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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白庆吃惊地低呼了一声,他本也感到这两艘大船很奇怪,听刘玄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
“他们怎会船行此地呢?”有人奇问道。
“现在平林军、新市兵和刘寅的舂陵兵联合,宛城形势自然危急,大概只有严尤或陈茂两人才能镇住宛城,他们若是自陆路而行的话,必会惊动义军,而水路走淯水,也无法瞒过义军的耳目,所以他们便选择了这条极偏僻的水道秘密前去宛城!而义军把注意力都放在淯水和陆路上去了,却会忽略这里,严尤和陈茂果然非同常人!”刘玄赞道。
白庆诸人半信半疑,他们很难想象在竟陵的严尤和陈茂会自这里去宛城。当然,如果真的是严尤或是陈茂在大船之上,以他们眼下的实力,根本就敌我相差悬殊,虽然刘玄武功超绝,但严尤和陈茂都是当朝绝世好手,又岂会输给刘玄?而且这两人身分特殊,身边的亲卫也都是高手林立,就是没与白久兵分两路,他们也没有胜望,何况此时?
“他们怎会劫走小姐呢?如果他们是想去宛城,也不用如此打草惊蛇呀,这岂不是自暴身分吗?”白庆又疑惑地问道。
“这个也正是我难以理解的地方,看他们灭去灯火、降下旗帜的架式,分明是在摆一个陷阱让我们钻进去,可是他们若是想去宛城,确没有必要在此故布疑阵,但如果说他们没有劫玉兰,为何蹄印一直延伸到此处……”刘玄的眉头皱得很紧,他确实有些不解。不过,他并不想去赌。
“放火箭!”白庆吩咐了一声。
立刻有人点亮了火把,他们并没有准备专门的火箭,只能把火把拆装成火箭。
刘玄接过火把,道:“不用这么麻烦!”说话间竟将火把甩了出去。
火把拖起一道慧星般的光亮,切开夜空准确地落向大船。
“哚……”蓦地自大船暗处射出一支怒箭,准确无比地击中火把。
火把在空中爆成无数零碎的火星,像烟花一般洒落江面,而那支怒箭也同时坠落。
“嗖嗖……”一阵密集的箭雨如飞蝗般洒向白庆和刘玄诸人。
白庆和刘玄诸人都吃了一惊,刚才那一箭展示着放箭之人超凡的功力,他们也在这当儿看清了两艘大船的模样。
“叮叮……”箭雨虽然洒得漫天都是,但这群白家家将似乎有了准备,带马挥剑,击落了许多,但是由于夜里太暗,根本就看不见箭矢自哪个方向射来,只能凭感觉格挡,仍有数人中箭,数匹战马惨嘶而逃。
“走!”刘玄低喝,他怎会不明白船上的人确如他所猜,事实上,他在湖阳世家中早就得到消息,说严尤和陈茂近日要去宛城,其行极密难以查探。这一刻,他一见这两艘官方战船,便已猜到一二。
他的心思十分缜密,绝不干没有把握的事情,此刻又是敌暗我明,对方灭灯降旗明显是为了引诱自己前往并困住他。是以,即使是白玉兰在船上,他也不会傻得去做这绝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能查到严尤和陈茂的行踪,已等于胜了一场。
刘玄拨马一走,白庆诸人也只好跟在其后而行,没有刘玄,他们更不敢与官兵交手,何况湖阳世家还不敢公开得罪严尤和陈茂。
刘玄竟然突地撤走,这下子倒大大地出乎船上众人的意料之外,但是如果要追的话,也难追上刘玄的快骑。另外,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全体追击,若贸然离船追击的话,立刻就会由主动变成被动,是以严尤也只能望着数百步外还未靠近的刘玄拨马就走。
“好狡猾的刘玄!”林渺自船舱底也爬了上来,听着蹄声的远去,不由道。
“哦,何以见得?难道你知道刘玄因何而退?”严允讶然地望了林渺一眼,奇问道。
“刘玄之走,自然是因为两位将军的存在。”林渺肃然道。
“因为我们的存在?难道他知道我们在船上?”严允反问道。
严尤也饶有兴趣地望着林渺。
“自然能够猜出一二,将军虽然降下了帅旗,灭了风灯,但别忘了,这两艘大船便是将军的标志,这包有铁皮和生牛皮的大战船只有朝中水军才有,而且如这三桅的大型战船若非结队出战,岂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擅自驱离水师大营的?以刘玄的眼力和阅历,他岂会不知道这两艘战船乃是新近在竟陵外大败王常军的水师快攻舰?而在竟陵,能有权让这两艘战舰远来此地的人大概只有严大将军和陈茂大将军了,而两位大将军中的任何一位都是此刻势单力薄的刘玄所惹不起的。”林渺淡淡地分析道。
严允不由得与严尤对视了一眼,林渺说出这些话来,他们才想到自己确实是百密一疏,忽略了这一点。
“刘玄果然精明过人,难怪能够如此投机取巧地成为绿林军的中坚人物!”严尤吸了口气淡淡地道。
“若是他真的知道了我们的行踪,只怕我们必须尽快赶到宛城才是!”严允微微担心地道。
“至少,他仍不能肯定我们的存在。刘玄只不过是投机取巧擅耍手段笼络人心的人,若只凭他,仍不足以成大事,最可虑的应该是刘寅和刘秀两兄弟!”严尤吁了口气,平静地道。
“何以纳言将军会如此认为呢?刘玄在江湖中的口碑极好,也是一呼百应,何以成投机取巧之人?”林渺不解,虽然他知道刘玄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此人在南阳、南郡乃至中原各地的声望却极高。
“哼,有些东西不能只看表面,这个世道声名鹊起之人并不是每个都有真材实料,这个乱世中,伪君子比比皆是,而刘玄便是其中之一。乍看其声名确实名动一方,但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只凭其耍尽手段笼络绿林便知道此人权欲过强,无真正容人之心。但刘寅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人,此人务实,虽颇清高狂傲,但其韬略智慧过人,而其弟刘秀也是文武双全的不世人才,在中原,也只有刘家两兄弟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物。而在绿林军中,若只是平林、新市两路义军联合刘寅,根本就不足为惧,就因为有刘玄的存在!”严尤侃侃而谈道。
“哦,纳言将军是说,刘玄绝不会让刘寅坐大,因此,势必会影响他们的战斗力,而使其难成大事?”林渺立刻插言问道。
“年轻人倒是思维敏捷,本帅就是这个意思。绿林军中,王匡和王凤、陈牧必会迎合刘玄,因为这几个人虽勇猛颇有实力,但目光短浅,被刘玄的甜头给打动了,定不会倾向刘寅。说起来,在绿林军中真正了不起的人物便是王常!”严尤直言不讳地道。
林渺虽没见过王凤、王匡、陈牧诸人,但听得严尤这样一分析,心中颇为敬佩,只看严尤那谈论人物的气度,那语气的中肯,便知其能成为一代名将绝非侥幸;对敌人的评价也是那般认真而坦诚,可看出其胸怀坦荡,或许这便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要素所在了。
“年轻人,本帅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将来你也会成就非凡,不知你是否愿意跟本帅一起继续从军?”严尤突然认真地问道。
林渺吓了一跳,干笑道:“恕小民直言,我实不想受着种种军规的约束,虽然当日在军中学会了很多往日没能掌握的东西,但是既然我已做了逃兵,也不想再入军营了。”“就因为受不了军规军纪的约束?”严允有些不高兴地反问道。
“当然并非这些。其实,小人很希望有一个安定的世界,过一种平静的生活,尽管这个世道已经乱得不成样子,可是在江湖之中总比在军营内更为自在,不怕将军怪罪,小人对眼下的朝廷并不喜欢,所以只好谢过将军的厚爱了!”林渺直言不讳地道。
严尤和严允不由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严允甚至有些怒意,林渺居然敢当着他们的面直言抨击朝廷,他身为朝廷重臣,自是在面子上过不去了。
半晌,严尤才对着面无惧色的林渺笑了笑,拍拍其肩膀,坦然道:“年轻人,有胆色,本帅并不怪你,因为你说的是真话!”“谢谢将军不怪之恩。”林渺也很是意外,心中更是对严尤多了几分敬意。
“那你要去哪里呢?”严尤淡淡地问道。
林渺心道:“就因严尤的大度,自己也不应该欺瞒。而以严尤的身分,又岂会是背后耍手段的小人?”不由道:“不瞒将军,我此刻是想上桐柏山,在那里有一寨兄弟,先到那里避一避刘玄和湖阳世家的追杀,日后的事以后再作打算,现在没有想那么远。”严尤不由得笑了,反问道:“你也学会了占山为王?”林渺不由得干笑道:“不过我绝不会骚扰百姓,滥杀无辜,也只是为了维持生计。当然,这只是眼前,以后如何发展就要另外再看了,但不管如何,我都绝不会骚扰百姓,滥杀无辜!”严允和严尤见林渺如此坦率,却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
严尤望了林渺半晌,才道:“希望你说的是真的,本帅也相信你有一颗正义的心,大丈夫生于世,当顶天立地,为百姓谋得幸福才是。”说到这里,严尤轻轻地叹了口气,接道:“年轻人,我有一句话要送给你,希望你能牢牢地记住它!”“将军请讲,小人定当铭记于心!”林渺突然之间似乎感到严尤内心深处有一点无奈,抑或只是一些感慨,严尤的那一声叹息仿佛将一种深沉的苍桑感注入了他的心中。
“顺民心者昌,逆民心者亡,民即天,欲图发展者,休要逆天而行,方能成事。年轻人,你且记住了!”严尤悠然道。
林渺大愣,他不明白严尤此话是何意,这种话若是拿去劝导一方霸主或是王莽还有些意义,可是对他说这样的话却显得不伦不类,而且此话仿佛暗示当今朝廷的衰落之根源,这怎不让林渺一时摸不着头脑?
严允也大愕,不知道严尤何以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说这样的话,而且林渺几个月之前还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卒。他也和林渺一样,觉得严尤的话太过突兀,而且颇有交浅言深的感觉,不过,他从不会怀疑严尤的话有什么不对。
严尤并不在意严允和林渺的不解,只是淡淡地道:“也许你此刻并不明白我为何要说这些,但日后你一定会明白的。好了,我是官,你是贼,官贼不能同船,我便送你到对岸去吧。”林渺这才回过神来,知道严尤是在下逐客令。不过,他也觉得没有再留在船上的必要,而严尤能以这样的态度对他,已让他感到大为意外了。
“那便先谢过将军了!”林渺坦然道。
“希望日后还有相见之机。”严尤淡淡地道。
“相信会有这么一天的!”……
林渺诸人在战船相渡之下,顺利过了大河,这使得白才和苏弃诸人大感惊讶,他们怎也没有料到,堂堂纳言将军居然也会对林渺如此青睐有加,还对他们如此客气,他们确实感到异常不解,对林渺的神通广大更感到有些高深莫测了。
事实上,连林渺也大为意外,他只能暗忖:“或许只是今天严尤的心情很好吧,不过,不管怎样,严尤确实是个值得敬佩的长者!”在船上休息了一阵子之后,白玉兰的精神好多了,同时又少了刘玄这些追兵,行路也便变得轻松,因为不再急着赶路,在离开大船之后,再行出了二十余里,他们便在一个背风的山坡之后安顿下来。
几人燃起一大堆篝火,围坐在一起取暖。时已至冬季,夜晚霜重风寒,林渺倒担心三女身子比较纤弱,受不了这风寒之苦。由于三女出门之时不敢带太多的东西,就只收拾了一些重要的金银首饰,打了个小包便跟林渺逃了出来,这才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就连白玉兰的貂裘也未能带出来,这一刻冻得手脸发红。
林渺脱下自己的外衣,紧紧地裹在白玉兰的身上,不无怜惜地问道:“还冷吗?”白玉兰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林渺也把小晴叫了过来,三人坐在一起,对于晴儿,他似乎有一丝歉意,因为这些日子太过冷落了这位聪慧而特别的丫头。
“晴儿,我们靠近一些!”白玉兰伸手把小晴拉了过来。
小晴并不介意,只是向林渺笑了笑。
“什么时候能到铁鸡岭呢?”苏弃问了一句。
“明天下午便可到达,只要到了那里,谅他们也找不到,那时候我们就可以再作打算了。”林渺淡淡地道。
“对了,阿渺怎会和纳言将军这样孰络?”白才好奇地问道。
林渺耸耸肩道:“只是因为我曾是他手下的一个小兵。”“不会吧?”“那你认为会是怎样的呢?”林渺反问道。
白才哑然,他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过林渺参军那是他知道的事,可是他没有理由相信,一位堂堂的大将军会对一位做过逃兵的小兵这般礼遇。他不由得悻悻笑了笑,望了林渺一眼,突地惊呼:“小姐,小心头上!”林渺一扭头,也吓了一跳,只见一条长有五尺的大蛇正自树枝上缓缓垂下,长长的红信伸缩着,白才那一声低呼,使得大蛇“呼……”地一下落向白玉兰的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