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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愿分一点给她。
死亡太霸道,让人记住一生,当初她太愚蠢了,才会除掉那个女人。
在眼前却得不到,才能彻底断了一个人的念头,从此死心。
思绪百转,阮氏素白的手端着茶盏,轻轻扣着杯盖。
水气缭绕间,她侧脸朝宝婳道:“女儿家的婚事,本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老爷人已不在了,只剩我这个做娘的,自然希望两个女儿都能有个好归宿,只是……”她忽然看向宝龄,“宝龄还未出嫁,宝婳总是应该比姐姐晚些才符合规矩。”
宝婳的青丝遮住了脸,头埋得很低,此刻不觉抬起头来,看着宝龄,目光隐约浮上些许复杂的意味,像是期待、又像是有一丝不安。
宝龄抿了抿唇,一瞬间竟有些恍惚,刚才她扶着阮氏出来时,已听到了宝婳与马宛琪的对话,亦是看到了马俊国失落地离去,心里早已明白了几分。
阮素臣的样子忽然在她眼前浮现,鬓若刀裁、眉目如画、白衣胜雪,偶尔一笑,几分潋滟几分清淡。那笑容本是疏离的,却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温柔,甚至……宠溺。
她一直明白在他眼底,她是另一人,但那点点滴滴地相处,她却是身在其中。他在院子里种一颗红豆树,他说,失而复得的东西,总是弥足珍贵。
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带上了他松的红豆珠,他眸底波光流转:“只要有心,什么都还来得及。”
青云轩里,他第一次仿佛失去控制地抱住她:“宝龄,别再恼了好么?”
邵公馆里,当她说出那个答案时,他眼底的悲伤生生地刺痛了她的眼,一如在梦里一般。
然而,这一切都比不过顾老爷出事之后。
他说,什么都别想,全都交给我,相信我,宝龄。
他为了她长跪在祠堂一整天,滴水未进。
逐浪阁里,他的唇贴在她额头,声音闷得叫她难过:“真没用,明明你说了不再喜欢我,可是我就是做不到自己走掉,我怎么可以让你一个人……就算你不在乎、不喜欢,也让我为你做些事,别拒绝我,好不好?”
他为了她执意将顾老爷的尸身带了出来,他说,我陪你回苏州,你等我。
在她最为悲伤无助的时候,他给予的一切,她不是没有感动,回到顾府的这些日子,她亦曾想过,若他陪她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东西,便不同了。
……
只是,他终是失约了,最后,他还是没有来。
那一夜瓢泼的雨,她在窗口伫立了一夜,心便静默了下来。
良久良久,宝龄抬起头笑一笑:“娘,爹在世时,我曾与邵公子有过婚约,虽不成文,但不会也不算逾越,何况规矩是人定的,这是大喜事。”
简单的一句话,宝婳的神情便陡然松懈,丝丝的羞涩与甜蜜再也遮掩不住。
若宝龄能先嫁出去,那么……只是阮氏并未忘记,邵家向顾家提亲并不是真,或许只是那少年的一步棋,此刻,怕是不会再提了,不过不要紧,只要宝龄的心意变了,便好……她将茶盏搁在茶几上,半晌,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偏过头朝马宛琪道:“既然如此,宛琪,你就小住几日,待中秋再回去,其他的事,再细细商量不迟。”
……
很快,便是八月十五,中国人最传统的节日——中秋节,在华夏亦是如此,那一日,是合家团圆的日子,马宛琪在顾府住了两日,原本打算十四那日回去,谁知十三那日她收到一封信,一向温婉如水的神情变得有几分惊喜,宝龄后来才知道,那封信是从南京来的,说的是阮府的大公子阮文臣从南疆回来了。
马宛琪来与阮氏告辞,从她与阮氏的闲话中,宝龄得知前几年因为南疆一带的维吾尔、塔吉克等少数民族部落中曾起过暴乱,所以阮克便让自己向来骁勇善战的长子去平乱,故此阮文臣这一年来一直留在那片荒芜之地。近期南疆总算稳定了下来,而又到了中秋,阮夫人思儿心切,故此阮克下令让阮文臣回来。
暴乱曾经听说过马宛琪与阮文臣成亲亦不过一年有余,看来阮文臣是新婚不久便离开了娇妻,远赴南疆,小别胜新婚,马宛琪一得到消息便匆匆地离开了苏州。
几日后,南京那边便差人送来了聘礼,正式纳征,与那几队马车同来的,还有据说是难进最响当当的、专为富贾权贵说媒的李媒婆。
又过了几日,宝龄正在阮氏房中,祥叔送了一封信来,是南京阮府寄来的。阮氏展开信,片刻道:“是你们表舅舅寄来的,说起老爷的事……”
宝龄一愣,虽未看过信,但也知阮克写的,必定是一些歉疚、安慰的话,表示自己的大度与既往不咎,一念至此,她沉默不语,随即却听阮氏淡淡怅然的语气微微一顿,变得轻快了些,“还说,请风水师算过,九月初九那一日宜嫁娶,是良辰吉日。”
宝婳的脸腾地红了,飞快地垂下眼去,一旁的贾妈妈立刻说起恭喜二小姐的话来,又做了糕点端来,阮氏与宝婳说着话,宝龄趁他们不注意,一个人走出瑞玉庭,去顾老爷的灵堂前上了一炷香。
前几日的一片素白还历历在目,也许很快便要迎来宝婳的喜事。
宝龄并不知道刚才为何会一个人走了出来,仿佛是下意识所为,看着阮氏与宝婳细细地说这话,贾妈妈在旁伺候着,她竟然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局外人,在那一刻,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在灵堂站立不知多久,心底那莫名的感伤才渐渐散去。她告诉自己,顾老爷的死,阮氏自然是最伤心的人,但宝婳的终身大事,阮氏作为一个母亲,到底也是在意的。而宝婳,她的心里,阮素臣永远是第一位,无可取代。
顾老爷不在了,但顾家的每个人,还要继续过下去,不是么?对于宝婳来说,能嫁给阮素臣,应该是最好的归宿了吧?
秋风乍起,落叶满地,春夏秋冬、流年飞逝;生老病死、喜怒哀乐,都不过这大千红尘中渺小的一瞬。
壹佰拾叁、月圆人难圆。
这一日是中秋、宝龄在宝婳的云烟小筑里,贾妈妈正给宝婳看那些喜服、喜被,宝婳放下手中的刺绣,看了宝龄一眼,浅浅一笑:“姐姐来帮我看看吧。”
贾妈妈一怔,也是道:“大小姐就替二小姐参详参详也好。”
不知为什么,宝龄感觉这几日贾妈妈对她的态度有些许细微的改变,大约是这几日她几乎每日都准时去阮氏屋里报道,所以习惯了吧?
宝龄目光落在那艳红的、绣着金丝龙凤呈祥的喜服上,微微一笑:“你呀,穿什么都好看。”
宝龄说的是实话,宝婳不知何时开始,渐渐地已与当初宝龄初见时那个沉默寡言,一惊一乍的小女孩不同了,特别是这几日,此刻,她站在那袭娇艳的嫁衣前,整张脸都镀上了一层绯红,宛若由青涩变成熟的蜜桃,美艳不可方物。
……
一转眼便入了夜,清秋的夜晚,繁星点点,那一轮满月若银盘挂在天空中,泛着淡淡的、柔美的荧光。
顾府的花园里,摆了一张圆桌,阮氏、宝龄、宝婳围坐在圆桌前,今日是中秋,所以,阮氏清晨便喊了宝龄与宝婳过去,说夜里一家人一道过中秋。
坐在园子里仰望天空,宝龄忽地想起刚刚醒来的那一日,顾老爷为了庆祝她“大病初愈”,在园子里搭了戏台,请了魏家班过来唱戏,当时,她便也如此刻一般坐在这屋檐之下。
今日是中秋,这样的大日子,若是姑老爷还在,怕又会请戏班子来热闹热闹了。想起戏班子,宝龄便想起了筱桂仙,想起那日看戏,亦是自己第一次见到筱桂仙,自从筱桂仙寄来一封信之后,便杳无音信,其中发生了太多事,宝龄几乎忘了她,此刻想来,竟是有许久都未联络了,不知她在南京过得好不好?
当宝龄得知筱桂仙去了南京的时候,还曾想过,等筱桂仙安端下来,或许便会寄信告诉她南京的住址,这样,她若有一天去南京还可以去看望她,可她没想到筱桂仙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更美想到在这个时空头一次去南京,会留下那样不愿再回想的回忆。
如今,这园子里少了顾老爷,少了蒋氏,少了筱桂仙,却多了一个连生。
世间的事,竟是如此奇妙。原本那个被她一个念头而留下的少年,如今,竟成了顾府的二少爷,她的弟弟。
大家坐定下来,厨子端了酒菜、月饼上来,阮氏却仿佛并未有开始的意思,只是轻轻扣着茶盏盖,像是等着什么人。
宝龄正疑惑,便看见远处的长廊上,缓缓走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扶着另一个,而另一个,走路歪歪扭扭,姿势极为奇怪。
待她们走到跟前,宝龄才蓦地一怔,这两个人——居然正是她刚才想起的蒋氏与鸳鸯。
“之前老爷大殓,我怕她受不起刺激突然又发病,所以没让她来,今日是中秋,秀屏她,总是咱们一家人,所以,我便让鸳鸯陪她过来了。”阮氏叹息一声,回头又叫贾妈妈加了一张位子。
大约是“关”了太久,一时无法适应那么多人的场合,蒋氏好不容易在鸳鸯的搀扶下坐了下来,身子缩成一团,目光躲闪,一下一下地扯着自己的衣角。
宝龄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蒋氏的情景,蒋氏穿戴得体、举止端庄,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大户人家当家的做派,如今却……宝龄暗自叹息一声,蒋氏从前那样,阮氏不止没有记恨,反而处处维护着她,此刻也不忘了她,一念至此,她望着阮氏轻轻一笑:“娘,人都到齐了,今儿是团员的好日子,来,咱们干一杯!”
阮氏举起酒盅,却并未与宝龄碰杯,而是将酒洒在地下,幽幽地道:“老爷,今儿是中秋,也是你第一个不在的中秋,我们大伙儿敬你一杯,还望你一路走好,早日轮回转世——”
宝龄的鼻子蓦地一酸,举起酒盅,慢慢地将酒洒一点点地洒在地上:“爹,若您泉下有知,请庇佑我们平平安安,一家人永远在一起。”
阮氏的目光凝固在宝龄脸上,眉宇间有一丝捉摸不定的神情。
接着,宝婳也照着做了,轮到连生,他举起酒盅,指尖微微一凝,却不过一瞬,垂下眼睫,亦是做了相同的动作,淡淡的唇动了动,低声说了句什么。
那声音很模糊,宝龄坐在他身边,才听清了,他说的是:“放心走吧……义父。”
心头掠过一丝温暖,她看住连生,轻轻地扬起唇角。连生抬起眼,正好撞到她的笑容,眼眸似乎凝了凝,随即,亦露出一丝微笑,漫天的星辉倒映在他的眼眸里,缓缓地沉淀,明亮、坚定。
做完这一切,阮氏才露出一丝笑容:“肚子都饿了吧?吃东西吧。”
菜是地道的江南小菜,月饼是苏州最有名的“稻香村”,咸的有火腿、猪肉;甜的有莲蓉、豆沙、百果。而酒,因为基本是女眷,所以只是一些搀了水的青梅酒。
好像……很久没一家人一起吃饭了。宝龄想起之前晚饭总是大伙儿聚在一块儿吃,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她有很长一段时间一日三餐都在自己屋里解决,当时她并未觉得如何,毕竟一个人吃饭更为轻松些,可如今想要一家人吃顿饭,也是不可能了。
想着,她的手便停在了嘴边,忽听耳边一人轻声问道:“怎么了?”
她抬起眼,便看到连生关切的目光,立刻笑一笑,摇头:“没什么。”将一只莲蓉月饼放到他碗里,“你不是喜欢吃甜食么?你尝尝,很甜很甜的。”
连生似乎愣了一下,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宝龄笑笑,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们一起吃过饭的,我见你特别喜欢吃红烧的东西,所以,一定是喜欢吃甜食。”
明亮的眼波晃了一样,连生唇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拿起月饼,轻轻咬了一口,莲蓉的陷清甜香软、入口即化,一如他此刻的心,微微涌动着一丝甜蜜。
两人的细微互动,都一一落入阮氏的眼中,阮氏细眉微微一蹙,眸子又浮上那种捉摸不定的神情来,忽然唤道:“连生啊。”
连生抬起头,眼底的纳斯温柔渐渐敛去,只剩下一片清淡:“什么事太太?”
阮氏笑笑:“叫太太便见外了,你是老爷临终前收的义子,如今坐在一张桌子上,便是自己人了,老爷的义子便是我的义子,你便唤我一声干娘又何妨?”
连生目光轻轻一动,淡淡道:“是,干娘。”
阮氏满意地点点头,朝宝婳道:“连生应是比你长一岁,你便叫他声二哥吧。”
宝婳看了看连生,此刻对于她来说,什么都是好的,她微微一笑,叫了声“二哥”,连生点点头,算是还礼。
阮氏侧过脸,朝一直垂首站在一边的祥福叔道:“老爷走得突然,前些日子我也大饼一场,没来得及问问,那些商铺可安慰?”
祥福叔道:“还算安稳,老爷的事刚确定那会儿,是有些乱,一些老客户不知听了哪里的闲言闲语,要求撤销从前的订单,幸好有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