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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要拔,可是连着他家族的血肉。
七大姑八大姨,各家族间全都有姻亲,要剥离,连皮带骨真的很疼。
可是令他真疼的,还有远在千里之外的如意。
只有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很可惜,这句话是常见的真理。
对宇文岚来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眷恋,越发刻骨铭心。
尤其当令狐彦终于和令狐达取得联系,而正好,欠着令狐达救命之恩的梅寅玉就在左近,终于拜托上了一个可靠的人接近了翼州城。
半年之后,总算得到了如意的消息。
得到的消息,却令人痛彻心扉。
宇文岚平生第一次尝到这四个字的真谛。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可能只有崔公亮知道,铃铛替死救主的消息传递来的那一晚,宇文岚究竟伤痛如何。
太医署的脉案不过是偶感风寒罢朝一日罢了。
没有别人知道,陛下在寝殿一个人关了一日一夜,御贡的西凤酒去了十坛,等他叫崔公亮进去的时候,瞧不出醉意的宇文岚仅仅脸色略有发白,轻描淡写的让他把自己的亵衣拿去烧了。
老人看着洁白的内衣上斑斑血迹差点没一抖手晕过去,可是他不敢问,只是默默将那血衣亲手烧成灰烬。
宇文岚面色如常的照常上朝,所有的一切似乎平静无波。
只是他越发的深沉,与旁人看来,不过是天威难测,更如帝王罢了。
只有令狐彦和崔公亮等少数人知道,很多东西悄然无声的开始加快进行。
殷傲霜敏锐的感觉到了宇文岚对她的疏远。
原本她只是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如宇文岚这样年少有为纵横捭阖的帝王,刚上帝位自然是儿女情长要放一放,她自信是了解宇文岚的,这个男人本来就不重女色,多少佳人,于他不过是红粉骷髅罢了。
只待江山巩固,天下能与他比肩的,只有她,只能是她。
故而,她会对裴如意敌意甚重,自打宇文岚与裴如意如胶似漆开始,这个男人表现出来的少有的柔情和不经意的笑,足够刺激她的心。
她不容许这种情况再继续发展。
她设法让父亲去促使逼宫的事加快进程。
一切本来非常顺利。
然而一年之后,宇文岚依然没有踏进她的寝宫,她渐渐无法安坐了。
新朝建立,品阶上,宇文岚给予她宫中除了太后最尊贵的封号,亦没有亲近过任何女人。
这个大魏的后宫形同虚设。
这本来是值得高兴的,但是殷傲霜心中隐隐有些不忿,那个高贵唯一的后位,悬空无主,她觉得那就该属于她。
可是宇文岚从不提起。
这种不甘心和不安,在殷思道被升迁为上柱国骠骑大将军,兼领西林道招摇军统领调离京都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家风头太劲,自己的家族张扬跋扈,不过总觉得她对宇文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宇文岚也对她是看重的,只要自己有了子嗣,殷家不会怎么样。
可是父亲写来的信让她更急了。
殷思道催促她要在宫中立稳,一个女人要稳住自己的地位,除了子嗣,绝无他法。
可是宇文岚根本不踏入她这里,又该如何。
她坐不住了,终于在内外焦急之下,做出了最愚蠢的一步。
去见宇文岚,设法灌醉,企图侍寝。
很可惜,宇文岚虽然瞧着醉了,却是依然未动她分毫。
她只能作秀。
当第二日宫人们进来的时候,殷傲霜瞧见了宇文岚的眼神,这个熟悉的帝王令她感到陌生的恐惧,那双冰凌凌的眼里的意味,太过深邃。
拂袖而去的身影决绝冷漠,她觉得曾经的什么东西,被她彻底打碎了。
可是殷思道送人进来让她怀了孕,这孤注一掷的法子已经令她回不了头了。
殷傲霜的怀孕是一个契机,更重要的还有两件事,使得宇文岚加快了他的计划。
当年他要大赦天下,殷思道以天下初定乱臣贼子不可赦,联络大小重臣阻拦,而两年前,迁走了殷思道的同时他终于名正言顺以的下旨大赦天下,涵盖了翼州城,殷傲霜虽然对裴如意心心念念,但是她毕竟在深宫,消息被宇文岚刻意隔断,殷思道则只是想握着个可有可无的砝码,三年的时间足够让他放松了对裴如意的监视。
等一离开,梅寅玉就带着如意走宇文岚安排下的路线消失在了殷思道的大网中。
这个事,本来是宇文岚知道,殷思道知道唯独瞒着殷傲霜,在锦州泰安如意能够平安的生活两年,得益于此。
可是这一年,梅寅玉发来两条消息让宇文岚决定计划必须提前。
一件,是梅寅玉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已经无法再替他们保护着如意了。
第二件,就是梅寅玉递消息来说,如意要出家,这些年,磨难坎坷,终于在生活平实下来后,找到了个精神的寄托,原本只是求个心安,倒也没人阻拦,人有追求总是好的,如意日子过的苦,有个精神安抚不坏。
可是梅寅玉瞧出来她这是生无可恋,若是自己一命呜呼,这个丫头一定会遁入空门。
这,宇文岚绝不会容许。
他努力的五年,计划了五年,等候了五年,苦苦相思了五年,当裴如意在那儿暗无天日的地方挣扎求存的时候,他也在这寂寞的深宫里一同陪着煎熬。
他分分刻刻的让自己过的如同苦行僧一般,孤灯长夜,实在痛不过,拿着凌宇在身上划一刀,试图减轻每一次看到如意的消息传来时的痛心。
崔公亮瞧着不忍心有时候劝慰着:“陛下,您何必那么苦着自己,好生保重龙体,不然,公主回来会心疼的!”
“会么?”宇文岚有时候会不自禁的想,如果如意回到身边时还肯那么掏心掏肺的疼自己,那这些苦,对他来说都是甜的。
可是如今如意竟然要放弃,那些刻骨的爱,那对自己的好,那些卑微,全都不要了,他怎么能够容许?
不,他不允许,他必须要把当年的如意找回来。
于是,他颁布了那条圣旨。
但是如意很是犹豫。
为了促成如意回京,他另外的棋,也在按部就班的进行。
令狐达被他弃之不用,被迫告老,令狐彦提升做了内相,同时他装聋作哑不肯赐婚于令狐彦和叶梦琪两家,明摆着不愿意两大家族的联姻,很多的很多,让同样被收回了盐铁,铸造等等权限压制住了手脚的殷家觉着令狐彦和他们一样。
对宇文岚的过河拆桥分外不满。
令狐彦成功的和殷家搭上了关系。
这一头,如意被迫要入京城,那一头,失踪了两年的裴如意的消息经由令狐彦被殷思道知晓,殷思道果然派人去威胁,使得如意下定了回京的决心。
这个计划目的有二,一,引诱狡猾的殷思道放弃犹豫,发动他的力量与朝廷对抗,只有这样,他才有理由彻底解决掉殷家。二,自然是逼着如意不仅要回大兴,还要肯回皇宫。
也许,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是旁人猜测不透的,因为宇文岚知道,裴如意如今对他也许还有爱,也许只剩恨,他在赌,赌如意回来的抉择。
即便如意这一次真的要和外人联手杀他,死在如意手上,好过再受煎熬。
这不过是一闪而过的念头,至少那一会,他还没有到彻底认输的地步。
计划算得上顺利,五年之后,裴如意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宫廷。
不过相见争如不见,宇文岚高估了自己的承受力,在看到陌生的快要认不出的如意,在看到曾经风姿艳逸笑骂跳脱的如意如今只会拿猥琐的虚假的脸面对自己的时候,她每一回笑,都像是用重拳,闷捶在他的心坎。
看在眼里,痛在心头。
他太清楚这些嬉笑怒骂下的悲凉了。
他甚至很清楚,如意一遍遍的逆来顺受任由他拿捏,甚至肯容他亲近,不过是屈意承欢。
她要的,是那块兵符。
而最后,无论他如何做,她还是选择了反叛。
好在五年时间教会了他隐忍,身上三百二十八道伤痕无时不刻提醒着他,如意如今的恨,他理应付出代价。
将如意再一次交出去的时候他想过,是否有这个必要。
还是干脆带着她走,梅寅玉死去的那一刻,他看到了如意绝望的眼神,如果他就这么带着她走,找一个地方和她解释清楚一切,是不是就可以解决一切。
答案是否定的,走到这一步,殷家必须除去,否则如意的安危依然得不到保障,而天下,依然无法太平。
他不是一个可以置天下于不顾的任性之人,这也许就是裴轩选择他坐上那个位置的原因。
明知道令狐彦会倾尽全力保护好裴如意,可是他真的不舍得放手。
他没有信心在这绝望的眼神里还能否挽回一切。
但是最终,依然决定了继续。
殷家彻底反了,裴文玉在他刻意留下的开口下被殷家的人接走,等大军集结,裴如意势必要被拿来置换人质。
这之后,所有的尘埃落定,宇文岚想,这一生,再不能放手了。
除非他死。
然而一语成谶,如意不仅和他决裂,亦死也不肯再回到他身边,不惜亡命奔逃。
瞧着她不顾一切的在荆棘中奔逃,伤在她身痛在他心,从未想过放弃的他差一点决定就这样放她走吧,她已经彻底离他而去了。
事情急转而下,敌我对峙在了这个林子中,希望一点点的回归。
可是令狐彦的犹豫如警钟大鸣,宇文岚不是不知道令狐的情意,这也是他肯让令狐彦带走如意入敌营的根本原因,可是,当令狐彦不愿意把如意还给他的时候,宇文岚急了。
其实在置换人质的时候令狐带着如意重新回去,固然是因为情势所逼,但是也同样让他瞧出点这个臣子不一样的端倪。
他的沉默如同一个拉锯战,令他意识到令狐彦的不逊。
宇文岚突然觉得,裴轩的秘密他没有必要再守,他可以让她走,可以与她相忘江湖,但是一旦认识到如意会属于别人,他突然不甘心了。
但是必须先解决殷思道,转移他的注意力。
然而殷思道最后的反抗却让他错失一步,令狐彦趁乱带走了裴如意。
宇文岚身中数箭,昏死过去。
等醒来,已在军营。
殷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又身受重伤无力追赶远走的裴如意和令狐彦。
只有先将眼前一切摆平。
至少他知道,令狐彦不会跑,他一定会回他的老家。
数日不眠不休雷厉风行的将殷家连同所有的钉子连根拔除,十余天之后,他终于得了自由,马不停蹄赶来了令狐老宅。
却在院子里听到了裴如意决绝的心意。
宇文岚不甘心,亦不情愿,面对裴家父女两个,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累和绝望。
既然她那么恨自己,既然一切不可挽回,让他也如这消逝的尘埃一样的爱,化成齑粉,亲手结束在如意的手里吧。
不曾想,裴如意却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是否意味着,她并没有如她所言的恨到忘却一切的绝然?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宇文岚的洗白和所有的阴谋到此结束,至于他是否被洗白,唔,就看各位亲的看法了,我是尽力了,瞧见他以往被骂,亦觉得,他其实也挺悲剧的。
我个人认为,宇文岚无论如何,他再出色也只是个人,说句不敬的话,毛爷爷是打江山的好手,可是坐江山,却一塌糊涂,这不妨碍我觉得他是伟人,而宇文岚么,他也是,做皇帝是好的,做夫君,不咋地,裴轩的评论没错,可是,这个故事里感情的事,不全是他起得头,老头子裴轩才是罪魁,哦,如意也还是受害者!
明日故事继续,如意究竟能原谅么?该原谅么?
究竟要怎样才不抽啊,发不上来啊!!!!我再发!
相逢,问当年
人说人生如梦,梦如人生。
戏文台上一段金戈铁马,也不过须臾一盏茶的时间罢了。
我裴如意的一生,可谓精彩绝伦,家国天下都没了,如今,一个丈夫,也差点给我整没了。
一睁眼一闭眼这鸡飞狗跳的人生就过去了。
非一,哦,确切的说是我曾经的父皇大梁末代皇帝早就作古了的某位前朝巨孽今朝酒肉和尚裴轩,挺长的名头对吧,若是再加上他庙号谥号这个号那个号的杂七杂八全都安上,估计你一口气念完得吊死。
说那么长其实都是虚的,真实是他这个人分明应该在皇陵里头烂成个骨架子如今却安好无损的站在我面前。
嗯,还比原先胖了不少,整个就是个胖大和尚一脸横肉哪还有当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的模样?
令狐家的饭食,委实不错。
怎么裴家就是个被养猪的命?
我们裴家也委实诡异,一个两个的都是死了名依旧祸害人间的鬼。
大白天见着鬼,作为人的反应自然是眼白一翻厥过去,可惜我动作慢了一步,有人比我更快。
我瞧着面前突然冒出惊天一句的非一怔忪了一下,脱口唤了一声:“父皇?”
“阿弥陀佛!”站在我身前的宇文岚突然庞大的身子往后一载,没头没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