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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贵双全-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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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桂仙心头一凛,才柔柔笑道:“三夫人只是出去散散心,怕是下人忘了告诉大帅,总是很快便回来了,到时,大帅再与她看雪赏梅,不是更好?”

一丝叫人看不懂的神情在眼底漫开,阮克摇摇头道:“不会了,她不会再回来,既然走了,她便不会再回来。”

“大帅……”筱桂仙一愣,想到骆氏失踪几日,阮克竟是一反常态地并未派人去寻找,原来他竟是知道她不会回来。

却听阮克接着道:“这么多年来,我自以为很能看透一个人的心,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没有能够做到。

那时,她说喜欢看雪中的梅花,南方常年极少见雪,我便叫人栽种了许多梨花树,梨花本在初春开花,为了能赶上时节,我还特地请了最有名的园艺师傅,精心栽培,将花期提前至冬季。当我第一次带她看这梨花中的梅花时,她的眼睛都亮了,我以为,我终是让她开心了,只是后来我发现,她一人时,会对着那园子里的梅树发呆,嘴里轻轻哼的,是北地的小曲,那时我才知道,假的终究是假的,不,哪怕是真的下了雪,她亦不会快活。因为……她心底一直心心念念的,是北地的雪,北地的人,北地的一切,这里纵然再好,也不是她所要的。”

阮克凝望那红梅,语气有些飘忽:“还记得当初我大胜北地王,她作为战俘被人从我跟前拖着走过,当时她抬起头看我一眼,就那一眼,我便再也未能放下,我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流言蜚语将她迎娶进门,我不在乎她曾是谁人之妻,我也不在意别人说什么,我只想将她留在身边,但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几日前骆氏忽然不见,他当时亦曾有过许多年不见的冲动,想要召集全军将她找回来,无论天涯海角,如同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年。但静下来,他却并没有这样做。

他没有这样做,只是因为——爱。

因为爱,他将她锁在身边十几年,看她由当初那个连讨好都显得有些笨拙的女子,渐渐地变得游刃有余,就算明知她是做戏,他也照单全收,看着她人前欢笑人后落寞,容颜不变,心却一点点苍白下去。

十几年来,他没有对另外任何的女子放过真心,更未再娶妾,甚至将爱意转化到了阮素臣身上,事事顺着他们母子,但却还是得不到她,他娶筱桂仙,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在张氏大吵大闹、二夫人悄然落雷之时,她却云淡风轻,置身事外,除了不在乎,还能是什么?

他知道,她终有一日会离开,甚至可以连儿子都不要。只要让她回到那个日思夜想的地方,哪怕只剩她一个人,怕也是幸福的。

既然如此,他怎能再将她找回来?

再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人,也终究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奈之何如、情之一字。

一段往事,是筱桂仙未所知的,她想不到骆氏的真实身份竟是当年北地的战俘,更想不到,旁人看来三妻四妾的大帅,竟会对一个女子痴情至此。

此刻筱桂仙眼中的阮克,不再如同往常一般,是高高在上、站在权利之巅的统帅,他的眉宇间是从未有过的倦意,鬓角微微泛白,平日因威武而隐藏得极好的年龄,也显露了出来,仿佛只是一个为情所困的普通男人罢了,她一时之间竟是凝注。

“玉兰,你为何会肯嫁给我这样一个老头子?”阮克忽地问道。

筱桂仙心中一凛,难道他察觉了什么?一颗心快要蹦出胸膛,指尖掐得手心生生出了一道白痕,才缓缓地道:“玉兰敬重大帅英雄豪杰,何况这些年来,在尘世漂泊,玉兰早已厌倦,想安顿下来,能有大帅真心相待,是玉兰的福分,玉兰岂有不惜福之理?”

她说的虽平淡,但心中到底是忐忑不安的,低着头,望着自己的脚尖,身子微微颤抖。

幸好,阮克似乎并未留意她,半响才道:“其实我娶你,又何尝不是因为第一次见你,你站在台上唱戏,唱得正是北地的小曲,那一刻,你与她实在太像了……其实这个世间的人,大多是各取所需罢了。”

筱桂仙垂首而立,默然不语,心中却是翻江倒海。

她自然记得,第一次见阮克时的情景,那本是一场刻意的安排。她精通戏曲,但从小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却也只是南方的戏曲罢了,哪里会什么北地小曲?那些戏谱,是邵九所给,并安排师傅教她日以继夜的练习。

此刻想来,那个让占满她心思的少年,竟是早已知道,如何才能吸引阮克,并让他动心。

她跟随邵九是心甘情愿的,正因为如此,不该问的她从不问,她只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不管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虽然她心里曾想过邵九要做的,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但此刻回想起来,心中还是免不了心悸。

这个少年的城府太深了。每个人、每一步,都仿佛在他的预料之中。就如同滔滔江水,他只轻轻一拨,便会按着他的轨迹流淌下去。

那个妖魔一般的少年……他到底是谁?

思绪百转千回,她意识到自己沉默得太久了,正要说什么,却听到阮克忽然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大帅!”她惊得连忙想去扶住他。

阮克却摆摆手道:“无妨,你先下去吧。”

漫天白雪,伫立在廊下的老者,鬓角沾染上风霜,背影阑珊,仿佛几日之间,老了许多,颤抖地将手移开,白色的帕子上鲜红一片,他却浑然不觉,望着那满园的梅花,心中道:此刻,她也该回到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地方了吧?

此刻,遥远的千里之外的北地,早已一片冰霜。窗棂上结着长长的冰帘。床上的妇人微微眯了眯眼,感觉浑身无力。直到视线再次聚焦,她才慢慢地睁开眼,入眼便是一间简陋的屋子。

骆氏清醒后第一个动作,便是猛地探向腰间,当触摸到那硬硬的东西时,她的心才慢慢定下来。忽听有人道:“夫人,你醒了?”

骆氏下意识防备地坐起来,才发现眼前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她这才低声道:“这是哪里?”

老人笑笑:“这是离北城十里之外的霍家村,你昏迷在半路上,是咱们都督亲自将你送回来的。”

“你家——都督?”骆氏一怔,美目忽地凝注,脱口道,“聂子捷?”

老人听她直呼都督之名,心中有些不悦,但到底是都督亲自将人交给他的,故此只是接口道:“正是聂都督。”

聂子捷……聂子捷……骆氏在心中默默地念,她此行千里迢迢,不正是想寻找这位故人么?竟是……那么巧。

聂子捷难道没有认出她?不,不会!那么,他将她安置在此处是什么原因?

老人见这美得惊人的妇人半响沉默不语,正要开口,却听她幽幽地道:“老伯,我想见见你们都督,能不能麻烦你代为通传一声?”

老人一怔,笑道:“夫人莫急,都督临行前嘱咐过,只要夫人一醒,便带你去见她,夫人昏迷了六日有余,此刻不妨松动松动筋骨,整理一下,我这便带夫人去见都督。”

老巴子的驴车停在门外,骆氏几时做过这样的车?但她眉宇间毫无一丝异样之色,目光茫茫然地望着窗外,仿佛凝注。

北地督军府的长廊深长而蜿蜒,骆氏一路走去,只听得自己的鞋跟在过道上发出单调清脆的响声,一颗心不知怎么便跳得飞快,仿佛有什么要压得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扇门缓缓地打开,屋内的帘子拉上了一半,阴翳的光线下,一个背对着她而立,身影纤瘦而挺拔,紫色的衣衫宛如静静流淌的雪光,仿佛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那人转过身来,墨一般黑的眉发、秀丽清雅的容颜,一双眸子黑白分明,仿佛穿过渺渺时光,静静地、淡淡地注视她。

一瞬间,骆氏如遭电击:“思庭……”



壹佰捌拾叁、姑侄

这一场南方十年来罕见的大雪,很快将整个南京城笼罩在一片素白之中。因为天气实实在在地寒冷起来,生意一落千丈,那些小贩各个便索性将自己锁在厚实的棉衣里,躲在挡风的巷子里闲聊。一向繁华的街道上,行人亦是稀稀落落,顿时显示几分萧索之意。

而让南京城如此晦暗一片的原因,不止是天气,还有一条这几日传遍大街巷尾的消息。

阮克病重。

前些天传出南疆暴乱的消息,已是民心惶惶,待阮军大胜的消息传来,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却又动荡不安起来。

大帅府中,阮文臣着一袭黑色光亮的雪貂大衣,站在窗前,眉宇间的阴翳比窗外的天气更沉上几分:“那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一旁的胡刚道:“少帅放心,属下已经办妥了。石神一郞的确来了南京,暂居在城北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里,属下得到消息立即便去了,想是念着少帅过去的恩惠,石神一郞片刻便同意了,属下便按照少帅的吩咐,将黄金万两送去,说是赠予丰臣大名的,聊表心意。”顿了顿,他略有深意地道,“属下亦让他转达丰臣君,此次之事,少帅定会铭感在心,他日少帅掌权,亦不会少了东瀛的好处。”

阮文臣霍得转过身,目光炯炯地盯着胡刚,下一秒,唇角却浮上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可有走漏半点风声?”

胡刚笑道:“属下办事,少帅放心。几日后等邵九回到南京境内,石神便会故意经过那条路等候,在途中找借口与姓邵的相会。咱们只需集齐人马,将他们见面之事撞破,石神乘混乱逃脱之时会留下一封两人来往的密函作为证据,到时,姓邵的就算有一百张嘴,那么多人亲眼所见,怕也是百口莫辩。”

阮文臣沉郁的神情终于缓和了半分,随即却又微微皱眉沉吟道:“这件事本来倒并不急,只不过没料到老家伙为了那个女人,居然一病不起!”

一想到他那父亲之所以突然重病的原因,阮文臣心底阴郁的火苗燃烧得更甚。一个女人而已,早在很久之前,他便想想个办法将她赶出阮家,碍于阮克,一直未能实现。如今,她居然自己走了,他当时听闻这个消息,只觉得是天都在助他!却未想到,阮克将自己关在那女人的屋里几日,居然咳中带血,一病不起。

他母亲才是阮克明媒正娶的妻子!可他那父亲竟为了一个姨太太一蹶不振,那模样竟像是连整个天下都可以不顾了!

一想到这里,阮文臣目光中尽是一片阴霾:“所以,这件事你给我好好得盯着,要快!要赶在老头子有个三长两短之前让他晓得,将那姓邵的除去!”

胡刚目光一动,笑道:“少帅莫急,在大帅还清醒之时将这件事捅开了,一来,是可以除掉姓邵的,二来,也可叫大帅对少帅另眼相看。但倘若大帅……”顿了顿,他压低了声音道:“大帅年纪也大了,这次三夫人离家,对他的打击可不小,倘若他一时气急攻心,就这么去了,大帅身为阮家的长子嫡孙,这么多年来又一直跟着大帅走南闯北,除了少帅,还有谁有资格继承大帅这片江山?到了那时,别说一个邵九,只要是有碍少帅英明统治的,少帅自可以一一除去,岂不是更为省事?”

阮文臣目光一凛。这一点,他何尝没有想到?他之所以绕那么大的圈子,正是因为此刻当政的是他父亲,倘若有一日他掌权了,自然想杀谁便是谁。只不过……骆氏是离开了,但有一个人,并未离开,也不会离开。

阮文臣随手扯下红木几上青花瓷瓶里的一瓣梅花,沉声道:“你以为老家伙跟你一样想?这几年来我为了阮家,为了这个天下出生入死,风餐露宿,他也只当我是个兵罢了!他心里直正的儿子恐怕只有一个老四!要不然,他怎会在病中急不可待地将人在苏州的老四召回来?我看,他是想将位子传给老四!”

胡刚一怔,随即笑了:“少帅自幼在军中长大,见惯了豺狼虎豹,难道还会将四公子一介书生放在眼里?何况四公子志不在此,否则,他也不会宁可在外做个穷教书的,也不回来。再退一万步说,就算大帅是这个意思,少帅日后也有法子将四公子拖下来,不是么?”

想到阮素臣,阮文臣心中这才松懈下来,薄薄的唇边撩起一抹得意的笑意:“说的也是,老四那人,只知读书写字,做些没用的诗词歌赋!哪里会打仗?就算他坐上了那位子,军权也在我手心里,成不了气候!何况……老四还有把柄被我握着呢!”

阮文臣目光一闪,轻轻地笑了。

顾家的长女顾宝龄、他名义上的表妹,那次阮素臣成亲,他看得再清楚不过:老四心心念念的是那个女子。

那日他寻打阮素臣之时,便是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想要当场让阮素臣在众人面前出丑,只恨被那邵九搅了局,没有抓到把柄罢了。

如今顾家没落,那女子虽是不知去向,但他相信倘若需要,他就算挖地三尺也会将她找出来,到时,阮素臣怕想跟他争也无能为力。

一念至此,他心思大定,慢慢地将手里的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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