已经成为老夫妻的心头患了。
姐姐曾叫小渔去美国很多次,都被小渔毅然拒绝,那完全起源于第一次的不快乐的签证经历。自从那次被一个光头老美以有移民倾向被拒后。小渔就惧怕再走进美国大使馆里。
但这一次,小渔却第一次有那么强烈的冲动想要飞到大洋的那一边。
老姐很快给小渔办好了材料,再一次的走进那个签证大厅。
人头涌动,都是带着美国梦而来的人们。小渔也有一个梦,却和他们不一样。她只想看一看阿伍,想知道他过的好不好。哪怕只是偷偷看一眼,就好。
叫到了小渔的号,走到十号窗口。签证官们应该换了一茬又一茬,但今天,她又遇到一个光头。他说着生硬的中文,但却很温柔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外国人说起中文都那么好听。
签证官也有一双蓝色的眼睛,却是天蓝色,很清透,很好看。
“石小渔小姐,你去美国干什么?”
“去看我姐姐和姐夫。”小渔淡定从容。因为单身女人去签证,百分之九十九的结果是拒签。可是她还是来了,为了那百之一的希望。
“你曾经被拒签。”他皱了皱眉,在电脑里看着她的资料。
“是的。”
“你到美国去干什么?”
“我去看我的姐姐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