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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大哥……”龙且咋舌,完全没料到昔日重情重义的项羽会说出这样的话,“倘若项大哥今日一定要责打英将军,那么,也请一并治罪龙且,龙且甘愿受罚,毫无怨言。”
“好,很好。来人,拉出去,各打一百军杖。”项羽的冷漠无情让虞妙弋再也看不下去,她想劝些什么,可是决堤的泪仍汹涌不止,她现在除了抽抽噎噎地啜泣,根本开口说不了一句话,况且她发觉,现在的项羽谁都劝不了。
*
龙且、英布被拉了下去,项羽吩咐门口侍卫传话项庄,要他立刻去刘邦落崖处搜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是空手而回,他也不必回来了。项羽的心变得好冷好狠,虞妙弋再次感受到了,无论是对亚父、龙且还是项庄,甚至是自己……他到底怎么了?
虞妙弋抬起汪汪泪眼时,那双重瞳再次逼入她的眼帘,项羽来到她的身前,抱臂环胸,冷冷地看着一直哭啼不止的女人。“别把本将军的话当耳旁风,收起你虚假的眼泪,否则你这双眼休想保住。”
“你以为我想哭吗?”虞妙弋擦去一把眼泪,但眼角很快又被浸湿,面庞纵横的泪水从她尖俏的下颚滴落,汪洋她的大片衣襟,她尽力平复失控的情绪,但一点也止不住决堤的泪水。心还是怦然乱跳,痛心、悲伤、惊诧,甚至还有欣喜,种种复杂的感情从内心深处涌出,一下子淹没她所有情绪,让她除了哭还是哭。
这种感觉……虞妙弋一手继续拭泪,一手抚上心口,这颗不可控制的心,不可控制的激烈情绪让虞妙弋想到了四年前,当她重生在下邳与项羽在牢房相遇时,这颗心也是又惊又喜,让她无法自持地泪流不止。
美人梨花带雨般的哭相我见犹怜,可偏偏眼前面色阴冷之人一点也无动于衷,不,面前之人也非无动于衷,他面色虽冷,目光却已不再冷冽,他望着她泪水纵横的脸庞,慢慢失神。
“你可知道我有多恨你的眼泪。”男人突来的无奈叹息让虞妙弋抬眼望来,水汽氤氲中,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近在咫尺的这双重瞳,幽邃深处那无奈之下的一丝柔情,“每一次你哭我就方寸大乱,你的眼泪比任何神兵利器都更具杀伤力,纵使我勇猛无敌、不死不休,但你的眼泪却能让我瞬间致命。”冷漠的男人突如其来的苦涩一笑让虞妙弋不由一喜,因他的这些说辞。这些项羽也和她说过,他还是她的项郎吧。
“项郎。”然而她欣喜的呼唤却换来他眼底的柔情敛尽。眼前的男人竟冷酷地钳住她的脖颈,凶狠地瞪着她,厉声控诉,“你只会用你的眼泪骗取我的同情心,收起你虚伪的眼泪。”
咫尺间,男人眼里宣泄而出的愤恨尽数看进虞妙弋的眼底,但虞妙弋不懂,完全的不懂,不懂为何自己一觉醒来,变天了般。她只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可颈项被他无情地勒住,她喘息艰难更别想开口说话。
她仍旧泪流不止,而他开始咬牙切齿。愤恨猩红他的眼底,恐惧盈满她的心间。当她迷失在他那双被猩红取代的重瞳时,心如刀锥。
他要杀她。这一刻虞妙弋竟有此觉悟。但她不明白,她死得不甘愿。她只能无助地抓着这只无情的手,睁圆着双眼看他,看着他这双不复柔情的双眸。
无助的泪滚出眼眶,滑落她的脸庞,浸湿他的手心,当一滴又一滴的泪珠滴落在她隆起的小腹时,“哧”的一声,七彩的虹光从她的腹中迸射而出,绽放在他们两人之间。
刺眼的光芒逼退项羽几步,虞妙弋得脱,倒退一步,扶住旁边的几案,猛咳数声,喘息不止。待光芒散尽,虞妙弋缓过气后,项羽又来到了她的眼前。想后退,逃开他,可惜双腿无力,虞妙弋只能任他再次粗鲁地抓过自己的下巴,被迫着与他对视。
他的眼已无血腥之色,一如往昔的一眸双瞳,却已无往昔的款款柔情。“哼,本将军倒忘了,你还杀不得。那孩子还保护着你。”项羽讥讽一笑,拉过她,将她困入怀里,那抓着她下巴的手抚上她的唇瓣,摩挲着因害怕而战栗的双唇,居高临下睥睨,嘴角噙着冷笑,似在欣赏她此刻的凄惶无助。“本将军还忘了,你不是她。”
“虞妙弋,”他低下头,唤道,剑削般的薄唇擦过她泪水婆娑的脸庞,停驻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却冻结着她的心,“你不是说爱我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
、变天(下)
“你不是说爱我吗?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爱我。”这句话莫名其妙;让虞妙弋深深不安,但她完全反抗不得;直接被项羽拽出宴堂,守在门口的凤雅一见情形不对;立刻上前想拦住他们;项羽冷声喝止,凤雅虽怕却不敢让凶神恶煞的将军这样带走夫人。
“找死。”项羽猿臂一伸,直接抓过凤雅的脖颈,杀意已起;一双异于常人的重瞳睁圆让人不寒而栗,虞妙弋惊骇不已;扑上去抓住项羽的手臂,“不要伤她,求你,我跟你走就是。”
“不要……夫人,将军他……”凤雅挣扎着,虞妙弋喝止,“住口,凭你也敢阻止将军?退下。”
“呵,算你识相。”项羽冷冷一笑,似赞赏地睨了虞妙弋一眼,重重地摔开凤雅,继续拉住她往前。凤雅跌坐在地,猛咳数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长廊尽头。回想刚刚虞妙弋的话,凭她是阻止不了项羽,那么现在还有谁能阻止?范亚父吗?凤雅站起,咬咬牙,转身寻范增而去。
*
项羽想拉她去哪?到底想干什么?任虞妙弋怎么也没想到,项羽一路疾行来到的竟是大牢。一到牢房,里面肮脏湿臭的味道就让虞妙弋受不了,特别再加上刚刚那样一路的疾行,虞妙弋一被项羽带入一间昏暗的牢房就开始呕吐,腹部绞痛难忍。而身边的他却无动于衷。
“过来。”项羽一把拽过她,虞妙弋痛呼一声,被他拉到身前,背靠着他的胸膛。“你不是说爱我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行动。”他凑到她的耳边,阴阴地说道,抓起她的下巴,身后的男人让她看着眼前,“好好看看,他是谁。”
虞妙弋别开脸,不愿他的碰触,但她还是顺着他的指示向前看去,借着牢内昏暗的光线,她勉勉强强看见一个被铁链锁在十字形木架上的人,这人披头散发,她一时也辨不出是何许人。但那人似乎感觉到了动静,他开始挣扎,铁链哗哗作响,他摇晃着一头的乱发,破口大骂,“项羽,你这个残暴之人,我陈平有眼无珠,竟认你这样的恶贼做主!我陈平到底犯了何罪,你要这样无缘无故地刑求我?”
陈平!?虞妙弋瞪大了眼,吃惊极了。
“你犯了何罪?呵呵,妙弋,你说陈平犯了何罪?他该不该死呢?”项羽啧啧冷笑,冰冷的手抚上她睁圆的眼,“我这样做过分了?”
“他,他……”虞妙弋难掩震惊,话不成句,“为什么?你……怎么会?”她想问项羽为什么会刑求陈平,按理说陈平这会还没表现出二心,项羽没理由这样对他。
“慌什么?”相较于她的震惊不已,项羽气定神闲,“这盗嫂恶徒,枉我器重于他,他竟然在鸿门宴后和刘邦暗通曲款,助他脱困,顺利回到汉中。之后更是干脆投奔刘邦,多次向他授计加害我大楚。若不是他在荥阳一战施反间计,我和亚父岂会反目?亚父不会被逼告老还乡,背上毒瘤爆裂,气死在了路上,死不瞑目。若不是他在我和刘邦签订鸿沟和谈,划定楚河汉界后进谏他趁机偷袭,我又怎会被逼入垓下,最后困死在那?妙弋,你说陈平该不该死?”
项羽的话,一字一句清楚无比地灌入虞妙弋的耳中,让她除了震惊得目瞪口呆外再无其他反应,但陈平却难以接受,晃荡他全身的铁链,陈平嘶喊,“恶贼,你满口胡言!我陈平自归入楚营,何曾有过二心?刘邦?我可以指天立誓,我与他从未蒙面,又何来暗通曲款?说我害你和范亚父反目结怨?害得他毒瘤爆裂身死?可笑,范亚父如今不是还健在吗?什么鸿沟之盟?你被逼入垓下?项羽,你要污蔑我陈平也请找个让我心服口服的罪责,这样莫须有的罪名,我陈平抵死不认!就算是死我也不会瞑目!死后亦必会化成厉鬼,找你索命!”
“呵,”项羽掀了下薄削的唇瓣,没有理会一眼歇斯底里的人,他只是将头搁在虞妙弋的发顶,轻轻磨蹭,“妙弋,你恨他吗?”
压下心底的震惊,虞妙弋怔愣地抬起眼,看着眼前蓬头垢面的人。项羽所说全是事实,是上一世真真切切的事实。这一世由于他在鸿门宴后就追杀刘邦,才让陈平没有任何机会和刘邦发生交集,至于之后离间项羽和范增,以至范增死不瞑目,还有进言刘邦,让他撕毁鸿沟之盟,这些都远没有发生,陈平自然不知道。但项羽,项羽为何会知道?知道得如此一清二楚。还有这次的鸿门宴,项羽竟会事先让人埋伏暗算刘邦……
怎么回事?她昏睡的那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项羽会性情大变,整个世界变天了般?
“妙弋,你不恨吗?不恨刘邦?不恨张良?不恨韩信?不恨陈平?不恨那些把我们逼得双双自刎的人?”身后的男人伸手圈住她的双肩,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属于他温暖的怀抱让虞妙弋哭得红肿的双眼再次涩然。他自称“我”、“我们”?他是项羽,她的项郎吗?虞妙弋惶惑,但一被提及那些人,想起上一世他们的迫害,她怎能不恨?
“我恨……”虞妙弋咬牙切齿,瞪向陈平。
“很好。”满意地得到答复,项羽松开她的肩头,抽出腰间的天子剑,他让她把剑握入手心,“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你恨他们,来,替我杀了他,永绝后患。”蛊惑着,他握着她的手,举起,让剑尖对准陈平的心脏,然后松开她,后退一步,抱臂环胸,看戏般,嘴角犹挂冷笑。
*
杀了陈平?杀他,虞妙弋不会手软,但是……身后的人后退一步,虞妙弋却转过了身,直接将剑架到他的脖颈,“告诉我,你是谁?”在杀陈平之前,她想知道为何项羽会性情大变,为何他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未来?
面对她的倒戈,项羽面色未变,甚至还前进一步,让天子剑的刀锋更贴近自己一寸,然而虞妙弋却吓了一跳,跟着后退一步,稍稍挪开剑锋。
“不是想杀我?怎么?下不了手了?”男人冷冷嗤笑。虞妙弋握紧了手中的剑,心在望着那双举世罕见的重瞳时根本狠不下去,“我不想杀你,你知道的。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你为何会知道这些?追杀刘邦,刑求陈平,为什么你会这么做?”
“我是项羽,又非昔日的项羽。”他的解释让虞妙弋难懂,她蹙眉,望着他,听他继续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可以大方让你知道一切,毕竟这次能让项羽重来一世,让我得以灵魂归位和他融为一体,你的功劳最大。”
“什么意思?”虞妙弋更是不安。眼前的人却是淡淡一笑,不答反问,“这把剑是你们虞家祖师爷所铸,还记得它的用料吗?”
虞妙弋怔了一会,回道,“蚩尤。哥哥说天子剑的用料是来自埋葬蚩尤身与首的南方暑地和北方极寒之地这两个地方。”
“对。但事实上,当年轩辕黄帝将我身首分离,分别埋葬封印的不止是我的**,还有我的部分灵魂。这部分灵魂是我在涿鹿之战前答应成为众魔之首时,被妖魔注入的魔力和恶念所在。以前我痛恨过这部分邪恶的灵魂,但这几千年来,我无不在庆幸,若没有这部分灵魂,我蚩尤真的只会轮回成平平凡凡的人,奈何不了天,奈何不了命。所以我该感谢你们虞家祖师爷,让我能借由天子剑的铸造而寄宿在剑中,我也该感谢你,若不是你强烈的怨念,迫切重生,我也无法让项羽再重来一世。”
“你说什么?你,你是蚩尤?我的重生是你一手策划的?”一日来经历一波又一波的震惊让虞妙弋再也支持不住,她向后趔趄一步,头昏目眩,若不是借着天子剑支住地,她早已倒下。
“是。我是蚩尤,但蚩尤是项羽的前世。所以,我也是项羽。你的重生的确是我一手策划,是我让那孩子让你重生,目的如刚才所说,只是为了让项羽重来一世。虞妙弋,历史将在这一刻改变,这天由我自己来逆。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明白的话,杀了陈平,我可以记你一功。”项羽走上前,撑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然后转过她的身子,再次握起她拿剑的手,指向陈平。
此刻的陈平也惊骇得目瞪口呆,什么蚩尤?什么轮回?什么重生?他完全不知所云。然而老天没有给他多少时间弄白这一切,当眼前的男人握着女人持剑的手,将冰冷的剑尖刺入他的胸膛时,血汹涌而出,他的世界被鲜血染红后很快就被无边无尽的黑暗取代。双目睁圆,他不甘愿,却奈何不得,只能眼睁睁让眼底的光亮散尽。死亡竟来得如此的快。
“啊!”当猩红滚烫的鲜血喷溅到脸上时,失魂落魄的虞妙弋尖叫一声,昏死在身后之人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