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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布勒村,百妥先给桑贝他们安排了住宿,女性们和丝楠挤一间,信和迪斐则又住一间。
好不容易劝说调皮的妹妹跟着桑贝去洗澡,信就对丝楠说,“把衣服脱掉吧,给我看看。”
丝楠微窘又好笑,“注意说话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看你的伤,”信当然心无杂念,急着伸手解开了丝楠的衣带。柬服本是直筒的,衣带一开,丝楠基本就全裸了。
信没心情看她的裸体,他的视线全在女孩从手臂到肩膀一整片骇人的伤痕上。枯黄红黑的痕迹在白皙的肌肤上纵横交错,信甚至不敢用手触摸,痛心的问,“这是怎么弄的?”
丝楠抬起胳臂,歪着脑袋也在看自己的疤痕,不看还好,一看她就觉得对不起丝楠真正的父母亲,把他们女儿的身体弄成这样,“哎,事情要从头说起。”
“是那个总督的儿子放的火,”信听完,和当初丝楠第一想法一样。
“不,应该不是,普尔曼确实不是好东西,但那个时候他不可能有力气放火,而且他从哪里找来的胶油?整个队伍都没有带胶油。”
“只有橡胶园和工厂才有胶油,凶手很可能是我们认识的人。”信脑袋转得很快,立刻想到了要点。
丝楠点点头,“是的,而且那个人一直跟在队伍后面,伺机动手,并且他非常了解林子里的地形,比我还了解。等回到密列,我把这些告诉米歇尔,他会查的。”
信皱眉,“你还想着与他们联系?你明知这些人。。。”
“我知道他们冷漠无情,翻脸不认人,可是当下我们无法离开他们,”信的前程,她的自由全被米歇尔握在手心。
信半响没说话,现在后悔还有用吗,如果当初他不参与瓦塔和普尔曼之间的纠结,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去给你找点药,”信起身,丝楠握住他的手,摇头说:“天已经黑了,上哪儿找药?明天就好了。”
“别逞强,我知道你很疼。”
简单的一句话让丝楠心间一酸,她松开了信,“记得快些回来。”
看着信的身影走远,丝楠把衣服重新穿好,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一双踩着破草鞋却白嫩的脚出现在丝楠的视野里,脚背上有黄泥巴,脚趾甲里有黑黑的污渍,她不消抬头就知道是耍
“怎么不去休息,”丝楠说。
迪斐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丝楠身上狰狞的伤疤让他沉重的迈不出步伐,他只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少爷,为什么要让他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这么多可怕惊恐的事。
“对不起,”这是一句迪斐以前从未与任何人说过的话。
“对不起什么?你什么也没做错,”丝楠没有去看迪斐,认真的穿自己的衣服,“该道歉的是我,我先前的话说重了,我要收回它们。”
她不该把气撒在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身上,迪斐不是信,他十指不沾阳春水,他不需要为活下去担心受怕。所以他‘娇弱’是应该的。
没有哪个男孩希望被人当成弱者,丝楠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他,在以前迪斐早就暴跳如雷了,而此刻他无法反驳更无法说服丝楠,他问丝楠,“你的伤是因为我吗?”
丝楠惊讶,“为什么要这么想?它们与你无关。”
丝楠不知道,迪斐心里充满了一股负罪管,在看见自己手心的血开始,这种感觉便一发不可收拾,仿佛他亏欠了丝楠什么。仿佛他应该就此还债,并且他还愿意如此。
“普尔曼得救了,你最后是和他在一块。”迪斐平直的说,没有用问句。
丝楠该对迪斐刮目相看吗,她没发现他惊人的洞察力和分析力,“是他,一定是他,我就知道,”迪斐愤怒的捏紧拳头,“他是这样的人。”
这时丝楠竟笑了,“普尔曼受伤比你我都重,他头破血流,手也断了,你该可怜他,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受这么大的磨难吗?不对,应该是你们,你们不该妄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这是老天对你们的报复,如果再有下次,丢掉的可能就是小命了。”
丝楠不是装神弄鬼,也不是危言耸听,迪斐看清她眼中的严肃,“回去以后,劝劝你舅舅吧,即使他不听,你也不要在跟着他了,回西贡去,回到你父母身边。”
“你还愿意关心我,”迪斐的关注点和丝楠完全不在一条线上,他欣喜的说,“你不怪我了。”
丝楠无言,合着迪斐压根没听进去她的话?
这时,花良进来叫他俩过会儿吃饭,他们去的时候信已经到了。
一个巨大的方形矮桌,每个人都盘腿坐在地板上,桌上摆着盘子和芭蕉叶。迪斐和丝楠一进来,得到所有人的注目礼。当然大家的目光都是给迪斐的,迪斐吃了一顿有史以来最别扭的饭,他宁愿一个坐在无人的角落,也不愿和高棉人同坐一起,至少那样他不会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粗俗的人。迪斐对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放下架子,在众人面前直接用手抓起食物。
花良看到他扭曲的脸,捂着嘴就笑起来,“法国少爷和我们就是不同的。都落难了,装什么装,等饿得要死,还不是连动物粪便也吃。”
“少说两句,”百妥责备道。
“反正他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饭后,迪斐是逃回房间的。丝楠不知道信和他如何和平相处一整晚上,反正第二天,丝楠看迪斐的黑眼圈明显更重,或许因为迪斐皮肤白的原因。
那天上午请完香,一个丝楠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布勒村。
“总算找到你了,”詹姆斯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第五十二章 准备去暹粒
詹姆斯浑身狼狈,他一个人摸进深林里,转了很久,一无所获。昨天到宋干会上碰碰运气,那时天已经晚,大家都散了,他听见人们议论两个白人孩子,仔细询问才找到布勒村。
詹姆斯是医生一眼就看出丝楠身体不对,看过她的伤情以后,说她的烧伤非常严重,没有用药,没用消炎,有些脏东西渗进肉里面发炎,和疤长在一起,皮肤和肉都坏死烂掉了一些,他强硬的要求丝楠到暹粒的正规白人医院接受手术。
没有人反对他的决定,尤其是迪斐,回途的时候,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默默的走在最后面。都说逆境和困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迪斐死里逃生,性格沉稳了许多也是应该的吧。
临走前,须藤送给丝楠一大提红薯,百妥把花良小时候的衣服全给了她。桑贝和笸箩没有回村子收拾行李,直接跟着他们一同来到了密列城。
一路上,詹姆斯对信他们非常友好客气,因为丝楠说她就是这家人收养的。一行人还没到城门口,大老远的就看见城门口一群军装的白人。
丝楠不会自恋的以为他们是来迎接她的,这时,詹姆斯推了迪斐一把,“瞧,你舅舅来接你了。”
迪斐被推到最前面,他已经看见米歇尔却没有往前走,而是面对着詹姆斯和丝楠,“你们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比起以前对詹姆斯的态度,他的声音少了太多嚣张,可以说有些底气不足,连眼神都是闪烁的,因为他心里知道答案。
“明天我就带着丝楠去暹粒,少一个包袱,正好让总督大人省省心吧,”詹姆斯笑着说,还冲迪斐向外挥手,“快走快走,别让大人等急了。”
迪斐最后看了看丝楠,那忧郁不舍的眼神实在不适合这位少爷,跟生离死别似的,又好像下了什么重要的决定,“一路顺风,我马上会去暹粒看你的。”
迪斐往前走,丝楠看见米歇尔激动的拥抱住他,那激动就像那时迪斐见到自己一样,又并不完全一样。
迪斐找到了,米歇尔果然没有急着离开,站在原地继续等待,詹姆斯低头问丝楠,“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对你强拉紧拽舍不得放?”
“身不由己,以后你会知道的,”丝楠苦苦一笑,“大概用不了多久,米歇尔就会能为这片土地上最富有的人了。”
丝楠丝毫不为自己的行为而感到自豪,帮助一位侵略者成为富翁继续压榨殖民地的穷苦人们,实在不是一件值得大肆宣扬的好事。
信闻言盯向米歇尔,他的手被拉住,“哥哥,好多白人,我有点怕。”
“嘘,”信回握住妹妹的手,对桑贝说,“姆妈,我们到那边去。”
桑贝也是头一回看见如此多的白人,吓得看都不敢看,听信这么说,连连点头,“哎哎,好。”
信一家和路人们混在一起,不再那么打眼。
“太好了,你们都平安无事,”米歇尔庆幸的笑道,“特别是丝楠,你太勇敢了,比我的兵还要勇敢。将来训练士兵,我一定要把你舍己为人的故事告诉她们。”
丝楠牵起嘴角,敷衍的笑了笑,“普尔曼回来了吧?”
不出丝楠所料,米歇尔说,“是的,我们前脚退回密列,他后脚就到了,天,当时我都没认出我的儿子,他伤的太重了,到现在都不能下床。”
活该,丝楠在心里冷笑。
“丝楠伤的也很严重,我要带她到暹粒做手术,”詹姆斯上前一步,对米歇尔说。
“伤?丝楠也受伤了吗?她看起来好好的,”米歇尔怀疑的问,没有多少关系丝楠的意思,首先想到的是詹姆斯夸张欺骗他。
“你的儿子难道没有告诉你吗?”詹姆斯讽刺道。
米歇尔更一头雾水了,“普尔曼和丝楠有关系吗?他是用聪明才智才逃过一劫的。”
普尔曼又在说谎,迪斐忍不住心底那份气,冲米歇尔大声问,“丝楠被大火包围前一刻是和表哥待在一起的。”
米歇尔惊疑不定,“哪里来的大火?普尔曼曾与丝楠遇见过?”
“你还是回去问问他吧,他比我清楚的多,”丝楠对米歇尔很失望,她把衣领稍微向下扒开了一些,露出里面烂的皮肉,“你自己看吧。”
米歇尔看了一眼,便不忍心的摆摆手,“快去暹粒吧,女孩子烧成这样太可怜了。”反正国家就这么点大,丝楠走到哪里,米歇尔都能知道,他不怕她跑。
。。
米歇尔带着迪斐离开,回到住处,迪斐就看见格雷特一张黑脸。格雷特刻板的说,“我已经给瑟琳娜小姐写了信,她和麦凯克伦先生正在前往柬埔寨的路上。”
“你,”迪斐狠狠的瞪着他,“我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要通知他们。”
格雷特不惧怕迪斐,“难道您还没在这里玩够?这回洪灾幸好您平安无事,否则,。”格雷特看着米歇尔说,“如果再有下次,我会把一切告诉公爵大人。”
迪斐被格雷特气得不打一处来,米歇尔同样如此,在迪斐失踪的这些天,他真是受够了格雷特的冷嘲热讽批和评责难。
米歇尔无力反驳,他甚至不能命令格雷特,格雷特是他父亲的人,是一个有勋位的人。
“您最好先去换掉这身衣服,”格雷特看迪斐身上穿的衣服就像看一团垃圾般嫌恶。
“到底你是我的主人,还是我是你的主人,外公派你过来是照顾保护我的,不是指手画脚的命令我,更不是像个告密鬼整天想着如何揭发我。在我才回来的时候,你不关心我的身体是否健康,而是一个劲儿的指责我,你有什么权利,你有凭什么,我才是欧罗斯家族的继承人,”迪斐扯出衣领里的项链,那枚宝石依旧散发着酒润的色泽,迪斐挺直脊梁,脖颈也是笔直的,他的脸前所未有的严肃。这一刻他仿佛变高了,像个有担当的人,有自己的思想,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空间变得寂静,米歇尔惊讶看着迪斐,而格雷特则愣住了,因为迪斐从未用这样的目光看过他,一直以来,这孩子即使厌烦他,表面上也是服从的,就算抗拒也不敢直言了当,不是通过他的母亲就是他的舅舅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所以在格雷特心中,迪斐是个虚伪懦弱的男孩,他明明向往普尔曼无拘无束浪荡的生活,却硬装出一副清高傲气的样子不同流合污。因为他不敢在他的外公面前留下坏印象。
什么时候,这个孩子长大了?
没人说话,迪斐穿着柬服直接推开普尔曼的房间,把正在睡觉的普尔曼惊醒了,见到表弟,普尔曼没表现出太大的喜悦,那时丝楠不是说她救了迪斐么,“回来了呀,你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一股酸臭的味道。”
迪斐身上的衣服不是波杜塔给他破补丁,而是百妥小儿子的柬服,是新年的新衣,上面非但没有什么臭味,还有依兰的熏香。
“即便没有了头发,你的嘴巴依然这么臭,”迪斐居高临下的盯着普尔曼,盯得普尔曼发冷,明明外头艳阳高照热得不得了。“你这是什么眼神,一点礼貌都没有,看到我这副样子,做弟弟的难道不应该先表示慰问吗?”
普尔曼没想到自己的话引得迪斐发笑,而且是嘲笑,“自作自受,连上帝在警告你。”
普尔曼心漏跳了一下,“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是你把丝楠扔在火堆里见死不救,哦,不,你根本就是故意想让她被烧死。”
“是那个丫头跟你说的?她说什么你都相信,我说你幼稚吧,被人唬着玩不说,还欺负到自家兄弟头上了,”普尔曼自若的笑,还伸手把迪斐推离自己一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