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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听得几人言语,知晓他们也曾察觉此事,今日他所献之计应是能用上,不由笑道:“大管事说地自是有理,但若是齐夫人不知道,以后的事儿哪里还能成?”
秦道然笑道:“连震云难不成还指望现在就娶她?她夫君可不是个平头百姓。依齐强妹子平日里行事,若是能给他几个好脸,平日里私下相会,就算是天大的好事。这些事儿,不用告诉她,咱们也能办成。”看向沉思中的八爷,“三爷、四爷那边,自然也会下力笼络连震云,只看谁给的好处实在。连震云的财和势都是到顶,再难向上,平日里没人能看出连震云有什么破绽,只有这色字上头还能做做文章。
八爷沉默半晌,摇头道:“这事儿也是极险,女色虽好,却是偏门。要靠一个妇人拿住九省漕帮,到底不是稳妥之道。”
秦道然道:“别地法儿已是使尽。现下又不能来硬地……”
九爷看了八爷一眼。笑道:“不过是拖些时辰。让咱们再想些法子。免得叫那两府里得了去。难不成还真指望她?连震云那样地人物。
到底也不会为了个妇人如何。我倒是担心若是不告诉她。她没半点防备一头撞进网里。连震云没把持住弄出事来。两家扯破了脸面。若是这样。她不闹个天翻地覆。让大家都不得安宁。我也不信了。到时候。不说陈变之要和咱们翻脸。我日后见着十四弟。怕也得绕远道了。”
宋清摇了摇头。“以下官来看。这位齐夫人利害得紧。面上儿又极是讲规。便是下官这样初会之人。也不敢轻易怠慢得罪于她。”顿了顿。“齐夫人便与连震云并无私情。但既有传言。足证两人多有交往。连震云必是比下官更明白她地性情。他若是安心讨好她。平日应更加多礼才是。就算是私下里。没娶过门之前也不敢明着乱来。”
八爷微微一怔。笑了出来。“宋大当家见事明白、观人有术。说得极是。”转头看向九爷。“连震云半月后就要到京。这几日。你就让你府里地内眷召秦道然、齐强地内眷进府里多多走动。”又看向宋清、狄风如。“四位当家地远来。身边没人侍候。我送几个扬州瘦马过去。时时带着去齐府里走动罢。”微微笑着。“她难得来京城一回。总不能老让她在江浙会馆里呆着……”
江浙会馆双虹院里。掌灯时分。陈演脱去官袍换上家常大蓝缎子夹袍。搂着午睡方醒窝在热被子里地齐粟娘。一脸惊讶。“连震云抬莲香作了正室?我可是半点没看出来他有这个打算。”一边给她喂热茶地手也不禁停了。一边又道:“你今日去齐强哥府里了?嫂子身子还好?”
齐粟娘只穿了肚兜和白罗底裤儿,露出一身细白的皮肉,她欢喜笑着,茶也不喝了,从陈演怀中爬了出来,伸手在枕箱里取出用绣帕包得严严实实地红贴儿,展开放在陈演面前,得意道:“你看,这上头明明白白写着呢。”陈
将茶放到靠桌儿上,哄着齐粟娘盖好被子,接过红着。
齐粟娘又自顾自叹了口气,“嫂子一个人在外头漂泊辛苦了七八年,吃了多少苦,身子自是不好。彩云那里动静又大,月钩儿如今也知道小心,不肯多管彩云,免得出事了叫她背黑锅,我也只好多在那府里呆一呆了。”又笑道:“今日秦大管事的夫人李氏来探望嫂子,拉着我说了好一会话,只说等嫂子身子好些,一起出门听戏赏花。”
她正说着,却见得陈演面色渐渐有些沉重。齐粟娘惑道:“陈大哥,怎么了?”
陈演皱眉道:“他连日子都没订好,就这样发贴,发了贴又不呆在扬州操办却来了京城,定然事出有因。”
齐粟娘一怔,陈演站起,在炕边走了两步,苦笑道:“他只要还呆在扬州城,就是一个隔山观虎斗的打算。他不担心我替哪位爷整治他,我也不担心他替哪位爷办差,各位爷门下的人虽是来来去去,他不松口,山高皇帝远,那些爷也拿他没法子,扬州府自然就消停。但他出了扬州府,进了京城,若是不能选出一个主子,怕是连京城九门都出不了。他何尝不明白这个理?竟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必是再也拖不下去,方才如此……我原还指望他再拖一阵子……”
齐粟娘断未料到连震云此番上京如此凶险,听得一脸骇然,想起方抬成正室的莲香,再想想二万两银子的本钱,顿时从被子里跳了出来,不顾室内寒气,光裸着雪白的手臂、脊背在炕床上团团转,“这……这……”
陈演连忙走了过去,扯起被子将她包住,搂着一起坐在炕上,安慰道:“你不用替莲香担心,连震云是头老虎,不是只猫,他不吃人已经是好事,天下又有几个人能真正算计到他?他既是敢上京城,必也有所恃,谁知道他暗地和那些爷到底有过什么话?况且,我若是连震云,我也得亲自到京城里看看情形,亲眼见见几位爷,才能打定主意,到底他手下不单是江苏帮,还有浙江、松江两帮。他若是下错了注,这些人可全跟着倒霉了。”
齐粟娘听得陈演这般话,突地想起连震云曾在高邮城见过四爷,顿时放了些心,抱住陈演笑道:“你怎的想得这么明白,咬定了他和四爷有过什么话儿?”
陈演笑道:“我可没说他一定和四爷有话,但十三爷可不是个见人就拉着说话的主。再说了,扬州府三爷门下地人四处窜着,往他府里奔了多少回了?八爷如今的声势虽大,只是他和你一样,贤名儿太足,我看着反不是好事——”说话间,瞅着齐粟娘哈哈大笑,“他那样的精明人,哪里会不把连震云放在眼里,别人去拉拢,他反而去踩几脚?你直管放心。”
齐粟娘又啐又笑,伸手不停地拧他,“贤名儿足怎的了,人家在外头当着你的面赞我时,你笑得一脸得意,怎的没见着你说不是好事了?”
陈演倒在床上,笑得直喘气,“我可没说你不好,我只说八爷不好,他又要权、又要财,还要名,收买了满贵宗室大臣不算,还要来江南笼络人心,扬州府名士在我耳边说他是个贤王的都不知多少个了,直赞我会娶老婆。”
齐粟娘满心欢喜停了手,陈演咬着她的耳朵,“你想想,你是陈家的主母,上头可没半个人压住你,连我都要看你的眼色儿做人,贤名儿足自然是好事。”
说话间,不待齐粟娘瞪眼,陈演两三下甩了鞋子,爬到被窝里头,一把搂住她低声笑道:“八爷可不一样,河标绿营多是十四爷地门下,已是控住了漕河防务。我若是皇上,再听着八爷门下有直隶、两湖、山东、常州四省漕帮,就已经坐立不安了。他还想把连震云拉到手上,把千里漕河一口儿吞下,皇上晚上还睡得着觉?皇上如今可不是七老八十,今日他和我说了一整天的编制律算全书的打算,东方西洋地我的脑子都乱了,出宫前就撑不住,皇上地精神还足得很。八爷他——太着急了些。
”
齐粟娘听得“律算全书”,奇怪道:“皇上要编什么?东方西洋?是算学么?”
正文 第十章 白杨林里捡来的孩子(一)
演听得齐粟娘问起“律算全书”,笑道:“皇上提起年天文算学之著述极是散乱,西方算学译刻也少,这般下去怕这些算学之术失传,想编一部全书。
齐粟娘连连点头,笑道:“这事儿早该办了。他身边不是有不少西洋教士么?有个叫穆德士的算学极好,叫他们替皇上办不就成了?何必来问你,你对西洋那些东西又不熟。”
陈演得意笑道:“我不熟,你不是明白的得很么?我听说穆德士当初还在你手上服了软?”亲了亲齐粟娘,“如今那些教士好似因着什么原因不得宠了。我今儿在皇上面前就只看到三爷,一个教士都没见着。”又委屈道:“皇上和我说那些西洋算法,见得我半懂半不懂的样子,气得瞪眼,又开始骂我连老婆都不如。”
齐粟娘愕然失笑,捧住陈演的脸,心疼道:“别理皇上,他这是一肚子气没地。
他性子倔,当初宠着西洋教士的时候,还要使着我去镇服镇服他们,现下看着西洋教士不顺眼了,越要把这事儿办好,也叫那些教士瞧瞧,咱皇上手下学贯中西的能人多了去了,没得他们,咱大清朝照样玩得转。”
陈演哈哈大笑,吻了吻齐粟娘的唇,“哪里又找得着人?三爷西洋算学虽好,远不及皇上自己。必要多找几个帮手才行。宫里懂西洋算学的全是皇上的儿子,难不成让四爷、五爷、八爷、十三爷、十四爷来帮?真是这样,这事儿也不用办了。”又笑道:“你如今不是宫女,是内宅命妇,没法子让他拉出去显摆,他必是因着这个看我不顺眼,故意拿我出气。”
齐粟娘笑得不行,陈演却是一脸得意,“我今儿回来的路上,自个儿想想,也大是佩服自己挑老婆的眼光。皇上虽是娶得多,却断没有我娶得对。我当初死杠着不让人抢走你,果然是太对了。”
齐粟娘喜笑颜开,腻在陈演怀中撒娇,陈演一边急急解着身上地大蓝缎子夹袍,一边去扯她的肚兜带子,突地又想起一事,不禁停了手。
他搂住齐粟娘,小心陪笑道:“粟娘,我正想和你说,虽是吏部大计,这会儿我可不敢去谋淮安河道的缺了。姓赵的太会贪,偏偏他对河工又熟得很,像高家堰那样要紧地河段他一分银子都不动,下头地人要动了他还革职查办,专在各处不上不下的地方下手。看书阁*他这样大灾没有,时不时几县几州的泛洪,皇上也不会察觉。咱们家那点银子还不够塞他牙缝,我去和张大人说,咱们就老实守着扬州河道罢。”
齐粟娘笑道:“你说得对。我也听说越是离这位河台大人近,扣得就越厉害,咱们家的银子也不是白来的,不能专向他嘴里填。好在皇上没有问你河道上地事,我只怕你一时忍不住,把赵世显的事给捅了出来。”叹了口气,“莲香如今抬了正室,便是不在一处儿,也不用替她担心了……”
陈演犹豫道:“她抬了正室。以后地日子反是——”看了一脸迷惑地齐粟娘一眼。连忙转开笑道:“你放心。我小心着呢。赵世显正得宠。我也没有他贪墨地实据。我不会开口地。你只看噶礼。我含糊说了些扬州府外地事儿不知详情不敢呈报。皇上未必不知道我在敷衍。却也轻轻放过了。还夸了我在扬州府地治绩。现在这时节不对。只要不是证据确凿。民怨极大。皇上对这些保驾忠臣总是会包容地。”
说话间。伸手解了齐粟娘地肚兜带子。扯了她地罗裤儿。微微喘气。含糊笑道:“咱们别管他们了。咱们先……”
皇城里。十四阿哥府前车水马龙。戏乐声越过高高地院墙传到了大街上。十四阿哥虽是被皇上责罚。近几月深居简出地。但前几日八爷早早儿放出声儿。要替十四弟做生辰。这正日子一到。满朝地皇室宗亲。满汉大臣来了多半。端地是热闹非常。
“……只这血性中。胸脯内。倒有些忠肝义胆……”
府内新搭地戏台上正唱着《长生殿》中地《剿寇》一折。十四阿哥坐在席上。看着八阿哥从亲贵中抽身而出。向书房而去。便又转过头。照旧看戏。
傅有荣瞟了八阿哥地背影一眼。给正看戏地十四阿哥倒了杯酒。“昨儿一大早。八爷把那四位帮主召了入府。头先到地宋清好似说了些齐姑娘地事儿。还未确实——”
十四阿哥没有出声,戏台上的角儿唱得正好,“…
万金酬一顾,身留一剑答君恩……”
八阿哥暗暗召了朝中亲信在书房中商谈半日,待得近晚,方才散去,只余了几位阿哥闲话。
“齐强的妹子,倒是陈变之肚子里的虫,把他拿得这般准。”九爷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十四阿哥身前,拍着他的肩膀,“你以后只管多宠她,我半句话儿也不说了。”
十四阿哥倚在罗汉床上,笑道:“我也省事了,免得日后我使唤她,她又和我闹,谁耐烦受这个。”转头看向坐在小方桌对面的八爷,“八哥,你送了几个女人给罗世清他们?昨儿我去三庆园,还看着他们几个带着女人在听戏。”
八爷微微笑着,“总要给他们些脸面,连震云就要到京了,多是用得着他们的地方。”
十四阿哥哼了哼,“连震云倒也算个人物,胆子不小。我看宋清他们几个虽是天天想着抢江苏帮的地盘,个个却都忌惮他,绞尽脑汁偷偷算计。”又笑道:“你门下的崔浩,我也见过。当时只觉着武艺、兵法都是好的,人也精神。如今看来,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能和连震云在扬州对干了几年,明的暗的都让连震云差点儿丢命,胆略心计都在宋清他们几个之上。”
九爷亦是笑道:“八哥在直隶总督府门下倒是弄到了几个好奴才,不说直隶总督位高权重,他儿子在江南士子中颇有人望,便是这个奴才的奴才,也是拨尖的人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