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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楠的脑子好像陷入一种焦灼的境地,凝视着被人群包围的普尔曼,双手扣着柱子壁,就怕自己冲动的走上去。
总统方才对普尔曼的赞美余音尚在,普尔曼给政府和军队捅出了那么大的篓子,这些人非但不责罚他,不唾弃他,给他戴上一顶高帽子,歌功颂德,还说什么顺应民意,免除普尔曼先前的罪行。总统甚至不惜亲自道歉,并双手奉上一枚宝贵的荣誉勋章,把他捧上天,仿佛世上所有的好事都被普尔曼占全了。
给了一颗最大的甜枣,再给一闷棍。
丝楠知道这是一场阴谋,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阴谋的参与者,不管他们是在笑着恭贺,还是无动于衷,都是在把普尔曼逼入绝境。法国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对越南出手了,前两次战争的激烈,丝楠没有眼见,却有耳闻。当年从交趾涌出高棉的难民就是证据。这群野心家并不满意只占有南面的土地,现在又盯上了北方,他们想攻占河内,让整个越南彻底沦为自己的殖民地,就像柬埔寨那样。
这些消息早已传的沸沸扬扬,除了怜悯即将沦陷的人们,丝楠没有别的感觉,历史都是注定的,可她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最终与普尔曼扯上关系。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时期,被作为先锋派遣到战场的军人,几个有好下场?一想到难以预料的惨烈场面,丝楠的心就被狠狠揪起来,疼的不能自抑。她不想让普尔曼白白去送命。
但现实并不是她不想就能如愿的。
看着普尔曼脸上的笑,丝楠眼睛泛红,她咬紧牙齿,不知道该怎么办,总统秘书让每个人都留下来,参加接下来的庆祝宴会,大家都笑容满面,国内的暴乱和国外的战火仿佛与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时,一只手握住丝楠的手腕,强行扭过她的身体,拖着她往出口走,丝楠要反抗,迪斐看都不看她一眼,说,“如果你想让总统现在就给普尔曼一枪的话,尽管闹出大的动静,越大越好。”
丝楠消停了,安静了,半响从她口中溢出一声,“卑鄙。”
迪斐没有反应,手上的劲道却更重了。
连拉带拽,丝楠被迪斐带出那个高规格的会议室,一到外面的宽走廊,她就甩开他的手,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耳光。这耳光,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打完后,整个右臂都是麻的,而这一幕也让所有守卫在外面的侍卫侧目,他们不可思议,觉得这个女孩不想要命了。
迪斐侧着脸,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把嘴里的血吐在上面。然后他笑了,不疯狂也不羞恼再自然不过的笑,阳光仿佛都被他的笑容收敛再一起释放,耀眼而华丽,丝楠却感到了寒意,这个男人太可怕了,他的自尊和自傲让他就像披了一张虚伪的面皮,可以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手足亲友也不放过。
丝楠本能的往后退了一小步。迪斐看在眼里,问,
“你怕我?”
“是,我怕你,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像蛇,冷血无情,狡猾阴狠,随时都能对身边的人露出歹毒的尖牙。”
迪斐没有辩解,在此情此景下,不管他说什么,丝楠也听不进去,他把带血的手帕圈在手心,看着丝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你。”
“你现在就在伤害我。”
丝楠冲他大嚷,脱下高跟鞋,往他身上扔,然后朝门外跑去,侍卫要追,迪斐拦住他们,“让她跑吧。”
他弯腰捡起丝楠的鞋子,上面犹有她的温度。接着若无其事的走出这座大宫殿。
除了那些侍卫,谁也不知道欧罗斯家族的掌权人在庄严肃静的爱丽舍宫里被人当面掌掴,这不是丝楠第一次打他了,也不会是最后第一次,迪斐不怪她,也不计较,这便是对所爱之人无限的宽容。让侍卫们大开了眼界,可惜在迪斐将来几十年人生里,身居高位,却再没有人敢对他动手。
夜色深深,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普尔曼才从宫里出来,身上带着些许酒气,他没有喝酒,味道都是别人的,马车尽职的守在侧门口,街上冷冷清清,也黑漆漆的,靠着月光和窗子里的火光才看得清楚路。
普尔曼刚走到草坪的末端,一双手从侧面牢牢的环住他,有半秒的愣神,普尔曼才抬起手轻轻抚摸对方的头发,“你怎么在这里?”
“为什么要答应总统去越南,为什么?”丝楠不理普尔曼的话,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服。
第一百一十八章 她的表白
丝楠身上浮着一层凉气和湿气,单薄的衣服都阻挡不了,普尔曼二话不说,把她拦腰抱进马车,马车里有一盏小油灯,照得两人的脸晕黄色。普尔曼看到丝楠的裙摆粘的全是泥土,而且她没有穿鞋,光着腿,腿上有红色的包。
下午,丝楠和迪斐大吵后,就一直在宫外等着,又担心被人发现,便蜷缩在墙脚边的草丛里,她本来就是吸引蚊虫的体质,到了晚上自然成为它们的晚餐。普尔曼用手包裹住她的脚,果然像石头一样冰凉凉的,他更加心疼。他知道一定跟迪斐有关,却碍于情势,不得已妥协,他恨自己无能。
丝楠脚上的细皮嫩肉和他手掌心的粗糙摩擦接触,她撇开脸,有一点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踩到泥,被蚊子咬了。”
普尔曼没去追问是否是迪斐带她来的,也不去想过去的一周两人同处的细节,他怕自己沉不住气,找迪斐拼命。
“你别回避我的问题,为什么总统会突然要你去越南,到底发生了什么?”
“事已既定,再追究也没意义了,不必担心,越南你也不是没呆过。”
丝楠听出来普尔曼的避重就轻,一手扯掉他胸前的勋章仍在地上,“他们想用这种廉价的东西换你一条命吗?”她的气愤难以言表,当看见总统给普尔曼佩戴勋章时,她就想这样做了。
望着她气鼓鼓的脸,普尔曼禁不住笑了,伸出修长漂亮的手捧起她的脸,低头亲了一下,“真的没有关系,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想要我的命,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
普尔曼依然意气满满,不怕天不怕地,丝毫不为眼前的境地所挫伤,他本身就很固执,还有一股往前冲的韧性,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些人越要整他,他越要跟他们对着干,证明自己不是任人宰割的懦夫。
即使心里仍然七上八下,丝楠也稍微安定了一些,“先让马车送我回去,那天玛格丽特,,,”
“她们都没事,放心吧。”
丝楠抓住他的手,“你到底跟他们讲了什么条件。”
普尔曼将她拉得更近,轻柔的吻住她的双唇,他怎么能告诉丝楠看见她为他着急,他满心欣喜。所有的付出的都是值得的,真真正正换来了一颗原本遥不可及的心。
实际上,普尔曼就是有点大男子主义,果断有魄力,敢做敢为,一言九鼎,让人追随和敬佩,他又有一颗宽容慷慨的心,不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跟人斤斤计较。这样的男人很容易带给女人幸福和安全感。当然他并非天生如此,是丝楠让他修炼出宽阔的胸怀和忍耐,爱的越深,这种感情就越是能发自内心,成为内在的品质。而这恐怕亦是丝楠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的原因,为什么当她发现自己离不开他的时候,命运又无常的分开他们?
她打迪斐的一巴掌是对的,如果不是迪斐在总统面前‘出谋划策’,普尔曼不可能被远派到越南,总统原意是想继续软禁普尔曼,他惦记着米歇尔的财富,又惧怕他在殖民地的势力,而迪斐的建议恰到好处。
普尔曼被解禁的第二天,他就被召到宫中,总统与他详细的谈了谈最近的工人运动,言语中没有一次提丝楠的名字。普尔曼却清楚他就是针对丝楠,他还列举曾经的几次大型运动首领后来悲惨的下场,分明在警告普尔曼,如果想让丝楠平安无事,就必须得付出代价。
到达普尔曼的家,这儿冷冷清清的,总统剥夺了他所有的军权,连罗切斯特也不得听任他的指挥,而且米歇尔上次来,跟他又产生一次冲突,父子俩不欢而散,临走时,米歇尔遣散了所有的佣人,他对普尔曼说,“你马上就跟我回殖民地,多余的人和东西都不需要了。”
丝楠没穿鞋,普尔曼就一直抱着她,抱进卧室,点燃灯,又马上去烧热水,他知道丝楠没吃饭,就卷起袖子进厨房,来来回回手脚都没闲着,所有事亲力亲为,一点都不像个贵族少爷。
“想不到你还会做饭,”看着面前卖相不错的食物,丝楠很意外。
“没有点手艺,怎么风餐露宿,况且我的口味又很挑剔。”
其实普尔曼自己在宴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对着一群老狐狸,他没有胃口。他一腿跪在床上人边坐了下来,手里还托着盘子,拿起勺子喂她。
丝楠愣了愣神,却配合的张开了嘴,“怎么样,好吃吗?”
她慢慢咀嚼,后知后觉的点点头,“很好。”
普尔曼笑了,露出一排白牙,眉宇舒畅,在这黑夜中,却像风和日丽的晴天,明媚如骄阳。
一顿简陋的晚餐就在普尔曼悉心照料下结束,但每一个动作都是默契而温馨的。他们只有几句交谈,尽量不去提及那些扫兴的东西。
“我回殖民地以后,你离迪斐远一点,最好离开巴黎,跟着小琼斯兰都没关系,”普尔曼严肃叮嘱丝楠。
她呐呐的说,“小琼斯兰要结婚了,我收到了他们的请帖。”
普尔曼一个气不顺,“我不是让你回到他身边,你已经和我结婚了,这辈子都只能是我的妻子,”他紧紧搂住丝楠,有点霸道,又有点惶恐,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美,不矫揉造作,不拿姿做态,不装腔作势。就像夏日绿野中的一朵野花,性感、自然、清透,刺激着男人的感官,让他们无法自拔。普尔曼真怕迪斐的狼子野心会对丝楠做出出格的行为,他不是已经软禁过她了吗。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为他生孩子
天边透出些许晨光,花园里的草地上,蒙着淡淡的露珠,丝楠睁开眼睛就看见普尔曼那张迷死人的脸,视线下移,又看到他左颈脖处有个红印儿。她的眼睛不自然的眨了眨,红印当然不是蚊子咬的包,而是她咬的。
想到昨晚所发生的,丝楠的心呐,砰砰直跳。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半推半就的任其发展了,她只知道自己躺在普尔曼怀里感到无比的心安。
她又忍不住伸出手去先摸了摸那吻痕,比她指尖的颜色要深点。像个顽皮的孩子,五指张开,用食指尖儿摸,再慢慢把他的头托起,自己的身体慢慢挪了出来,变成他侧躺在她的双膝上,她低头望着他。
“你在看什么?”
不知何时,普尔曼也醒了,宁静专注的望着她,睫毛纤长,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在眼下勾勒出一笔阴影,有几分慵懒朦胧。
丝楠抿着嘴笑,不说话,然后低下头,用唇峰轻摩那吻痕,再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普尔曼合上了眼,觉得一股电流曼妙过全身,真像是踏进了一片美丽的晨曦中的森林,听到了森林的潺潺的溪水流淌,拥抱了清晨第一缕清风。
普尔曼低低的笑,用力把丝楠搂上来翻坐到自己身上,丝楠脸瞬间一红,趴在他身上不动。丝楠是现代人,可真让她主动,她又不好意思了。就好比此时,她全身现出一层粉嫩的红,娇软无骨。普尔曼叹息他只想与她****下去,甚至愿意把前程、理想以及一个男人的一切都双手奉给她。
他细细的吻着丝楠的脖子,哑着声音说,“等我从越南回来,你为我生一个孩子好吗?”
丝楠一愣,眉头微蹙,她从来没考虑过生孩子,就如同曾经的她不会料想到自己会嫁给这个时代的男人。
普尔曼察觉到丝楠的迟疑,眼底划过黯然。多少女人争先恐后的算计着勾上欧罗斯家族的男人,不惜生下流着贵族血液的私生子。他多希望丝楠也玩玩这种小伎俩。
其实普尔曼也不是喜欢小孩子的人,相反他很厌恶小孩子的哭哭闹闹和一惊一乍。但丝楠让他没有安全感,可笑吧,一个男人竟然没有安全感,两人那场在鲁昂的冷战不是无中生有的,普尔曼始终忘不了米歇尔的话,丝楠有可能是妖精,有可能是鬼怪。他担心有一天,她会忽然消失不见,他觉得有一个孩子作牵绊,就能消除自己的不安。
“到时候再说吧,”丝楠犹豫,最终给出了一个敷衍的答案。
她不敢看普尔曼的脸色,下床走到洗漱间,刚舀起一捧水,下腹突然一阵刺痛,她不得已弯下腰,捂住肚子。刺痛只持续了十来秒,然后渐渐消褪。这莫名其妙的刺痛并非第一次,丝楠却依然没有引起警觉。大大小小的疼痛,她习惯了忍受,这点小痛算得了什么呢,她觉得只是肚子岔气。
她却没有看到镜子里,自己脸上的苍白。
秋日将近,虽然社交季已近尾声,不过巴黎并未减缓它狂热的步调,无忧无虑的贵族富人照样歌舞升平,尽情狂欢。除了战争,没有什么****能撼动他们坚不可摧的地位。
普尔曼获得大军官勋章的消息以飞快的速度传遍全城,他的追随者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