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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挂了水珠的面颊，心里紧了紧。
“我是认真的~~”他说：“你考虑好了告诉我。”
颜夏摇头：“你这样对我，我没办法思考。”说完就后悔了，她看到张驰的酒窝又陷了下去，他又得意地笑了。
低头用额头抵住她的，笑声低低盘桓在耳边。
“鞠！！！！！~~~~~~~~~”尖锐的哨声刺破游泳馆的空气，像在水面与顶棚间扯开了空气，池边高高座椅上穿着橙色裤衩的救生员大叔站立起来。
另一边，一个救生员已经脱下套裤，跳入池中。
张驰回头，看了看水里的孩子们，意识到什么似的，猛然放开颜夏，拨开水花，向深水区奋力游去。
落单的颜夏还没明白过来，只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离她最近的James向颜夏大叫：“是Steven，他和Tiger吵架，硬要游到深水区去。”
孩子的声音在游泳馆里变得飘渺，脑袋“轰”地一下。
千万~~~
千万别出什么事儿~~~
＇ ＇
013
空调冷风从送风口缓缓吹送，前台昏暗的灯光照得人心里也晦暗晦暗。
吵吵嚷嚷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该闹的也闹累了，该回家的也都回家了。颜夏一人坐在前台的转椅上，手里捧着已经泡得没有了味道的红茶，看着水汽氤氲着，心里又空又堵。
暑假班多少要出点事儿，是培训行业里默认的一件事情。哪年暑假班如果没出事，那就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儿。就好像传说中，但凡造大房子或大工程，底下总要埋几个活人下去，这是建造业内人尽皆知的事儿一样。
还以为，这次暑假班花了心思下去，认真组织规划了很久，所以出事的可能性不大。至少到中午的时候，她还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就在她走神的那一个小小的当口，还是出事儿了。
后来，Steven被救生员大叔扛上了岸，因为施施救得当，就是呛了几口水，只是大家都吓坏了。惊魂未定的孩子也不敢再游泳了，匆忙收拾了回工作室。
下午家长来接的时候，溺水的Steven情绪还没有恢复，即便是想好好给家长做心理建设，估计那个孩子的外婆也接受不了，直接在工作室前台大吵大闹。
颜夏赔了不是，老太太不听。于是，就认命地站在那里等老太太骂，等她骂累了，骂够了，也就忿忿地走了。
对于挨骂，入行久了，习以为常了。
小麦和妮妮就在旁边陪着，老太太骂累了，还给她端个茶、送个水。
心里，却是难受得很的。
小麦和妮妮刚走，张驰在做最后的教室门窗开关的检查。一间又一间，轻微的窗框碰击的声音和教室空调开关的“哔”声在幽暗前台显得尤其的响。
“Summer，回家了。”张驰从最后一间教室里出来，声音里也透了一丝疲倦。
颜夏从座位上缓缓抬头望着他，片刻恍然，有种想抱着他大哭一场的冲动。吸了吸鼻子，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忍住了。
张驰走过来，蹲下身子，微微抬头看着坐在扶手椅里面的颜夏，伸手在她手臂旁轻轻拍了拍，安慰道：“没事了，孩子没事，家长回家冷静下来就不会怎么样了。”
颜夏摇头，把水杯放在前台的桌上，苦笑了一下：“谁说没事？我们这样的小工作室，不是那种大的培训机构，做了广告就有人上门。像我们这样，纯粹是做口碑的，家长在网上一宣传，再加上一些不明情况的，如果闹大了的话，很麻烦。”
张驰嘴角微扯，轻轻一笑：“老太太又不会上网。”
“老太太不会，可是孩子的父母会。”将头埋在双手中间，声音哽咽：“你看孩子的外婆刚才那一顿闹，还说什么让我们小心的话。我听了就难过~~~~”眼泪最后还是流了出来。
“你知道么，我不是不用心，不是混吃等死地过日子。这个工作室，里面有多少是我的心血。我总想着，我和小麦妮妮三个，都是想把课上好的那种老师。再加上对孩子们好，家长总会比出到底哪里比较好。可是，就算你辛苦建筑起来的这些东西，只要有一个人站出来说你不好，之前所有的好都抹杀了。”她边说边哭，张驰只能从一旁抽了纸巾给她擦。
眼泪带来了鼻涕，颜夏边哭边醒鼻涕。
“本来还想着这个暑假做好了，等到秋天，再开一个新的教学点，到时候一些新老师也可以一点点接一些课。可是，如果因为这个意外，口碑做坏了，说不定连这个点都保不住。”
“你怎么知道口碑会坏？”他失笑。
“Steven外婆刚才说了，要去网上宣传。当时，他妈妈也是看到论坛上有家长说我们这里好才过来的。”把纸巾扔进垃圾桶，接过递来的另一张，颜夏继续哭。
快一个月的暑假高强度的课和劳心劳力的托管班，基本将老师们和自己都已经逼到了极限。如果相安无事都还好，可是，就是这种突如其来的意外，家长口无遮拦的恶意，会让人觉得特别委屈。
“呵呵呵~~~”张驰笑了起来。
颜夏红肿着眼睛，白了他一样：“笑什么笑？！”
“笑你缺心眼儿。”
“你才缺心眼儿呢！”怒着把哭湿的纸巾塞回到张驰的手中，手用力向下压，企图让蹲着的男人失去平衡，未果。
张驰将揉皱了又湿乎乎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扶了下前台站立起来：“哟！腿都快蹲麻了。”
恶趣味地伸手推了还未站稳的张驰，导致他高大的身躯撞上了前台，脆弱的桌子在这个撞击下，颤微微地晃了晃，颜夏心里又是一阵心疼，伸手扶了扶桌子。
张驰抱了胸，脸上掩不住好笑的神情，恶毒地靠近问：“推我干嘛？”
“你才缺心眼儿！”颜夏强调了一遍。
张驰脸上露出了种大人看到孩子耍赖那种莫可奈何的表情：“本来就是么，Steven外婆心疼孩子，再加上天气热，心情烦躁，说两句狠话是肯定有的。你刚才也安慰小麦她们，家长发泄完了，回去就没事儿了。怎么这会儿又担心起来。”
“不是的！”颜夏怒其不争地的争辩：“如果我不这样安慰小麦她们，难道还告诉她们说，我其实心里很害怕，不知道会出什么事情。以后工作室招生不好了，我付不起你们一小时这么高昂的课时费吗？”
张驰翻着眼皮想了半天，悠悠道：“我还当你深谙培训行业的规则，知道大多数家长只是闹闹而已，才那么淡定地安慰其她人~~~”
“你走开！”推了他：“你入行一个月，凭什么说我？我是你老板！”
“不对，你是我女朋友。”他坚持。
颜夏看了看他，决定不再与张驰辩，辩了半天也就被他打马虎眼给含混过去了。
看着转身忙着整理自己两个包的张驰，颜夏问：“你觉得会闹大吗？”
“不会！”
“为什么这么说？”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我问你，你觉得什么样的家长会把孩子送到托管班来？”
颜夏将背靠在椅子上，微微放松了一点，边想边说：“一般有两种，第一种是特别懂事的，不过这些孩子都是家长很忙，没时间带的，所以独立性很强。另一种是很顽皮的，家里没有家长管得住他，就把烫手山芋扔给我们。”
“嗯，分析得挺对的。”张驰唇角的酒窝隐现，继续问：“Steven是哪种？”
“明知故问！”
“这样的孩子本来就容易出事。一般来讲，这样的孩子父母都懒得管，但心里也清楚孩子不好。而再有可能呢，就是背后有非常宠着孩子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常常是这些年长的家长教育不当，才会导致孩子比较难管咯！”
颜夏收了眼泪，望了眼张驰，心里踏实了一点。
“至少我看到的是，Steven很喜欢我们这里，比刚来暑托班的时候表现好很多。虽然今天有点意外，孩子的外婆也很激动，但他父母的态度我反而觉得未必是这样的。”包整理好了，张驰取了车钥匙，对着颜夏晃了晃。
“你真这么觉得？”
“当然。”他点头：“你今天应对的方式非常好，家长发泄完毕，回去睡一觉，事情就渐渐平息下来了。”
张驰伸出手臂，示意起来，可以回家了。
颜夏摇头：“起不来，我累死了~~~”
邪恶地笑了，那个酒窝又深深陷了下去：“那我抱你起来。”
还没等反应，他已经手上用力，吓得颜夏一下子从座位上立起身来，被张驰一带，跌入他怀中。
不待挣扎，就被他将头按在肩膀，哄骗着说：“嘘~~~别闹。知道你累，男朋友的肩膀给你靠靠。”
只那一句，颜夏瞬间放松下来，乖乖地把头靠在他身上。
她想，她是真的很累。一个人要承担的东西太多，从来，就没人与她分担。或者，像哥哥这样的好人，不知道怎样替她分担。或者，像之前那个男友一样，索取多于给予。
张驰，你是第一个让颜夏觉得可以依靠一瞬间的男人。即便只有一点点时间，即便你还年轻。但今天晚上的这一点点，就足够了。
背后的肌肉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周围萦绕的是从他身上传来的薄荷一样的气息。这个肩膀，是安全的。
“张驰？”
“嗯，什么？”
“你真觉得事情不会闹大？”
“……”（无奈的表情）
“喂！”
“走，回家！”
“让我再靠一会儿。”
“好~~~~”（某男邪恶的笑了）
＇ ＇
014
这个周末，颜夏通知家长，停了一次课。
因为太累了。身体上、精神上都是这样。一个人如果连续工作接近四十天的话，就算不出事儿，精神也要崩溃，何况是之前还有Steven落水这件事儿。
没错，诚如张驰所料的那样，第二天，孩子的母亲亲自送孩子来托管，状似随意地提了一下以后要注意孩子的安全，但却没有再责怪的意思。
小麦当时有些忿忿，觉得家长应该道歉，妮妮和颜夏只能笑笑。家长不追究，就是万幸了。还要人家道歉~~~哎，当然就不要想了。课外培训机构对于自己的定位，就是服务业的一个工种而已。
陪着笑脸，送走了Steven妈妈，仿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地带了孩子进托管教室。
这事儿，就算这么过去了。
至此，颜夏心里算是彻底松了口气儿，不巧又正对上张驰似笑非笑的眼神，白了他一眼，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可惜颜夏自己都知道，白的那一眼多了点娇嗔的意思在里面。即便白过之后就起了后悔的心思，也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了。
张驰还是那个痞痞的笑容，好像不着急的样子。时不时的言语上“调戏”一下她，颜夏也就只能直接无视，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个难得的停课的星期六，早上7：45分睁开眼睛，揉了揉额头想，太好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睡到这么晚。
拖了拖鞋去卫生间时，看到太阳射进窗户的角度和上班时不同，心里有种放松的感觉。
也许是累太久了，那种放松带着点点的疲劳，伴随鼻子后面干干的感觉，平白地无力。
厨房里出奇地安静，听不到以前锅碗瓢盆的声音。张驰还没起床么？
之前就算他周末不上班，还是会尽责地起床做饭，送颜夏上班，再自己趁周末出去逛。
难道他知道自己停课一次，也借机睡懒觉？
刷牙、洗脸、护肤品，高兴地在最后一步省略了防晒霜，今天什么都不干，准备宅在家里。
从卫生间的抽屉里，取出许久未戴的框架眼镜，头发直接一把马尾地束在脑后，拖鞋踢踏踢踏地往厨房拖。
岛台上放着一盘做好的早餐，旁边一大杯奶茶，伸手搭了搭，已经凉了。张驰在餐盘边留了字条，说是出去了，要颜夏好好休息，如果早餐冷了，就微波炉“叮”一下。
失望的情绪从心底冒了出来，如同投入玻璃罐子的香烟，开始只有轻轻一缕烟，渐渐地弥漫了整个身体，搞得雾气腾腾。
慵懒地坐上餐椅，疲惫之下，连热早餐的心情都没有，直接捧了杯子一口喝下去。红茶加牛奶的组合，热的时候喝来暖心暖胃，冷了之后，奶腥味儿弥盖了口鼻五官，无端地难喝起来。
人走茶凉的滋味儿不过如此。
颜夏苦笑着自嘲，凭什么就对这习以为常了呢？张驰的确没有理由必须要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对她嘘寒问暖。而为他不在还无故生气，更加是不可理喻的行为。
就像以前那样多好，自己照顾好自己就行。
从餐椅上起身，拿了餐盘要去边柜开微波炉，猛然间体会到了一丝晕眩，餐盘“哐啷”一声摔落地面，火腿炒蛋混着磁盘的零落碎片四溅开来。
颜夏呆滞半晌，盯着地上一片狼藉，连蹲下去捡的力气都没有。
忽然，觉得不怎么饿了，想着也许是太累的关系吧，她连扫地都不想了。
漫无目的地踱回卧室，空调还在哄哄作响，起床时混乱卷做一团的薄被跟蜗牛一样地蜷在床的中央。颜夏一头栽在被子上，脚腕一勾，裹了被子打算睡个没心没肺的回笼觉。
这一觉睡下去后，昏昏沉沉、浑浑噩噩地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睡到后来的时候越来越冷，即便努力用被子将身体裹成个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