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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并知道丝楠是被波杜塔推下河,丝楠也没有告状的意思,她把那条眼镜蛇拖到众人眼前,“这是不是金刚王,”吉恩一个大步上前,满脸激动。
越毒辣的蛇,越稀有,越昂贵,这条粗蟒可以毒死成年虎,它的价值不言而喻,有了这条蛇,波罗村的所有村民大概可以一个月不用干活。
之后丝楠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才把所有的恐惧和疲惫脱去,桑贝还有村里其他妇女还特意为她煮了鱼汤,鸡汤,食补之丰盛甚至超过新年的时候。
丝楠并非人见人爱,她获此殊荣当然是因为名贵的蛇,不管什么原因,她小小年纪在密林里安全的呆一夜,还带回来一条金刚王眼镜蛇,无疑是值得所有人佩服的。
村里人都以为丝楠是失足落进涨水的溪流里,她没有告诉任何人波杜塔做的好事,而波杜塔在丝楠回村第二天就去了密列的布厂打工,也许可以算作逃跑。
那条金刚王眼镜蛇最后当然收归米达意家族,那天,高兴的加仑第一次主动对丝楠说了许多话,毕竟她为他们创造了巨大的收益,而丝楠也终于知道腊尼一去不复返的原因。
腊尼被他父亲派去航运跑船,三个月前就出发去法国了,形成匆忙的他来不及,也没必要跟与自己关系不大的丝楠报告,何况丝楠并没有把他的承诺放在心上。
“小雨,”
青嫩明朗的声音在林间响起,还夹杂着说话人的笑意,话音一落,从那最茂密的草丛间冲出一面黑影,直扑进才蹲下女孩的怀里,丝楠笑着抚摸它漂亮柔软的皮毛,一转眼半年过去了,之前孱弱幼小的虎仔已经长到她膝盖大小,张开的血盆大口足足以另其他动物丧胆,可是它却乖巧的依偎着丝楠,就像一只可爱的大猫咪,丝楠抱着它靠坐在树下,一手打开背来的渔网,她背后是石头堆垒起来的神庙,被古老的树根层层掩盖,一尊尊,一面面栩栩如生的佛像就矗立在里面,小雨一直生活在这里,每隔两三天,丝楠就会给它送来新鲜的鱼,她不敢告诉村里人小雨的存在,因为他们一定会猎杀他。连带着这片神奇的神庙,除了丝楠,无人知晓。
丝楠望着吃鱼吃得津津有味的老虎蓦的自嘲一笑,她仰头看向前面延绵无边的树林不禁出了神,一年前,她还是衣食无忧的乖乖女,而现在,她也许算得上‘人猿泰山’了。
能自由行走在原始热带雨林的女孩,方圆几个村只有她一个。
丝楠叹了一口气,“小雨,我今天是来跟你告别的。”
小老虎仿佛听得懂丝楠的话,突然抬起头,圆溜溜,黑黝黝的眼睛注视着她,嘴也停下撕咬。
丝楠低下头,让自己的脸颊紧贴着老虎额头上皮毛,“我要去橡胶园了,信被蛇咬伤,我得去看望他。”
丝楠和其他人是上周得知信受伤的,桑贝伤心的抱着笸箩,母女俩哭个不停,所以这几天,她们一直在收拾东西,并且在得到村长和米达意家族的人同意的情况下,准备去洞里萨北边的橡胶园。
小雨轻轻哼哧了一声,仿佛是问丝楠何时回来,“我也不知道,或许要到下个月吧,”
丝楠把鱼摊在地上,一一摆放整齐,她把今天一天的劳动收获都给小雨当干粮。
然后丝楠走到神庙正中的佛像前,双手合十,慢慢跪下,小雨徘徊在她腿边,不住的磨蹭她的小腿肚,四周安静的只能听见虎爪与地面摩擦的声响。
第二天,在与众人告别后,丝楠跟在桑贝身后,第一次离开这座封闭的小村庄。
从偏僻的小道到稍微宽敞些的泥巴路,湛蓝的天空,无垠的绿树,可一路上都是灰蒙蒙的,是来往行人的肤色,衣着,也是他们的神态。
桑贝带着两个小女孩在其中再普通不过,如果偶尔有人瞟她们一眼,便会紧盯着丝楠看,尽管她的肤色深到和他们没有两样,她的漂亮的五官轮廓却瞒不了任何人。
“低头,孩子,”桑贝抚上丝楠的后脑,“别和他们对视。”
丝楠依言垂下头,炎热的汗水顺着她的额头不停的流,她牵紧笸箩的小手。
早晨出发,她们傍晚才到达目的地,虽然天色黯淡,丝楠还是望见了没有边界的橡胶林,笔直的树木棵棵分明,十来个穿着破烂的瘦矮男子背着篓子,手持砍刀,正陆陆续续的往树上爬。
第十章 橡胶园
丝楠她们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麻木的神情出现任何松动。
丝楠怔看着这些男人或者说男孩们,她在想,信也是这样工作的吗?
这时,一个穿着深黄筒裙的妇女接待了桑贝,两个女人互相介绍,没有聊多余的废话,大家都称呼妇女正雅夫人,正雅夫人是米达意邦主众多妻子中的一位,也是橡胶园的管事。老婆多的后果,便是麻烦的争宠。这位正雅夫人年轻时容貌不错,深得邦主宠爱,却一直无儿无女,年老色衰,就被赶到这个偏僻的地方守园子。这些事都是后来信告诉丝楠的。
正雅夫人对桑贝说信的伤情不严重。
“这是我的小女儿,笸箩,”
笸箩怯生生的躲在桑贝身后,道了声好,正雅夫人笑着,看了看丝楠,“她就是你的大女儿了,叫什么名字,”天黑了,正雅夫人看不清丝楠的长相。
桑贝敷衍的应了声,没有正面回答,只说,“叫丝楠。”
随后正雅夫人带她们去了信养伤的高脚屋,屋里黑黢黢的,邦主不会给被剥削的劳动者灯油蜡烛这类‘昂贵’的物品。
摸着黑,丝楠听见信有些虚弱的声音,“姆妈,是你来了吗,”
“我和你妹妹都来了,”
“哥哥,”
…
丝楠从包裹里掏出松油皮和雄磺石,点燃一小簇火把,立刻照亮了狭小空间,信勾腰靠着竹墙,在望见丝楠那一刻,他黝黑的大眼睛闪过一道极亮的光,或许仅仅是火焰反射的光芒。
笸箩蹲坐在信身旁,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桑贝掀开他在脚踝的伤处,深褐色的血痂有些狰狞,有用刀剜开的痕迹,旁边还有没有洗干净的血块和泥土,不要指望这个年代如此环境下,有所谓消毒和其他医疗卫生保障,能包扎就值得庆幸了。
桑贝用麻布为儿子一点点清除污垢,眼眶湿红,嘴里轻喃着,“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家里没有男主人,信几乎就是桑贝唯一的精神支柱。
受伤的男孩反过来安慰母亲,瘦却有力的手臂轻拍着桑贝的后背,“伤口不深,没有毒,不要紧。”
“别干了,跟我回家吧,”桑贝握住儿子的双手,呜咽着低下头,信轻扯唇角,似乎是淡淡的笑,昏暗的光线下,却更像无奈的叹息。
在这压抑的气氛下,懂事的笸箩一句不吭,紧紧靠着丝楠,拽住她的手臂。穿越一年多,艰苦的生活让丝楠明白,有些对现代人轻而易举的事,在这里仅仅只能想想而已,因为那连奢望都算不上。
第二天,“她,她这是。?”正雅夫人吃惊的指着丝楠说不出话来,丝楠稍皱眉头,她不喜欢正雅夫人看她的眼神,就好像见到新奇的物什,打量评估着什么。
桑贝向右买了一小步,替丝楠挡住了正雅夫人的目光,“她是腊尼少爷让我们家代养的白人孩子。”
桑贝搬出邦主家的少爷,正雅夫人的神情立马变了几分,她笑了笑说,“难怪了。”虽然正雅夫人心中依然疑惑,却不再追问,她清楚如果没有米达意家族的同意,没有谁敢收养白人。
在橡胶树上忙活半夜的工人们这时陆陆续续的回来,桑贝对正雅夫人说,“我去帮你们准备早食吧。”
“好,我们正差人手,”正雅夫人点头道,桑贝牵着笸箩和正雅夫人一同往前面有炊烟的地方走去,丝楠低着头爬上了高脚屋。
清晨的时候,桑贝燃熏了一把香草,淡淡的草香气还未从屋里消散。信靠着墙闭目假寐,听见熟悉的脚步声,不由轻弯起嘴角。
丝楠走到信旁边,随意的盘坐下来,“脚还疼吗?”
信睁开眼睛,笑了声,“早就不疼了。”长密的睫毛下,浓黑的双眸漾着依旧纯粹的笑容,“姆妈太担心我,赤峰蛇那么常见,谁没有被它咬过一口。”
丝楠一怔,才大半年不见,信说话的语气成熟了许多。她这才好好看了看身边的男孩,昨晚视线太暗,她竟没发现信长高了不少,脸都拉长了些,露在外头的手臂和小腿上的小肌肉更结实了,麦棕色的皮肤光滑的可以反光。
生长中的孩童果然一月一个样,她自己不也是么。
“你抓到了金刚王蛇,”信突的问她。
丝楠诧异,“笸箩跟你说的?”
信点头,他离开之后村子里发生的大小事,笸箩都告诉他了,在听到丝楠被河水冲到下游的树林,信惊出了一身冷汗,心中的害怕是他在被蛇咬那一刻都没有的。
“你妹妹就喜欢打小报告,”丝楠察觉到信言语里的担忧,笑道,“没什么,都过去好几个月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信抿了抿有些干涸裂皮的嘴唇,望着丝楠没有吭声。不大的空间里,倏的安静下来,都能听见外头工人聊天的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信才对丝楠说,“你。你想家吗?”
丝楠转头看着他,“你呢,你想吗?”
不知为何,从丝楠进来开始,两个向来相处融洽的孩子之间的气氛,并不那么好。
信紧皱着眉,深深皱印深陷,眉头成了倒八字,仿佛有好几座大山的压力压在身上。
忽然,一双粗糙的小手扣住他的双颊,向外扯,漂亮的小正太瞬间成了鬼脸相,“来,快笑一个,我和桑贝笸箩大老远的过来看你,你怎么愁眉苦脸的,”丝楠微倾着小身子,靠近信,眼睛眯起弯弯的弧度,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信的脸颊被无奈的拉住,丝楠手里的力气很小,信可以轻易的挣脱开,可他喜欢女孩手心的暖暖的温度,更喜欢看见她脸上的笑容,“还是被蛇吓倒了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承认吧,是不是半夜里哭着想妈妈?”丝楠又向前趋身,鼻尖挨着信的鼻尖,眸子里荡漾着调侃的笑意,信的脸立马红了,伸手推开丝楠,却不敢太用力,不过丝楠平衡没掌握好,一屁股坐倒在地,信急的要拉她,没想到丝楠大笑,“哈哈,你恼羞成怒的模样太可爱了,”
信的脸更红了,索性转过身,丝楠特别喜欢逗弄他,当小孩子似的逗弄,以前在波罗村里就是这样。信郁闷,他明明看起来比丝楠要大,还要高。
信不理丝楠,丝楠笑累了,索性双手撑开的躺在竹地上,望着屋顶出神。信看到她明亮的眼睛渐渐合上,接着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睡着了。旅途疲惫又换了环境,丝楠一晚上几乎没睡着。
丝楠是被从头皮上传来的痛感疼醒的,她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受惊的脸,和匆忙收回的棕色手臂,“对。对不起,”男孩坑坑巴巴的说,察觉到丝楠的目光,他马上低下头,“我。我只是。觉得你的头发。很。很漂亮。”
丝楠似笑非笑看着他,“你是结巴?”
男孩马上反驳她,“不是,”涨红的脖子与后耳无疑不表示他是和信一样腼腆的孩子。
深喑丝楠性子的信适时的出声阻止丝楠的打趣,“瓦塔没有坏心。”
“哦,你叫瓦塔?”丝楠打量着男孩,他应该比信大些,个子略高,有一头卷曲的头发和比信更深的棕色皮肤,眼睛同样很大,不过鼻子塌扁扁的,影响了美观。
瓦塔抬头看了丝楠一眼,然后不好意思的移开视线,“是的,你好。”
丝楠又笑了,“紧张什么?我看起来很可怕?”
瓦塔的下巴已经低到胸前,被丝楠逼得可怜模样恨不得要哭了。
“丝楠,”信好笑的叫道。
“好,好,我不逗他了,”丝楠摊手,问信,“他是你的朋友吗?”
信点头,“我受伤的时候,是瓦塔把我背回来的。”
话音刚落,瓦塔突然站起来,“我去帮你打些水来,”说完,男孩逃似的下了高脚屋,身影一溜烟的不见踪影。
“瓦塔是正雅夫人的远房侄子,比我早来一年。”
丝楠了然,“跟我说说这半年来你的生活吧。”
“嗯,”信笑着应道。
第十一章 留下来
信的腿伤没有什么大碍,三天之后,他就能站立走动了,桑贝没有闲着,除了照顾信,她还和橡胶园里其他妇女一起劳动,烹饪,打扫。
“开饭了,开饭了,。。”随着吆喝声响起,人们放下工具,纷纷往屋前的平地走去。
丝楠刚走进就听见笸箩清亮稚嫩的声音,“瓦塔哥哥,今天还有咖喱饭吗?”
笸箩自从见到瓦塔,便很黏这个哥哥,一连几天都跟着他屁股后面跑进跑出的。丝楠和信反而被她冷落了。
“香料用完了,婶婶得去城里采买,”瓦塔摸了摸笸箩的小脑袋,“水果饭也很好吃呀。”
“可是。”笸箩还想说话,被母亲瞪了一眼,就全咽下去了。
一边的正雅夫人笑呵呵的说,“没关系,孩子直率可爱是好事。”
桑贝尴尬的笑了笑,神情有点拘谨。作为橡胶园的管事,尽管正雅夫人凡事亲力亲为,但她的权力依然是此刻席地吃饭的人群中最大的,每个人同她说话,都要低眉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