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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权野兽朱棣-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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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来得及看这一封,又去拆另一封,这一次他的震惊程度更大,呆得一屁股坐到了板凳上。女儿伸头一看落款和大印,也吃了一惊:“怎么,这是燕王朱棣写来的信?这么说,大珠子也是朱棣送的了?”父女俩这时才恍然记起,这应该就是铁铉退回去的那颗明珠。

方孝孺不禁纳闷,他跟朱棣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没举反旗之前也素无交往,他忽然送名贵珍珠给方孝孺,这一定是要招降纳叛,还会有别的意图吗?方孝孺感到可笑,这真是枉费心机,一颗珠子就能买去人格和尊严?

方行子提醒父亲别忙下结论,看看信再说。方孝孺先看景清的信,是劝降信,劝他识大局,归顺燕王,共图大计。方孝孺又气又羞,没想到景清果然是这样的软骨头,看来皇上要灭他三族毫不冤枉。自己卑躬屈膝,又来劝降别人。他一边看信,一边把眉头越皱越紧。

方行子正拿起朱棣的信看,她笑着说:“哎呀,朱棣把父亲快捧上天了,称你为当代朱熹呢,这一句更妙,他说宁失半壁江山,不愿与先生失之交臂。”方孝孺放下景清的信,又夺过朱棣的信看,他说:“你还乐!这是大祸临头了,这若传出去,皇上会怎么想?”

方行子说,这朱棣不愧有礼贤下士之名,他明知父亲是当今皇上的宠臣,他还敢来拉拢,又是在征战之时,也难为他了。

方孝孺说,朱棣不明白,他方孝孺不是景清,士可杀不可辱,他岂能事二主、从逆贼?方行子问,这件事,父亲想怎么办?把珍珠悄悄退回去,就当没这回事,压下不说?

方孝孺感到不妥。你不说,朱棣也会不说吗?朝中各个角落里都有朱棣的人,他会把谣言传得满城风雨,弄假成真,陷方孝孺于不义。把他逼反,这才是朱棣一箭双雕的目的。他不能上这个圈套,倒不如自己主动,把劝降信和珍珠一并交给皇上,也显出他心怀坦荡。

方行子想了想,别无良策,也只有这样。日后朱棣听说了,也就死了心,不会再对父亲下工夫了。

? 道衍的药方

应朱棣之请,道衍披着袈裟步入玄武门客栈店中。张掌柜的急忙从账房柜台后站起来:“这位长老,是要住店呢,还是化缘?”

道衍说,有缘者化缘,无缘者想化而终究无缘。

张掌柜虽不得要领,还是赔笑道:“那我收拾出一间干净客房做长老的禅室可好?”道衍念了声“阿弥陀佛”,张掌柜的马上冲两个店小二喊:“快,把东厢房佛堂旁边那一间收拾出来,熏上藏香。”

恰这时景展翼和桂儿从后院过来,景展翼看了一眼道衍背着的药葫芦,就小声对桂儿说:“这和尚背着药葫芦呢,说不定会看病。”

道衍像是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二人一眼,他突然一扬白眉毛,指着桂儿说:“这是一个哑女。”

景展翼和桂儿、店里人都吃了一惊。景展翼满怀希冀地问:“这位长老,你怎么知道她是个哑女呢?”

道衍说他曾从普陀寺太岳真人那里承继了一函专治聋哑的医书秘籍,越是疑难杂症越有效,药到病除。

桂儿一听,兴奋得扯着景展翼的袖子啊啊直叫,景展翼对道衍深深一揖说,她这个妹妹正是个哑女,走南闯北,看过多少郎中,都没对过症,既然长老有神奇的秘方,就请代为医治,定当重谢,不知可否?

道衍倒很好说话,他说秘方本是为人治病消灾的,老衲岂能不管?

景展翼就邀请他说:“能请长老屈尊到我们房子里诊治吗?”

道衍说:“悉听尊便。”但说要等他住下之后。

盼到晚饭后,景展翼见道衍闲下来,便客气地将道衍延入她住的客房。桂儿懂事地把一个茶碗洗了又洗,冲了茶,捧给道衍。

道衍让桂儿张嘴,他看了看,很肯定地说,小舌头完好,又不聋,这是后天的哑巴。他想知道,桂儿是怎么哑的?是外伤,还是误服了什么有毒的药?桂儿看了景展翼一眼,景展翼怕她泄露真相,赶忙说,一年前,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就变成哑巴了。

道衍说:“老衲也猜到是药石所致。我先开个方子,去同泰和药铺抓药,吃三服试试,应当见效的。”

说罢要过纸笔,悬腕写了一个方子。一看药方里有冬虫、夏草这样名贵的药,景展翼心里直打鼓,她在一旁看着说:“这药很贵吗?”

道衍板着面孔说,药倒平常,但方子和诊金并不便宜。景展翼又与桂儿交换了一下目光,惴惴不安地说:“不知要多少钱?”

道衍的语气很平常,每次诊金白银十两。桂儿瞪圆了眼睛大叫,像见了鬼一样。景展翼也觉得太离谱了。她说:“长老,这太贵了吧?不瞒您说,我们在客中,囊中羞涩,不好意思,诊金能不能便宜些呢?”

道衍冷言冷语地说:“便宜?不治便宜,一文钱也不用花!”

景展翼说:“长老是出家人啊……”

道衍说:“出家人也贪财,越多越好啊。”说毕,他一把从景展翼手上夺回方子说:“不看算了,贫衲又没赶着兜揽你们。”一头说一头往外走。景展翼追出来说:“求长老发发慈悲,我们手头暂时不宽裕,先欠着,行不行?”

道衍说,不赊不欠,一次十两,少一两免谈。说罢不顾而去。

景展翼恨恨地说:“天下没见过这样贪财的坏和尚!”

她看见桂儿眼巴巴地望着她,就安慰她说:“别难过,也许……会有办法,车到山前必有路啊。”桂儿却拿了一张纸给景展翼看,上面写的是:“我不治了。”景展翼把她搂在怀中,很难过。

? 朱允炆不喜欢当皇上

方孝孺单独陛见皇帝时,交出了景清和朱棣的两封劝降信,还有贿赂他的大东珠。方孝孺倒是轻松了,没想到朱允炆大发雷霆,把御案上的砚台、笔架和一堆奏折全都摔在地上,又回身扯落了出自景展翼之手的群虎图,还在上面用力踩了几脚。吓得方孝孺和殿上太监们跪了一地。朱允炆还不罢手,又把锦匣里的大东珠往青砖地上猛摔。

偏那大东珠十分坚韧,在地上跳了几跳,丝毫无损,跳过高门槛,滚到台阶外去了,一直滚到方行子脚下。她拾了起来,远远地看着殿上发怒的朱允炆,也不敢贸然去送回。

朱允炆发够了疯,一屁股坐到龙椅里,泄气地对方孝孺说:“你起来吧。”方孝孺仍跪着说:“臣惹皇上生气了,臣着实不安。”

朱允炆说:“你是忠臣,朕不是对你发脾气。朕也不恨朱棣,可恨这景清,忘恩背主,一至于此!上次如不是方行子来求情,朕就斩杀他三族了,他不思悔改,不思报答,居然为虎作伥,替朱棣来招降朕身边的重臣,这条恶狗,把他碎尸万段,也不解朕心头之恨。”

他见方孝孺跪而不起,就说:“起来吧。”方孝孺这才谢恩起身。

朱允炆咬牙切齿地决定,他再也不发善心了,叫人去传锦衣卫堂官,他要锦衣卫马上派兵赶往云南澜沧江河谷流放地,将景氏三族尽行捕杀,斩草除根。方孝孺悚然心惊,他又忽然觉得自己无端地害了几百条人命,心痛不已,又知道劝不了皇上收回成命,求不下情,便木雕泥塑般地站着。朱允炆问:“你没听见吗?”

方孝孺说:“皇上,我对不起皇上……”

朱允炆说:“这话从哪说起呢?”

方孝孺只好婉转劝阻说:“皇上曾经对臣说过,希望做个不杀人的天子。是臣使皇上开了杀戒的。”

朱允炆很泄气地说,自从派耿炳文北伐,早就开杀戒了,只是他本人没亲眼看到人头滚滚、血流成河就是了。他想当个不杀人的天子也难啊。你不想杀人,有人会把屠刀递到你手中。方孝孺无话可说。

朱允炆无力地挥挥手说:“方爱卿下去吧,朕累了……”

方孝孺跪下磕了头,起来退出大殿。朱允炆半仰在宽大的龙椅里,半闭起眼睛。几个小太监这才像幽灵似地从角落里钻出来,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凌乱的东西。朱允炆睁开眼,说:“都下去。”

小太监们于是相继溜了出去。风从殿外扑进来,吹得满地的奏折哗哗作响。残阳夕照从前面大殿顶上溜下去,谨身殿渐渐变得昏暗起来。

方行子已经悄然把殿上凌乱的物品拾起来放归原处,只有那张群虎图让她作难,它已经皱了、破损了,她用手抚平,试图挂回原处,这时背后传来朱允炆的低沉声音:“不要挂了,我恨她。”

方行子只得住手,却不知该往什么地方放。

“烧了吧。”朱允炆从椅子里坐直身子说。

方行子说:“我知道皇上心情不好。即使景清有罪,可这不关景展翼的事呀。”朱允炆说:“朕已下旨追杀景氏三族,景展翼便在诛杀之列。她是不是还在你府上啊?”方行子赶忙说她早离开了。

朱允炆明知这是假话,他说:“连你都不和朕一条心。你庇护一个钦犯,你就是不忠。”

方行子赌气说:“那陛下也连我一起诛杀了,不是干净了吗?”

朱允炆大为惊讶,很愤怒地说:“你,你居然敢用这样的口吻对朕说话?你这是犯上,你知道吗?”

方行子满不在乎地说:“陛下原是个温文儒雅的皇上,受我敬重,想不到现在是这样,我也不想在宫里混下去了。”说罢解下佩剑,放回到龙案上,说:“这是皇上赐予的宝剑,奉还给皇上。”

朱允炆愣了一下,说:“你真够任性的了,朕心里如滚油煎,如万箭穿,没人为朕分忧,连你也要弃朕而去,朕还有什么意思?不真的要成为孤家寡人了吗?”说着,两行泪水流了下来。

他一哭,方行子立即心软了。她愣了一会,忽然想起了什么,便把阶下拾起的东珠放到了锦匣中。朱允炆说:“你知道这是一颗什么珠子吗?”方行子其实知道,故意摇摇头。

朱允炆从多宝格上取下一个同样的锦匣,打开来,是个空盒。他说这里面原来有一颗同样的珍珠,太祖皇帝喜欢,下葬时含在他口中了。他告诉方行子,这叫东珠,是极其名贵的,当年奴尔干人晋贡给朱棣两颗。他孝敬了太祖高皇帝一颗,太祖允许朱棣自己留了一颗。朱棣舍得用这价值连城的东珠来贿赂她父亲,可见他下的工夫之大。

方行子说她想起来了,同是这颗东珠,也曾送给她姑父铁铉,只是他没要,退还给他了,不知是不是这颗?

朱允炆说,一定是这颗,天下没有第三颗。

方行子说这是好事,九九归一,缺失的一颗东珠总算又到了皇上手里了。朱允炆皱着眉头说:“天下九州不是比一颗珠子要贵重吗?天下都不保了,光有一颗东珠有什么用!”

方行子安慰他说,皇上不必忧虑,天下归心,皇上是万众瞩目啊。朱棣起兵九个月了,他的势力还不是在北平附近?他成不了气候的。

朱允炆眉头越皱越紧,他用手按着太阳穴说:“朕的头好痛。”

方行子要去叫人传太医。朱允炆说:“别麻烦了,朕一着急,常犯头疼病的,只要用手掐一会太阳穴就好了。你过来为朕掐一掐。”

他便躺到了屏风后的太妃榻上。

方行子觉得不便,有些迟疑地说:“我去叫小太监来吧?”

朱允炆说:“怎么,你不肯为朕解除痛苦?”

这一说,方行子无可推托,只得洗了手,绕过屏风,弄了一张方凳放在太妃榻旁,坐下来,用双手按住他两侧的太阳穴。她问:“陛下,是这样按吗?”朱允炆说:“是这样,这一按好多了。”

这时,有一串灯笼的红光在谨身殿外闪烁着渐渐移近,是马皇后带着六个宫女姗姗而来,后面的小太监提着食盒。但见大殿上灯火辉煌,却不见朱允炆的影子。她疑惑地站住,见有几个殿上太监迎上来,马皇后便问:“皇上呢?不在殿里?”殿上太监回答:“回皇后娘娘,在,方才万岁爷发怒了,把东西全摔了。”

马皇后问:“是又接到什么紧急奏报了吗?”

太监答:“不像是。”

马皇后问:“那是谁惹怒皇上了呢?”

太监说:“先前方翰林在这,后来殿上只有方侍卫了,别的,奴才们一概不知,皇上把我们都赶出殿来了。”

马皇后皱了皱眉,留下众人,一个人从灯影里靠近大殿,忽见屏风后露出皇上的脚来,且有细碎的私语声,马皇后更惊疑了,便轻手轻脚地向大殿台阶迈上去。

屏风后,朱允炆的一双眼睛在方行子脸上扫来扫去,方行子尽量避开他。朱允炆说,他昨天夜里,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醒来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方行子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问:“不知是个什么梦?”

原来朱允炆说梦见有人烧了皇宫,三大殿到处火光冲天,皇宫里又是一片汪洋,上火下水。他惶急之中无路可走,听见方行子在招呼他,她摇来一条小船,朱允炆便跳上去,他们就乘船逃离了火海……又是水又是火的,这很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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