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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归云早已身亡,”白蓠唇角微挑,似嘲似叹,“世上唯有靖安王赵廷澜。”
靖安王之名,天下何人不知。先皇末子,天子幼弟,亦是当今皇帝仅存的兄弟,十岁封亲王,十五征西北,十八定南疆,二十平东夷,执朝政大权,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圣上钦赐封号“靖安”,意在“靖九州,安天下”。而他果然没有辜负期望,在江湖的一番作为,不仅肃清前朝余孽,武林各门派十年内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
“他亲口所言,他奉命清理魏氏,以楚门为明,照雪阁为暗,前朝秘宝为引,诱魏氏入局,顺势分裂武林盟,削弱江湖势力。”
“原来如此,”沈翎手上一用力,细瓷茶杯便碎成片,茶水流了他满手,他自嘲道:“我还要感谢他放过云水楼了。”
安灵对此也惊诧不已,但她不知世事,也并未受其害,便仅仅是惊异而已。见沈翎手中尚握住瓷杯碎片,连忙掰开他的手,将碎片取出。
白蓠敛下眼睫,道:“魏氏、秦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妄图以武林盟作为自己复国的筹码,道貌岸然,两面三刀。”她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更兼当日在黑谷中隐约听闻的真相。
沈翎听闻,震惊无比,他自幼便对魏赟扬等人的丰功伟绩耳熟能详,之前虽唐门对君夏派、铭剑山庄多有诋毁,但也不过是细枝末节,无损大仁大义,却不曾想这大仁大义其实是假仁假义。
沈翎怔然,久久不能言语,今日所闻,已颠覆了他以往的认知,让他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曾经景仰之人不过是伪君子,曾经以为的挚友一直在欺骗着他,换了谁也无法接受。
安灵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对他道:“楚……呃,靖安王虽然骗了你,但他一定也很珍惜你这个朋友,否则他不会这样护着你和云水楼。至于魏赟扬他们,就不用管了,你还有我呢,我不会骗你。”说到最后,她眼中光芒微闪,似是有些歉然。
沈翎一怔,随即反握住她的手,面容柔和之色方显。
“或许有利用之心,绝无加害之意,”白蓠道,“这是他说的。”
沈翎道:“我还是想见他一面。”
“这可不容易,”白蓠道,“他如今应已回到京城。”
沈翎却坚定道:“若他还把我当成朋友的话,他会见我的。”
白蓠看他半晌,忽道:“想当初他说,这世间如沈翎这般的人很少了,如今方知这并非一句戏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普天之下,蝇营狗苟,汲汲营营者无处不在,有谁能以诚待人,舍生取义?
对赵廷澜而言,沈翎是这样的人;而对白蓠而言,安灵也是这般之人。
白蓠眼中浮起笑意,道:“你们真是良配,何时成婚,若不介意我的身份,记得给我发喜帖。”
“若之前或许会心生隔阂,但如今知晓这些事,所谓正邪,不过是有心之人的利用,孰正孰邪,谁又能说得清呢?我父母死于交战中,但不说如今仇人已逝,与你无关,即使为了小灵,我也不会牵连于你。”沈翎道。
“沈楼主果然是个通透之人。”白蓠赞道。
“待我去京城之后,我与小灵便择日成婚,到时还望赏光。”
“一定。”
两人交谈已到尾声,安灵忽道:“沈翎你先走,我还有事和白蓠说。”
沈翎好奇道:“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
安灵推他,“女孩子之间的事,你到船上等我,别偷听。”
沈翎一边被她推出门,一边嘱咐道:“你过来时小心些。”
“我又不是小孩子。”安灵不满道。
“我会送她到船上,”白蓠笑道,“沈楼主放心吧。”
待沈翎一走,白蓠便趴在桌子上,嘀咕道:“在我这个失恋之人面前秀恩爱,你们真是不够义气,我还要保持着一副高深的模样……”
安灵摸摸她的头,几分愧疚道:“我们不是故意的。”
“这才是最气人的!”
“你们怎么……”安灵虽对世事不明,但也知道一个是天潢贵胄,一个是江湖草莽,而且他们之间也不仅仅是身份差距的问题。
白蓠枕在自己手臂间,怔怔看着江水凝碧,“他说若我愿意,一定会娶我为妻,但是我不愿意,又不甘心……”她忽觉额上一痛,是安灵在她额间弹了一记,“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但要是你想明白了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你就去做吧。而且是我找你谈话,怎么变成了你诉苦了?”
白蓠收回思绪,却仍然趴着,懒洋洋道:“你说吧。”
安灵犹豫良久,终于道:“其实我不是安灵,我没有失忆,我是……借尸还魂……”
饶是白蓠,乍闻此言,也是一惊,直起身抬头看安灵认真的神情,知道她所言非虚,“你……”
安灵一鼓作气说完:“我被车撞后醒来就到了这个身体里面。这个秘密我压抑很久了,甚至想过一辈子都不会开口,但你向我坦陈,我也不想再欺瞒你……你心怀愧疚之人,不是我……”
白蓠低眉默然半晌,终是道:“不管你是谁,与我相处最多的都是你。我对不起安灵,既然她已不在,我也无法补偿她,只望你替她好好活下去。”
安灵微有释然,随即又更为纠结道:“我原来一直疑惑为何沈翎一开始就对我这样好,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与安灵早就见过,而且情定,我不知道他喜欢的究竟是安灵,还是我……”
“如我先前所言,与他相处最多的也是你,他们先前的缘分不过是起因,如今你们才是结果,”白蓠道。
“我也知道,”安灵垂首道,“可是我还是放不下……”
“你要自己想明白才好,虽说旁观者清,但情之一字,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
、京城一叙
奚朝定都于兴安府,兴安府三面临水,背山而立,易守难攻,自古便是历朝都城所在。皇城经历历朝建设,城墙高达十数丈,设机关无数,更有良将劲弩守要害之处,兵备森严。城中布局如网格,大道连横,行人往来络绎,朱轿玉辇不绝,宝马香车奔驰,更有外域异人歌舞萦回。内城的朱门高户,外城的蓬门荜户鳞次栉比,层层环绕着位于正中央的皇宫御宇。
此番上京,沈翎不欲引人注目,只带了几个随从秘密而行,安灵不喜出行,便留在云水楼等他,白蓠犹豫再三,终是与他一道。
京城中气象森严中又透着靡丽,比之端严郁肃的北域更添锦绣,比之烟雨楼台的江南更显大气,两人都是初次来京,脸上均显惊叹之色。
挑了一家并不显眼的客栈住下,沈翎抛了银子问店小二道:“你可知这京城中达官贵人都住在何处?”
小二接了银子,自然知无不言,“达官贵人自然住内城,身份越尊贵便在越内侧,最里面自然是皇宫。您如果想入内城,可不容易,内城另有城墙防守,有精兵护着,想要进去要有身份玉牒或者通关手令才行。”
沈翎点点头,让他走了。转而对白蓠道:“以你我的武功,或许趁天黑偷偷入关并不难。”
白蓠却忽地想起一事,道:“当日分别时,他说若我需要帮助,以前的联系方式仍然有效,不如我先传消息再说。”
“也好。”沈翎道。
因是在京城,白蓠传出消息后很快收到回信,让他们在客栈安候,不日便会有人前往迎接。白蓠将回信递给沈翎,垂眼道:“我还是不去了。”
沈翎想劝她,却听她道:“直到如今我也没想明白,见了他还是一样的结果。”
白铜饰双轮双辕二牛并架长檐车在大道上驰行,引得路人纷纷侧目,不知是何家贵人驰道而行。内城卫兵亦恭敬见礼,驾车之人稍稍亮出手令,便见卫兵愈加恭敬,“原来是靖安王贵客,请行!”
牛车行到一处朱门前停下,王府管家亲自出门相迎,只见来人布衣青簪,分明是市井江湖客,管家心中暗暗纳罕,但靖安王吩咐过必须以礼相待,也便恭敬迎入,“王爷在书房相候。”
王府占地极广,其间碧瓦飞甍钩心斗角,奇花异草争奇斗妍,亭台楼阁交相辉映,小桥流水曲径通幽,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
沈翎却未有多少心思关注这般景观,心事重重地随管家而行,分明是准备见到朋友,他却莫名地有些紧张。
书房庭院前又有府中卫兵守卫,对管家道:“王爷吩咐,只让客人入内。”
管家便留步,对沈翎道:“公子请自便。”
沈翎轻轻推开书房之门,一人静立面墙,久久望着墙上悬挂之字,其上唯书“时有虚满,事有厉害,物有生死”,而无题无名,墨迹如行云流水般流泻而去。
在他步入庭院时赵廷澜便已知晓,此时方转过身来,只见他金冠垂络,黑衣纹龙,广袖博带,清贵威仪天成。
沈翎微有恍惚,他从未觉得这个朋友如此陌生而遥远,他苦笑道:“白蓠对我言明一切时我还想着必要见你一面,但如今我却觉得不必了。”
赵廷澜请他坐下,亲自沏茶,道:“何以有此言?”
沈翎拿过茶杯,道:“一路上我或许明白了这里对你的意义。”
“那你仍然是不明白,”赵廷澜道,“这一路也不过是雕栏玉砌、富贵满堂而已,我十五岁前鲜少出得皇城,十五岁后却只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留在此处,这两年更是越发少了。”
沈翎手上慢慢转动着茶杯,不言。
“你或许想知道为何我独独留下云水楼坐大,若说你是我的朋友,但我所谓的朋友难道还少么?魏浩泱也是我的朋友,但我也能毫不犹豫地置其于死地。”赵廷澜继续道。
沈翎见他说破自己心思,便直接道:“是,他们都以为因为我是你的挚友你才放过云水楼,但我知道不是如此,至少不仅仅是如此,在我知道真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云水楼不仅是我,也是你刻意一手扶植起来的,我想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赵廷澜微笑起来,道:“你果然心思敏锐,当我结束魏氏之事时,我便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
“你一贯料事如神。”沈翎叹道。
“自前朝以来,朝廷便有闭关之举,沿海禁船久矣,直至先帝末年才开放关禁,今上即位后朝局不稳,四境又烽火不断,无暇他顾,以致于海防兵备落后。”他忽地话锋一转,又道:“云水楼占据江东,面海而临江,江俞更以三百水道著称。”
沈翎却蓦地抬头,“你是为了海防?”多年海禁,一朝开放,沿海贸易乱象不断,更有倭寇侵袭,而云水楼既然占据东南沿海,便不得不领起整顿之责,更时有抗击倭寇之举。
“是,”赵廷澜坦然承认道,“朝廷一时无法分出兵力整顿海防,我唯有借助民间之力。”
“你投身江湖,一举多得,令我不得不佩服,”沈翎无奈地笑道,“而且这样说,也叫我怪罪不起来。”他看着墙上悬挂之字,淡声道:“或许直至如今,我才有些明白你。”
赵廷澜笑而不言,只低首斟茶。
沈翎继续道:“但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既是朋友,我便无法原谅你的欺瞒。”
“是不是朋友不要紧,原不原谅也不重要,但你说我们不是一路人,我却不敢苟同,”赵廷澜淡淡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你是愿意做真正的侠客,还是要拘囿于所谓江湖,做那鼠目寸光,蝇营狗苟之辈?”
沈翎身上一僵,两人之间便是一段长长的沉默,赵廷澜也不催促他,书房内一时唯有茶水之声。
沈翎终是道:“你知道我的答案。”
赵廷澜道:“我知道,因为你是沈翎。”
“你想做什么?”沈翎问道。
“对云水楼之人的训练一如既往,此外,”赵廷澜将数张图纸取出,“这是前朝天工所绘的战船图样,也是所谓的前朝秘宝之一,前朝因耽于享乐,国库空虚,闭关锁国而并未研制。你可按照其上改良船只,工部亦会遣人相助。”
沈翎接过图纸,稍稍一看,也不得不惊叹于其中战舰的精良,仔细收好,“你倒是安排好了一切。”
“最迟明年中旬,我便会前往东南封地,”赵廷澜道,“到时,希望有好消息。”
沈翎点点头,道:“你放心。”
沈翎前来时心事重重,去时依旧是满腹心事,直至今日,他才看到了真正的赵廷澜,靖安王不愧其名。他开始时说他不明白,如今他是否明白了一些?
“下来吧,你就这么喜欢偷听?”送走沈翎,再次合上书房门,赵廷澜似笑非笑地道。
白蓠自房梁一跃而下,她只偷听过两回,每回都被他发现,脸上不禁浮现讪讪之色。只听他又道:“看来王府守备太松懈了。”
“还好,我好不容易才躲过的。”她道。
他不置一词,亦不问她来意,只站在不远不近之处,静静地看着她。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来,不知不觉便跟着沈翎上了牛车,中途却又偷偷跑出,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潜入王府。或许她只是想见他一面而已。
或许她之前不明白他所说放不下的是什么,那么到了今时今日,她终于还是坐上苍离教教主之位,听到他与沈翎的长谈,才明白他放不下的是江山社稷,他做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