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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微微一怔,半响才明白宝龄的意思,但他并不知具体的内情,所以只以为宝龄是怕几日出入邵九屋里照顾,会被感染到,他无法说出实情,只好温言道:“不是包裹得很好么应当无妨。”
一瞬间,他看到宝龄的神情变得古怪:“不,我不是说在保护得那么好的情况下,而是……”她顿了顿道,“譬如说,摘下口罩,与病人有近距离的接触,这样,哪怕病人已经快好了,是不是也很危险?”
陆离茫然地望着她,眼底是迷惑。
“算了,你去看他吧!”宝龄吐了口气,转身离开。
罢了罢了。当她做了那件事的那一刻起,便该想到会有危险不是么?只是当时她害怕他再拖下去便要不行了,所以才……却未想到,只是不过过了几分钟的时间,他就醒了。
郁闷。
只能用两个词来说明她此刻的心情,她索性将自己关在屋子里。
拾巧与招娣亦是知道了邵九苏醒的消息,招娣这几日亲眼见小姐为了邵九的病疲惫不堪,心事重重,此刻自然也替小姐高兴,却未想到小姐似乎没有高兴的样子,还像是不知生着谁的气,一屁股坐下来便发起呆来。
招娣也不敢多问,在旁忙了一会儿,见自家小姐只是发呆,倒也没有别的不对劲,便渐渐放下心来,出去帮拾巧干活去了。
陆离推开门,便看到邵九穿着一袭家常袍子,坐在书桌前,见他进来,淡淡地点点头道:“来了?”
陆离走进才见那书案上,摊着一张南疆的地图,凝视了那张地图半响,他道:“南疆虽还不成气候,但加上东瀛虎视眈眈,公子此去亦是要小心为上。”
邵九侧过脸,缓缓地道:“东瀛此次之所以只在暗中鼓动南疆起事,却并未亲自出面,是因为他自知没有十足的把握赢华夏,故此只是寻机挑唆,想得些渔翁之利罢了,倘若华夏动真格的,东瀛为了保存这些年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实力,会撇的一干二净,抽身而退。而南疆妄想已他区区几万的乌合之众敌阮家几十万的精兵,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取灭亡,中土统一,从来便是大势。”
陆离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也是公子想要看到的。”
邵九瞥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南疆早在家父手里,便不太安分,这件事早做晚做,都是要做的。”
即便在很久之后,他也会要做这件事,他的心、他心中所怀的,是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他想要得到的,远远不知是报仇而已,报仇,不过是一步必经之路罢了。
那出现高烧症状的药虽不会真的弄坏身体,但却也不好受,加上他的身体原本并不十分健康,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只是以他强大的定力忍了下来,故此,此刻他的脸色微微苍白,下颔亦是瘦得仿佛刀削的冰魄一般,然而恬淡沉静的神情间,却犹如万千的流韵聚于一道,光华不可逼视。
陆离似乎早已知道邵九口中的“家父”是谁,故此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只是道:“而此刻去做,如此一来,亦可获得阮克的信任,一举两得。”
邵九微笑,露出一丝赞赏之意:“阿离,你要明白一点,所有的成果能够,离不开一个周密的计划,但计划并非一开始便有详细的步骤,亦非一成不变的的,很多时候,再周密的计划也比不上寻找时机来得重要。”
要有明确的目的,要有滴水不漏的计划,亦要懂得寻找时机,融汇变通,而更重要的,是要有一颗隐忍、强大的内心。如同一只匍匐在黑暗中的狼,等待最佳的时机。
这一次南疆之行,便是之前计划中不可能安排好的,却的确是一个极佳的时机。
这一点,不用邵九说,陆离已明白。陆离与平野不同,两人虽是同时跟着他,但平野属火,易冲动,而陆离属冰,正巧是两个极端,可以互补。所以很多时候,邵九对陆离会传输一些经验,而对平野,更多的,只是让他去如何做而已。
而除他们之外的第三个人,是比他们两人更能了解他的心意,有时只需他一个眼神,她变回领会,亦会做到滴水不漏。这么多年来,他缩培养的人,最满意的,便是她。
有男人的冷、狠,亦有女人的敏感与周密。
然而,她不在了。
想起她,邵九虽微微亦晃神,但亦只是不过一瞬息罢了,随即却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如今代替她在他身边吗,然而,却又决然不是她。
不同,太不同了。
邵九的心思出现短暂的有移,然后听见陆离的声音传来:“她刚才问我一个奇怪的问题。”
回过神,邵九宛若漫不经心地应了声:“哦?”
陆离想了想道:“她让我问一下大夫,倘若近距离地接触病人,哪怕那个病人快好了,是不是也有危险。”
陆离说得并不十分清楚,但邵九却明白了,怔了一下,他沉默半响,然后,眼底的笑意如湖中的涟漪,轻轻氤氲开来。
还是会怕么?既然如此,为何方才又要那么做?是为了……报恩么?
报答他多次的相救?
这么一想,不知为何,他心底深处像是忽然长出了一些细细碎碎的草,扎得心尖有些麻麻的感觉,不是痛,决然不是,但却真的,不太……舒服。
良久,他道:“告诉她,大夫说了,不会有事。”
陆离怔了一下,点了点头,这也正是他想要告诉她的,他虽不能明说,其实某人并没有真的得了什么瘟疫,见她心神不定,却也让他难过。
邵九合上地图,重新躺回床上:“我或许还要躺上一些时日,却也不会太长,大约六七天左右吧。”
陆离点头。“瘟疫”即便治愈了,自然还有要一段时日的修养,何况邵九出现的越晚,越有利。这些日子阮克虽没有动静,但邵九出事的消息不可能没有传到他耳中,决战在即,少了邵九,北地之行无疑会多许多麻烦;而少了阮文臣,便是少了统帅。阮克不可能不有所忧虑。所以,这段日子,只需安静地等待。
邵九已调整到了最舒适的姿势躺在床上,微笑着道:“既然是大病初愈,阿离,给我找几本书来吧。”
消磨消磨这等待的时光。
壹佰陆拾捌、奇异的倾谈
南京集市的“朝来书屋。”
宝龄将几叠手写的稿子交给掌柜的,掌柜的截过来,笑眯眯地道:“阿零姑娘,上次的那什么‘霸王的宠姬’已经买断了货,城里的那些太太夫人们抢着要去看下一本那,这段日子你倒没了声音,我正在寻思,该上哪里去找你,嘿嘿……”
“我写好了自然会来交给你,你不用寻我。”前几日因为邵九的事,她一直都没时间写点什么,也不知道上次那本胡编乱造的并且拥有狗血书名的书居然一下便火了,看来这个时代的深闺怨妇还不是一般的多啊。
掌柜的连忙点头,拿着那稿子随意翻了一下,眉头微微一皱:“这次的,怎的不太一样?”
宝龄莞尔一笑:“这次倒不尽是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是许多个小故事。”
掌柜的露出疑惑之情:“这类故事,不知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你放心。”宝龄扬了扬眉,“我向你保证,这些故事肯定会受欢迎。”
这可是她搜肠刮肚地凭着前世看过的《读者》、《故事会》、《外国微型小说》、《光怪陆离》等杂志里的内容,改编而成的许许多多个小故事。
有励志醒世的。有缠绵悱恻的、有温馨感人的,自然也有写神神鬼鬼的,这样的故事在前世也拥有众多的读者,何况这个时代?
宝龄从掌柜的手中结果应得的那部分酬劳,正准备离开,不妨门外传来一个女子脆生生的声音:“掌柜的,那位阿零姑娘可又有些什么新书么?咱们夫人想瞧瞧。”
阿零?!那不正是自己的笔名么?宝龄一惊,转身便望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丫头走了进来,而她身后,是一位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女子。
但宝龄知道,这女子已经不止二十岁了,因为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这个神情淡漠的女子,居然是——阮家三夫人骆氏。
骆氏一身淡云紫的旗袍,发髻只是高高地挽起,没有任何修饰之物,甚至脸上亦未擦脂粉,只是淡淡地站定,缺觉人移不开目光去。
遭了!宝龄暗叫一声,下意识地便掀起后堂的帘子,走了进去,却听那掌柜的道:“来了来了,三夫人来得真是巧,三夫人上次不是说想见见那位姑娘么,喏,这便是……”
话说到一半,掌柜的便愣住,他身边刚才还站着的少女却不知何时不见了,只剩下门帘轻微地晃动,掌柜的与那丫鬟面面相觑。
骆氏亦是怔了怔,才道:“那位姑娘在哪?”
“方才还在,只是不知为何……唉。”掌柜朝里屋瞥了一眼,弄不清状况,亦有些讪讪然。
骆氏目光落在那晃动的帘子上,片刻,淡淡道:“许是她自有原因,不愿见我们这些俗人罢了。”
骆氏用了“俗人”两字自称,她的语气很淡,不似是责怪,竟仿佛有些自嘲。叫宝龄不觉微微错愕,怎么也无法将此刻的骆氏与那日绵里藏针的让她离阮素臣远些的阮家三夫人扯在一起。
只是,宝龄倒不是要耍大牌,是实在不能见啊。一来、她只是想用自己的笔杆子换些生活费,将来也好有所依靠,并不想出什么名;而来、她虽不是逃避,却也只想安安静静地生活,偏生此刻来的是骆氏,她怎么办?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骆氏凝神半响,却朝那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立刻从怀里拿出一大锭银子,塞到掌柜的手中,巧笑嫣然:“掌柜的,咱们夫人想与这位姑娘说说话,您能行个方便么?”
掌柜的就算不看在白花花的银子面上,也得看在阮家的面上,哪里敢说不,倒是连忙卸下门板关上店门,拿着那锭银子找人喝酒吹牛去了。
一时间,屋子里静谧下来。方才宝龄用目光搜索了一下,这后头不过是间书屋,也没有后门,此刻半天等不到动静,她有些苦不堪言,总不能留在这里过夜吧?
不知过了多久,帘子外才传来骆氏低婉的声音:“阿零姑娘,我只想与你说说话罢了,你若不方便,我们便这样隔着帘子说话亦好。”
宝龄一怔,常常地吐了口气,罢了,等这位三夫人说完话总会走了吧?这么一想,她清了清嗓子,故意将嗓音变得沉稳一些:“既然如此,夫人请说吧。”
这个时代写书的人,有些年纪的居多,她这样做,是为了让骆氏不起疑心。
一帘之隔,骆氏真的并未听出来,沉默半响,终于开口道:“我看过姑娘写的书,姑娘有些话,我很是喜欢,故此将它们手抄了下来……”她纤长的手指从怀里拿出一张纸,轻轻地接着道,“譬如:这世间终会有这么一个人,即使你满目疮痍、身心俱伤,还是觉得,曾经遇到他,会比较好……女人的青春是手心的水,无论你是摊开还是紧握,终究还是会从指缝间一点一滴地流淌干净……女人的善始善终,从来不过是一个人的圆满……”
骆氏每念一句,宝龄额头便多了一滴汗,这些句子都是她记忆里比较经典的爱情语录,从前她每每看到,亦会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那本小说里,她只是随性的,应时应景地用了些,却未想到,骆氏居然也会这样做。
无论如何,她总有些讪讪。
然而听着听着,宝龄却也沉默下来,骆氏的语调低而缓,在这么一间昏暗的、飘着书香的小宅子里,有一种春风吹不散的寂寥。
宝龄还记得那次见到这位阮家三夫人,当时便震惊于她的美。那种美,不是能说出哪一处五官好看,或身材如何之类,而是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韵味。
年轻的容颜,却有时光沉淀下来的美丽,动人心魄。
这种与皮相完全不相干的美,宝龄亦在另一个人身上体会过,那个浅笑柔婉、目光深邃的少年……
一想到他,宝龄有些恍然,这几日,她没再去他屋里,也不曾见到他。
她眉头微微一凝,回过神来,骆氏已念完了那些句子:“姑娘不必拘谨,你我萍水相逢,我只是找个人倾诉倾诉罢了。”
沉默半响,宝龄暗叹一声:“夫人倘若愿意,就请说吧,我听着。”
骆氏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窝投下密密的阴影,宛如天鹅绒的细苏,声音亦如梦呓:“姑娘,这时间能有多少女子如素容,可以得到心爱男子生死相随的不离不弃,这世间又有多少男子,能像云笙,独独对一个女人情深意重,宁可舍弃天下而永不言悔?”
宝龄一怔,才想起来,素容与云笙,是她前一本小说中女主、男主的名字,可这个问题……纵然是她,也无法回答。
深情不悔的男主,万千宠爱在一身的女主,永远是小言里不变的定律,但,绝大部分,也只存在于小说中罢了。
她想不到,骆氏的第一句话,竟是这样一个问题。
良久,她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