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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野兽朱棣-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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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拂晓,马蹄声叩击着山路,此时张玉和丘福将军正带一支骑兵连夜向北平进发,远远地已可望见北平城郭。入了居庸关,张玉放慢了马速,他指着路两侧的山岭对丘福说:“丘将军就在这里安营扎寨,一旦城里有事,你好接应,没有殿下之令,谁调动也不要听。”

丘福当然明白,他对朱棣的命令会无条件言听计从。虽然最近朝廷把他的军队划归张昺统辖,但心是划不走的,他除了在朱昺那领粮饷,从来没听过朱昺的。不过,丘福奇怪,殿下是不是疯了?怎么会下这样的令?

张玉讳莫如深地一笑,说:“若像传闻那样,我还有必要来找你吗?不成了假传圣旨了吗?”原来是这样!丘福笑了,说:“你一来,我心里就亮堂了,只是不敢问。”

张玉告诉他,嘴上要有把门的,知道此事真相的不超过十个人,丘福是殿下信任的将领,不然怎么委以如此重任。

丘福让他转告殿下,为殿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他小心翼翼地问起了燕王的三个公子,他们不回来,怕也无法起事。张玉说快了,父亲疯了,皇上能不放人家回来尽孝道吗?此时在南京太学度日如年的朱高炽三兄弟还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每日按部就班地读书、写文章。

这天,三兄弟正在听方孝孺点评他们的文章。方孝孺讲道,文章千古事,唯我心正,文风才正。高炽的文章方正有余,刚气不足。高煦的相反,气势很大,空洞无物。高燧的又过分工于技巧,文字优美当然好,但不可追求绮丽之风,否则那就华而不实了。

这时门外人影一闪,朱高煦眼尖口快,他喊道:“二舅来了。”

方孝孺一回头,果然见徐增寿站在门外。方孝孺说:“哦,是徐大人,快请进。”徐增寿说:“来得不是时候,不敢打扰方先生讲课,我还是在门外等他们吧,下了课再说。”

方孝孺说:“也差不多了,现在就下课。请徐大人进来吧。”说罢,方孝孺往外走,朱高炽三人行礼后,把先生礼送到门外。

回到屋里,三个外甥拥着徐增寿坐下,朱高煦说:“二舅也不常来看我们,我们在这里像囚犯,度日如年呐。”

徐增寿四下看看,说:“别胡说。我来是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的。不过,也不能说是好消息,一半好一半坏吧。”

朱高炽担心出了什么事,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增寿。徐增寿唉声叹气地说,连他都是刚刚得到消息,他们父王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疯了,疯得很重。朱高煦不信,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谣言!

朱高炽也不信,父王一向襟怀开阔,凡事都看得开,谁能疯,他也不会疯啊!徐增寿说:“谁说不是。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你们母亲给皇上上了折子,也给我写了信来,让我上殿去恳请皇上赐恩,放你们回北平去尽孝道。”朱高炽问,皇上答应了吗?

徐增寿叹口气,愤愤不平地说,齐泰、黄子澄这些昏官,他们疑心有诈,左右皇上,使皇上犹豫不决。朱高煦说:“这帮奸臣!有朝一日,我会像砍瓜一样,把他们的脑袋嚓嚓地砍下来。”

朱高燧说:“我们去见皇上,问他讲不讲仁孝?”

徐增寿说:“你们千万不能轻举妄动,最好是装得什么都不知道才好,你们去见皇上,会适得其反。我还会去谏诤,等着吧,我看迟早会放你们回北平的。”

? 夺妻之恨

景展翼在方孝孺家书房条案上作画,画了一只孤雁,画面上一片野渎寒塘,衰草遍地,在苍茫的云际,一只孤雁翔于天空……画完了,她望着画面凄苦地一笑,在上面题了“哀鸿”两个字。

忽然背后有人说:“我已经听到了哀鸿凄凉的叫声了。”

惊喜万状的景展翼闻声回头,说:“是你?你怎么会突然降临呢?这不是在做梦吧?”柳如烟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说:“疼不疼,若知道疼,便不是在梦中。”景展翼忙害羞地向后一闪:“你越学越坏,怎么动手动脚的呢。”柳如烟一揖说:“对不起,我忘情了。”

“快坐呀。”景展翼忙给他倒茶,又说:“水凉了,我让他们再烧一壶送来。”说着往外走。

“别忙了,我不渴,”柳如烟说,“说会儿话吧。”

景展翼这才坐下,如醉如痴地一直望着他。柳如烟走到画前,说:“你从前画群虎图,为当今皇上所藏,很有虎气,后来又画群马图,烈马长嘶,好一副千里奔驰之状,又被王爷看中,怎么每况愈下了?画起孤雁来了?”景展翼幽幽地说,自己有国不能投,有家不能回,只有墓碑上有她的名字,其实连孤雁哀鸿都不如啊。

柳如烟望见她腰间佩戴着自己送她的日月玉珮,心里一阵阵发热,他说:“你别难过,还有我呀,至少是哀鸿一双吧?”

景展翼想起了他给方行子写信的事,一阵阵心酸,她凄然地说:“你别跟我甜言蜜语的了,我谁也不指望。”

柳如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故意说:“我这人毛病很多,但我用情专一,我给方行子写的信里就说过……”

景展翼马上接话:“你给方行子写信了?你跟她用情专一?”

柳如烟说:“你扯哪去了,我是说我对你用情专一。”

景展翼不信,用明显不信任的口气说:“你给她写信,谈跟别人用情专一?你骗三岁孩子呀?”柳如烟心想,幸亏自己先发制人,否则还真说不清楚。他说:“是顺便谈到的。我写信给方行子,是告诉她,北平一个武林怪人写了一部书,我问她要不要。”

这倒是景展翼没想到的理由,她面上有了笑容,她问:“方行子回信了吗?”柳如烟说,她这人不太讲究,连信也没回。

景展翼完全放心了,打诨说:“幸亏她不太讲究,不然说不定也像我似的,又上了你圈套……”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柳如烟悬着的心落地了。柳如烟果然拿出一函书,上面写着“武林志异”四个字,他说:“不管她要不要,我还是给她买来了。”

积聚在景展翼心中的疑云被一阵风吹得无影无踪了,她觉得周身清爽,问他这次回京干什么来了?柳如烟说,她走了之后,北平出了大事,真叫惊天动地,燕王疯了,疯得一塌糊涂,想不到吧?景展翼也恍惚听到了,她问,这是真的吗?为什么而疯啊?

柳如烟说景展翼出走的第二天,朱棣去她家为她吊丧,就在灵棚前疯了,当然是为了她。景展翼才不信。一来她与朱棣没有感情,二来他这种人,有的是女人,不会为哪一个动真情。柳如烟深情地望着她说,世上只有一个能为她发疯的人,就是坐在她对面的人。景展翼禁不住心潮澎湃,她闪了柳如烟一眼,羞红了脸。

方家父女都在宫里忙,又不回来吃饭了,其他眷属也不与他们一起用饭,小餐厅里,只有景展翼和柳如烟两个人吃晚饭,景展翼不断地给柳如烟夹菜。她问:“皇上答应燕王三个儿子回去吗?”

“差不多。”柳如烟说,“世间的事,真是意想不到,燕王会疯了,可惜了一腔大志呀。”景展翼说:“你还为他惋惜?他这是报应!他等于把我逼死了,他不疯谁该疯。”柳如烟说:“我更恨他,我是夺妻之恨……”景展翼用筷子打了他的手一下:“厚脸皮,谁是你妻?”

柳如烟说:“别不认账啊,我下过聘书的。”

景展翼说:“可你又写了休书啊。”

柳如烟指着她挂在腰间的日月玉珮说:“定情之物还在呀。”

景展翼笑了,笑得很甜蜜。

? 掩人耳目

这已是沧州地面,十几匹快马流星赶月般疾驰而来,这正是景清进京的人马。将近黄昏时分,雾霭沉沉,牛羊归圈,村庄炊烟袅袅,大地一片暮色苍苍。

一个打前站的随从返回,在景清面前下马说:“景大人,前面是桃林铺,大镇子,住一宿吧。”

因为情况分外紧急,景清说:“不是说好了吗?只要马不累趴下,昼夜不息,除了吃饭、喝水、喂马,一刻也不能停。”

随从说,他们没事,大人吃不消啊,昨晚上,大人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万一有个好歹,他们怎么向国公爷和皇上交账啊。

景清说他这把骨头颠不散架子,又吩咐他们,如果他在马上坐不住了,就把他绑在马鞍子上,行程不能误。这支马队又向前急驰而去,消失在迷茫的地平线处。

徐妙锦并不知道她的信已向南京皇城飞去,桂儿一去不返,令她揪心。她站在院子里,不时地向外张望,这已是掌灯时分了,看守宅子的大兵们也已点起了灯笼。

一个丫环走过来说:“小姐,吃饭吧,桂儿姐不会有事的,她那么机灵,又是和小保子一起去的,两个大活人会走丢了吗?也许是徐王妃那里留饭了。”这怎么可能,徐妙锦苦笑,也不好说什么。

一个男仆忽然说:“回来了,回来了!”徐妙锦高兴得回头去看,只有李谦一个人一扭三晃地走来,脸上还带着笑容。

徐妙锦望望他身后,狐疑地问:“就你一个人?桂儿呢?”

李谦说:“桂儿可交好运了,王妃听说她绣工好,留她在那头绣几天活,让我来告诉小姐一声,若是这边人手不够呢,你姐说了,再拨过几个丫环来伺候。”

徐妙锦怀疑的眼神在李谦脸上扫来扫去,她说:“小保子,你别跟我耍心眼。什么急活,桂儿连回来一趟的工夫都挤不出来了?”

李谦说:“哎哟,这你可得自个问王妃去了。”说罢,他摸出几根古筝琴弦递给徐妙锦说:“给,跑遍了半个北平城,腿差点跑断了,才算找到这么一家乐器铺子,店名好古怪,叫什么‘声声慢’的。这回我又可以听见小姐的琴声了,真好听,比鸟叫都好听。”

徐妙锦拿着琴弦,一直盯着李谦,李谦赶紧说他还有事,徐王妃又请来两位妙手回春的郎中,正在燕王寝宫里为燕王瞧病,一会还等着他送郎中呢,说有工夫再来伺候小姐。他一溜烟似的逃走了。

徐妙锦心想,弄什么鬼花招!明明是假疯,还要装神弄鬼地请郎中!这一定是掩人耳目。徐妙锦猜得不错,起事前他们必须保持请郎中的频率。燕王朱棣寝宫门外,岗哨林立,门窗紧闭,两位医生从门里出来,徐王妃与周围的人都迎过来,徐王妃问:“不知病势减没减?”

一个医生摇头,他们经手后,已经两剂药下去,如泥牛入海一样,这症候太重了。另一个也说医道浅,已束手无策了。

徐王妃并不在乎,但显得很犯愁地打了个唉声,吩咐李谦拿诊金,送送两位大夫。寝宫里,郎中一走,朱棣疯态全无,又开始伏案写着什么,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响近,急忙扔下笔,把写的东西塞到褥子底下,顺手把一条花裙子套在头上,傻笑着在地上扭来扭去。一见是徐王妃进来,朱棣立即停止装疯表演,从头上取下花裙子,示意徐王妃插上门。

徐王妃说:“你把人间的丑都献尽了。还要装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也不知高炽三兄弟到底出没出事,妙锦的消息也不知从哪来的。”

朱棣劝她别上火,不妨再等等南京消息。他始终不大相信朱允炆会这样蠢,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朱棣疯了,对他没威胁了,他无缘无故同时杀燕王三子,这不是要背暴君之名吗?朱允炆也没这个胆量。

徐王妃说:“你既不信,妙锦说出来时,你怎么把持不住,现了原形了。”朱棣叹口气,再清醒的人冷不丁一听,也会不冷静的,他们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啊。徐王妃提醒朱棣说:“这还用说,要不是因为这个,妙锦还会这么做吗?”

朱棣冷笑,那用心可就很险恶了,只有一种推测,她是用这法子试探一下,看朱棣是真疯假疯,如果是假疯,谁能承受得了丧子之痛?何况同时丧三子?徐王妃说她小妹没这么有心计呀,再说,她不至于胳膊肘往外拐吧?朱棣不满地说,有她大哥在后头指使,再乖的人也会变成恶人。徐王妃很反感,却又不能驳倒朱棣。她只能这样开脱,小妹说过,她害怕徐家受牵连,怕父亲的一世清名毁在朱棣手上,她倒也未必对朱允炆有什么好感,朱棣只是哼了一声。

这时有人敲门,朱棣又急忙往头上套花裙子。

徐王妃走过去,隔着门问:“谁?”

门外答话的是李谦,他说:“是我,小保子。”声音里透着喜悦。

徐王妃从门缝里挤出来,问他什么事?李谦把一封粘有一根羽毛的信双手呈上,原来是南京二舅老爷打发专差送来的急信。

徐王妃急不可耐地拆开,一边看,脸上绽开了笑容,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转身回到朱棣寝宫中。

? 号令天下得先有个名头

一进寝宫来,徐王妃高兴得喜泪双流,激动得声调都变了:“我二哥从南京来信了,他说皇上有极大可能恩准高炽他们三兄弟回来尽孝道。你看,他们安然无恙啊,这才是天大的喜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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