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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晚,他和姗曼莎“分了居”,独自在家中构思他将如何为电脑程序输入参数。他希望通过那部机器揭露胎儿控制母体的根本——控制方法。假如这项秘密得以剖开,他和卢里太太或许就能采取对策,说不定是使用药物,或是催眠、对抗。什么方法都行。
经过四天平稳的复习和分析,这时已是周五下午。装备着全套计算,布强生在两点进入了实验室。至于姗曼莎,她在四点才会抵达,他的心神飘摇起来。他记得实验初期,她曾要求除了每日的研究外,再增加周末的睡眠时间。布强生当时以为她是缺钱用。现在,他才明白那是胎儿为了不与“老梅”中断联络而做的要求,不过,她因害怕引起怀疑,并未加以坚持。除了与布强生共处的日子外,姗曼莎每周完全专心于长跑,练习耐力。他开始担忧她究竟会不会恢复她的本貌。
他在贮藏室内花了将近一小时的工夫,才重新编对程序的适当顺序。由于室内光线暗淡,他因而未能发觉落在机器后面地板上的一堆描图。卢里太太循例打开贮藏室,擦拂迷你电脑和手推车上的灰尘。并用手擦拭机器箱盖,忽觉盖子不知何故竟暖呼呼的,他们谁都没想到有人在夜间进入过实验室。
午后4 点,卢里太太帮助姗曼莎进入了睡眠室。姗曼莎再一次的、不关心的态度使她噤若寒蝉,也不欲多谈。不过几分钟,准备工作即告完成;而在睡眠室的门关上之后不久,姗曼莎便进入了梦中。
布强生迅速展开工作,并在姗曼莎沉睡时静待答案。不一会儿,迷你电脑哔哩剥喇一阵风似的打出了资料。布强生迅速扫描报表,一面念着,一面加以评论。
“它似乎想知道坠胎的事……方式、程序等等……羊膜穿刺术对以后妊娠过程的影响……胎儿受伤的危险性,老天,假如我们怀疑过胎儿会有知觉,现在也该相信了。”
迷你电脑继续滴嗒打个不停,然后,将近六点,姗曼莎两小时的睡眠期快结束时,对话中出现了有关痛苦的短句。布强生仔细的察看起摘要报表,那胎儿似乎想知道痛苦究竟是如何引起的。布强生凝视着最后一行:痛苦,痛苦……
姗曼莎脸色显得相当平静。她一面懒洋洋的打着呵欠,一面走出了睡眠室。
“待会儿打电话给我,好吗?”她问布强生说,“我会在家。”
他在七点打了电话给姗曼莎。她说她已经做好晚餐,请他过去。于是他开车直驱她家。
她打开大门,紧紧搂住他,说:“你这一个礼拜很忙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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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是嘛。”他含糊其词的回答。
一阵怜香惜心之情顿时涌上他的心头。和他说话的这个女孩是真正的姗曼莎吗?天哪!他多希望她恢复原来的样子。
“晚饭吃什么?”
“灵魂菜。(注:美国南方黑人嗜食的廉价食品,如猪肠、猪足等。)”
“开玩笑。”
“是真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走,我们先去散散步。”
他们漫步到公园。回到家时,天已漆黑。仿佛那是世上最自然的事一般,她为他脱下衣服,把外衣整整齐齐褶好。然后,她扒光自己的衣服,打开浴室水龙头,要他帮她洗澡。她说这句话的语气既非请求,也不是命令,而是平铺直叙,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他用柠檬香皂为她擦身。她先将肩膀置于蓬头的水花中,然后转身冲洗面孔。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些刮痕。
她整个背部都是指甲印和伤疤,可是,看来全像是自己弄的。
“你的背怎么了?上面全是抓伤。这儿。”他说着轻轻摸起她的皮肤。
她扭头看看她的肩膀。“我不知道,”她满不在乎的说,“替我洗干净,好吗?”
“疼不疼?”
“一点也没感觉。”
他们互相擦干了身子。姗曼莎挽着他走到床边,两人并肩躺了下来。
布强生在她撩弄他时,侧身凝望她紧闭的眼睛,心想,尽管她的身体状况极佳,她仍然显得多愁多病。她的两眼凹陷,皮肤虽细嫩,但稍嫌苍白,像似串黄疸病的色泽使他疑虑她真正的健康。她究竟是怎么了?
她的手指动作既粗鲁又呆板。布强生觉得自己像是她的一个玩偶。他们根本没有柔情蜜意,而是像畜牲似的在山头撮合。这份勉强使他心冷半截,垂头丧气,昂奋之情也减弱下来。
“姗,我们不能——”
“闭嘴。”她打断他的话。
“我不能像这样跟你——”
“那就我来。”
事后,布强生羞得无地自容,但也无可奈何。这整个行动都是事先计划好的,他心想,但这对她或那胎儿又有什么好处呢?
“我深爱那个女孩。但她现在却被迫做些违背心意的事。不久之前,这都还只是些怪诞的念头和冲动而已。而如今,她已经整个被接管了。虽然她并不愿意如此。”
“不要说了。”
他看见她眼睛微微一亮,足证她已渐渐明白他所说的话,这套策略果然收效了。
“我知道你能懂我的意思,”他继续说,“你并不是傀儡,姗,你能抵抗他。那个孩子是在利用你、伤害你,再使你操纵别人——我。但它不会成功。听我说,姗,你只要——”
猛不防,忽的一脚踢了个他措手不及。她的膝盖撞上他的下体,力量之大,疼得他差点失去了知觉。随后,她又站在床边,目光如炬,龇牙咧嘴的尖声狂叫起来!
“下体之痛是人类所知最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的结构至今仍不明确,但一般认为,它所以剧烈,是与生殖腺密麻的血管神经丛有关。”
她逼视着看他扭成一团,继续大放厥词:“此一方面的近期研究受限于……受限于……”她的颈肌开始颤抖,并因两颊紧张抽绞而扩充面部。
然后,她完全止住了话,似乎什么东西见势穷力竭,向后溃退了。接着,她泫然涕下,先是低声啜泣,渐而高声号啕。她砰的一下倒在他肩上,紧紧抱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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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强生,强生!”她哽咽着说,“我非常对不起!可是我没办法!我没办法!”
他伸手搂着她,摩挲她的头发,不知不觉竟也热泪盈眶。
“我了解,姗,我了解。”他忍住处己的痛苦,悄声安慰她。
“请你阻止它,”她抽抽搭搭的哀求说,“我再也受不了了!他快杀死我了!”
他们静静地躺在床上。不知隔了多久,他被床单的沙沙声惊醒过来,看见他醒后,她的表情一下变得柔和起来:“起来吧,去吃饭去。”
她穿上一件睡袍,牵着他走进厨房。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盛着灰色胶物品的盘子,而每样东西看来都像是长了恶性毒瘤的鱼肉。
“这是什么玩意儿?”
“我告诉你,是灵魂菜。”
“这一点也不像我见过的灵魂菜。”
“这只是双关语,笨蛋!你听说过鱼补大脑这句俗话吧?灵魂菜就跟大脑菜的情形一样,会补灵魂。”
“把我搞傻了。”他说,然后又指着一个盛满像是黑色、白色钮扣的碗,“那是什么玩意儿啊?”
“新鲜鱼眼。”她说完把那东西扔进嘴里面,用力猛吸,就好像那是块硬糖似的,然后,她整个把它吞了下去。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做。”
姗曼莎又拿起一个,一下子咬开,使得一股胶汁喷载桌子,溅到布强生脸上。
“老天,姗!”他急忙把脸抹干净,说,“你疯啦?”
她又捏起一个,举到他面前,揶揄说:“要不要尝一个?”
“恶心死了。”
“你知不知道,海水鱼的生鱼眼是蛋白质成分最高的一种食品?另外,它还有别种东西缺乏的黏多糖,以及丰富的天然维生素 A,以色列最近有一篇论文说,它的视网膜色素之中一种视紫质,可能有极高的营养价值。”
不一会儿,她嘴中塞满了鱼眼,以至两颊鼓了起来,而嘴角还流出一道黏液。她被噎得咳嗽了几声,然后用手抹了抹嘴巴。这动作实在太过份了,恶心得布强生面色在变。姗曼莎又慢慢摇动鱼碗,从中再拣起一颗眼珠。布强生不作声的呆望着她,只见那玻璃似的圆球在她口水中上下漂动,好像也在回瞪他。
第二十章
在所有的问题当中,最使布强生担忧的就是姗曼莎外貌的改变。她那原本光滑、颇富弹性的皮肤却开始皱了起来——说皱,并不是一般所说的那种皱,而是象干旱之初缺乏水分的植物那样渐渐枯萎。
此外,她的体态也开始起了变化。她的衣服似乎再也无法合身,虽然大小尺寸没错,但接合处却不知怎么总是斜向一边,而布料的折缝出随着她身体重心的转移,永远偏离中心。
总之,只要这位母亲愈形容枯槁,那胎儿益旺盛。怀孕仅仅半载,姗曼莎已大腹便便的看来象是怀胎八月。
一看见她的模样,布强生就柔肠百折,心痛不已。她在当天早晨稍晚抵达实验室时,神思恍惚得仿佛是在梦游一般,使得卢里太太也为之难过。还有那抓痕。此时看见她,他又想起了那些无疑是她在她自己血肉上造成的擦伤。这些伤口一定极为不适。而这是为什么?那胎儿伤害滋养它的寄主会有什么好处?
当天下午,他们让姗曼莎重新开始睡眠研究。她满不在乎却又有点担忧的答应了。在她入睡后,布强生一直留心报表中全无关连的两个部分:她的电脑对进行中的对话,以及对胎儿控制方法的评估。起初,传送中毫无新事。但在中途,他们的电脑——在犹豫不决、吞吞吐吐了半刻之后——冲口说出了他们所寻求的资料。布强生拿起那张拉拉杂杂的冗长报表,消化了几分钟后,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老天爷!”他说。
“怎么回事?”
“前列腺素,那家伙在玩弄前列腺素。”
“真是恶心。那是种荷尔蒙吗?”
“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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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胎儿是利用前列腺素控制姗曼莎。
“假如足量的前列腺素被排到她血液内,就会使她的子宫收缩分娩。”
“假如足够的前列腺素集中于她头脑某一部位,结果会刺激大脑排出另一些称为神经导体的东西。改变姗曼莎的行为。它使姗曼莎头剧痛,呕吐,全身不适,不得不尊从某种意念办事。”
“是不是有办法控制前列列腺素?”
他说:“幸好有。在这个问题上,我终于用完了假定。我告诉你,那孩子对它母亲非常不高兴,其实是怨气满腹,我已经开始认为他在生化上能读她的心,甚至当时就能。不要紧。现在,最要紧的是:那孩子打算怎么办,以及我们该怎么办。”
“你刚刚不是提到有办法控制前列腺素吗?”
他前后来回踱着步,久久后才说:“我不晓得。它似乎不会有用,但我想总值得一试。是阿斯匹灵。”
“你意思是说,她只要每隔四小时吃几片阿斯匹灵,就没事啦?”
他点了下头。
“那你还等什么?”
“但是,首先,她得愿意吃它才行,这样,我们该怎么办?”
卢里太太两眼一亮,说:“谁说你非得把药放到她手上的?”
“你总不能把药硬塞到她喉咙里吧!”
“平常,你一直说我泡的咖啡怎么样?”
“他恍然悟出她的用意,不禁莞尔一笑。
当晚,布强生在回家路上买了几百颗阿斯匹灵和一公斤的蒸馏水。他以一汤匙对十粒阿斯匹灵的比例调制了一种溶剂。第二天晨早,他把混合剂交给了卢里太太,而她把玻璃烧杯藏在储藏柜里面。平常,姗曼莎的咖啡本来就是由她泡的,另外因为咖啡壶就在柜子附近,所以,障眼法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第二天早晨,在姗曼莎抵达之后,他们三人聚在一起共饮咖啡。布强生故意扮了个鬼脸,叫道:“我的妈呀你今天在这壶泥巴里面放了什么啊?”
姗曼莎尝了口她自己的加啡,跟着呀了一声。
卢里太太一本正经的用餐巾擦了擦她的嘴唇。“这是种特别配方。除非你们两位白吃客想自己泡咖啡,否则,恭维就到此为止,谢了。”
姗曼莎喝完一杯又倒了一杯,然后收拾起睡眠常态的论文,走到实验室的一个角落开始工作。卢里太太跟布强生眨了一下眼睛。
在这一周当中,姗曼莎有了惊人的改变。她的身体突然停止恶化,而心理不平衡的迹象也大部分——虽然不是全部——消失了。在许多方面,她已恢复为布强生早先所认识那个只会偶尔胡思乱想和无理取闹的姗曼莎。她的暴食的做法缓和下来,虽然她的食量以传统标准仍难称之为正常。她虽仍继续运动,但步调已较为悠闲,不再有几周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