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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着一袭华服的她,有着欧洲宫廷般的美感,连我这时尚白痴,也看出了那身服饰的价格不菲,隐隐的金线车边,彷佛用黄金织就出的奢华,可如今裙摆却裂了道口,露出她小半截腿来。
再看我那倒楣的“同梯”,圆头圆脸圆眼镜,垫起脚尖还没女郎的高度,明显是个老实青年。就见他苦着脸说:“对……对不起,我赔……我赔给妳就是……”
“你赔,你怎么赔?”女郎不依不饶,“你知道这礼服多贵,两万英镑,你说你怎么赔?!”
其余的同梯都非常“团结”,一起退得远远的,连那领队都压低了头,不敢帮腔一句。其实想也知道,集团里有此排场,又是这么个言行举止,穿着打扮的,女郎会是何人?
老实青年眼眶泛红,求助的望着背后,同梯们退得更远了。
领队终于鼓勇说:“大小姐……他……他是新进员工,不懂规矩……”
“你住口!我问的是他,你没事过来抢话,想帮他赔吗?”
领队窘道:“不……不是的……”跟着又低下了头。
“衣服怎么昂贵,也不过是用来装人的物料,人若不够高贵,再好的衣服也只能做个样子。本就高贵的人,又哪需要华服陪衬呢?”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边上前一边说着。
这时就别提厅里的反应了,空气简直凝成了固态,除了我在走动外,其余人彷佛都钙化了,落着下巴看我。
女郎转头,见着我时脸上一诧,好像我长了不只一个鼻子似的;就见她一动不动,直到我到了她的面前,仍没有任何反应。
我站定以后,她才终于回过了神来,轻声问:“你刚才……说的甚么?”
我笑道:“我只是说,好衣服固然重要,但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衣服破了还能再补,可许多话出了口,就再也无法挽回──小姐该懂我意思的。”
女郎抱胸,以一种优雅的姿态表达她的不悦,却出奇的没再发火。
她没发火,背后一名随扈却发了火,上前詈骂道:“小子,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还大言不惭的。这位是总裁的千金──申艾琳申大小姐!”女郎颇自矜的把头一昂,神态加倍俏丽。
我转向那名随扈,很俊的一名青年,一头短发,充满了阳刚的美感。看来他在保护女郎之余,还兼有追求者的身份,望着我时满是敌意。
“无论甚么身份,我仍是那几句话,没甚么不同的。”我淡淡的说。
“你!”男子挑眉,大步朝我跨来。
“真田,退下!”厅左传来一道声音,极端的富有磁性,化解了当下的一触即发。
大厅左侧走来几人,带头的是一名中年熟男,轮廓极深,外型极具魅力,好像生来就该领着众人一般。他就这么缓步行来,踏著名为自信的地砖,顾盼之间,有着能够压倒一切的锋芒,瞧来摄人之极。
隐隐约约中,我听到了几名学员的惊叹:“啊,那位不是申博义申总裁吗?天,好帅喔──”“嘘,别那么大声,他会听到的啦!”
姑且不论谈话内容,至少我已经知道来的是谁了。
肆章 天鼎集团(二)
中年熟男到后,顿时压下了真田的气焰,他低头说:“总裁,我……我是……”
申博义摆手:“好了,别说了,我都看到啦。”转头望了女郎一眼,“艾琳──”
女郎不出声,也不与申博义对眼,只斜眼瞥视着地板,一副呕气模样。
申博义叹道:“好啦,也不是甚么大事,听话,回去换件新的行啦。”
见女郎仍不答腔,向真田道:“真田,送小姐回去换件衣服,宴会那边,让他们再等等,等小姐到后再开席吧。”
真田答应一声,向女郎躬身请示,女郎气极,重重的一个跺脚,快步出了大厅。真田等人愕然,忙向申博义一揖,急急的跟了出去。
女郎远去了之后,总裁来到众人面前,一改适才的严峻,笑说:“你们是这期的新人吧,刚到天鼎上班,一切还习惯吗?”见没人敢回答,问那领队:“这期的训练状况如何,课都上完了吗?”
领队简直像个烧开了的水壶,头顶都见到冒烟,“报……报……课……课都已……已经……完……”此刻的他,似乎只具备单词的掌握能力。
所幸申博义听懂了,赞许了两句,对老实青年说:“这位同仁,刚才非常抱歉,我女儿的个性不佳,说话难听了点,你别放在心上。”
青年嗫嚅道:“没事的,是我……是我有错在先。”
申博义一笑,往我看了过来:“年轻人,刚才的话说得很精彩啊,那是你的心里话吗?”
我一愣,奇怪他怎会这么问,难道我还能说不是吗?耸耸肩道:“有时我是会说些场面话,但刚才的话,倒都是发自内心的。”
似乎绝少有人这种调调对他,他露出了一丝奇怪的神情,却绝非不悦的那种。“你真的认为,衣着只在妆点外表,人本身高贵与否,与衣着绝无关系吗?”他看着我问。
这真是个奇怪的问题,答案该很明显才对,但我觉得他话中有话,似乎另有甚么深意。
我想了一会,答道:“纯粹从道德的角度上看,是的。衣着属于物质领域,反应的是一个人的消费能力,或者是消费意愿,若说与人的内在有关,我实在看不出来。”
申博义笑了:“那我问你,你参加某个重要场合,譬如说好友的婚宴,你会挑件好衣服去,或是不以为意,穿件破烂的衣服就去赴宴呢?”
他果然话中有话,举了这样的例子驳我。“我当然会挑好衣服,但那是不同情况──”
“怎样的不同情况?”他笑道,“这种例子还挺多的不是吗?譬如说与人约会,面试见工,公司上班,那一样你不会刻意打扮得光鲜亮丽?若你自己的婚宴上,有位朋友穿得乞丐般的赴宴,你会怎么想他?”他举的例子,逗得所有人都笑了出来。
我苦笑道:“我想我就算不当场轰他出门,事后也会和他划地绝交的──除非他有理由说服我。”
“正是如此,”申博义扬起手指,那是个相当好看的手势,能让人注意他要说的话,“你若觉得重要,自然会认真对待,服装也只是其中的一环。我不是鼓励人们无谓的奢华,但一个重视自己,也重视他人的人,绝不会在衣着上面马虎。追求外在的华美,其实也代表人们一种向上的渴望,渴望着自己功成名就,在物质生活上能有余裕……”
他逐一的往学员身上看去:“各位的人生才要开始,对这种向上的渴望,务必要牢记在心,做为自己将来奋斗的原动力,懂吗?”
学员们好像刚听完一场即席演讲,疯了也似的鼓掌,大声答应着,差点没把大楼的顶盖给掀翻。
我忍不住暗赞,一个能获致这样成就的人,不会是毫无道理的。他只在几句话间,便赢得了这批人的敬重,往后对他的向心力,肯定大增,实在是个最高明的演说家。
他待众人的喊声小了点,笑着问我:“年轻人,你觉得如何,能接受我的说法吗?”
我摊开手叹道:“由衣着影射人生,总裁说的真好啊……我的人生虽然另有追求,但对这种向上的渴望,很感到佩服的。”
申博义扬眉,像是这刻才看清了我的人,嘴巴微动,似乎还想说些甚么,旁边的部属说:“总裁,达斯联合的人,还等着我们呢。”
申博义一怔,点了点头,问道:“年轻人,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当然没理由拒绝。
“方去寻……”他念着这几个字,又深刻的看了我一眼,偕部属离开大厅。
我看他领着众人远去,背影真有“一剑可当百万师”的气概,忍不住遥遥的望着。
※ ※ ※
整天的乏味课程,终于在傍晚时分得到了解脱。
我趁着下班的空档,给杰森去了通电话,在他返欧之前,问了他几个比较迫切的问题。
好消息是天鼎集团相当大方,一笔不小的前金,已入到了我的帐户;坏消息是我若想拿到后谢,必须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找出那批人来。
挂上电话后,我理了理目前的情况:
一、天鼎集团遭人恐吓,而我仍不清楚具体的恐吓内容;
二、恐吓者在墙上画了一祯符文,目的不明,可能具有某种宗教上的意涵;
三、恐吓者入侵的当晚,警卫离奇失踪,次日发现于它处自杀,初步排除与案件有关。
嗯,目前掌握的就这么多了,也许明天见了钱主任,情况能明朗些。
恼人的训练课程,明天还有半天,接下来学员们将各自归建,回到所属的单位上。我是个“黑人”,在编制上属于安保科,虽不清楚他们的工作性质,但怎都比训练课程好一些吧?
整点一到,我立时冲出了教育大楼,等不及想呼吸点新鲜空气;学员们三三两两的出来,低声谈笑着,看来已在发展各自的人际关系了。
我由于是个新人,暂时没有车位,因此把车停在公司以外,距此有好大的一段路要走呢。
漫步在人行道上,我不得不再次赞叹这家企业,环境规划得美极了,各处绿地如茵,连步行也是一种享受。
越过一条车道,见到前方有人聚集,朝隔壁大楼议论纷纷。往大楼一看,有名女子站在楼顶,踩着墙外突出的水泥横条,摇摇晃晃的,不知想要干嘛?
我还来不及反应,女子已经一跃而下,在地面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有人自杀!”好多人叫了起来。
有人自杀?!上班的头天居然见到这种场面,这预示着我将有甚么样的未来?!
我跑着上前观看,挤进人堆后,见女子躺在血泊之中,由四溢的脑浆来看,头颅先着地的,四肢则奇异的扭曲着──这女子显然已经死了。
人群越聚越多,许多女性都哭了出来,有人像是认得死者,诧道:“嗳,这不是业务部的芬妮吗,怎么会──?”语气很是惊讶,但声音却压得极低。
旁边有人窃窃私语:“天,怎么又有人自杀,这个月的第几回啦?”
我心中一怵,怎么最近很多人自杀吗?
正在这时,一名眼熟的青年钻出人堆,在尸体旁蹲了下来,他迅速扳开女子的眼皮,又按着颈动脉,像在确认她的生命迹象,但任谁都看得出来,女子已经死亡啦,这动作简直毫无意义?
让我讶异的是,这人我认得的,是早上才被狠骂过一顿的眼镜青年?!他怎会出现在这里,还做出这样的事,他看来不像个训练有素的急救人员啊?
只见他转头喊道:“快,快去报警,快叫救护车!”
人堆里有人附和:“对,对,快叫救护车!”拿出手机狂按。
正当大家一团乱时,有件怪事发生了,眼镜男悄悄伸手,捡起了女子落在身旁的一物,塞进自己口袋。
旁人这时都已经移开了视线,就我始终留意着他,因此看到了。
──他这是在干嘛?!
人堆外一阵骚动,几名警卫挤了进来,摊开白布盖住了尸体,喊道:“各位同仁,这里没甚么可看的,请大家离开,一切交由我们处理!”他们彷佛经常处理这事似的,挡着人群时,动作十分熟练。
眼镜男顺势退到一旁,看似甚么都未曾发生过,站了片刻,悄悄的挤出人堆。
这人的行径怪极了,明明才来上班,却做出这样的怪事,他从地上拿走的,究竟是甚么呢?
我决定好好的弄个明白。
※ ※ ※
肆章 天鼎集团(三)
我悄悄的跟在眼镜男背后,想查清他的举动。
我几乎可以确定,他拿走的东西相当重要,否则他不会握那么紧,边走还一边看着,好几次差点撞上路灯。
但我实在不懂,他瞧来绝不像个冷血的野心家,正进行甚么险恶的计划,那他的目的,究竟是甚么呢?
这件事也许与我无关,但我仍想向他问个清楚。
“小周!”凭着课堂里的印象,我叫出他的外号。
他的反应出奇剧烈,几乎原地跳了起来,像个偷窥澡堂被发现的小孩,惊惶的回头望我:“你……你不是……”
“是的,我是。”我大步上前,带着“亲切”的微笑,“我是你的同期,方去寻。”有意无意,目光投向他手心。
他像注意到了我的关注,忙把东西收进口袋,强笑道:“怎……怎么这么巧,你也走这条路啊,我……我也是……”
真是废话,出公司好像非走这条路不可,由此可见,他不是个善于应变的人。
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我已看清了他手上拿的东西──款式新颖的一支手机?!
他从死者的身旁拿走手机,这为甚么?!就算是盗窃,在那种场合中下手,未免也太冒险了吧?
这太奇怪啦!
我想不再与他纠缠了,直接问:“刚才在那栋楼边,我见到你做了些事,能告诉我甚么原因吗?”
小周登时慌了手脚,想装作若无其事,可脸上偏偏硬得像块砖头,绝无掩饰效果。“甚……甚么?喔,你说那件事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