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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确定。但是,我想当场看到输进密码之后的情况。”
“当场?你是指?”
“中国三大卫星发射基地,对月发射都在酒泉基地,那里的设备可以接通月球车,并通过密码接收到影像等资讯。作为破解出密码的我,想当场看到三十八万公里外的那个地方,究竟在上演一出怎样的戏。”
“就是说,你不愿意现在就告诉我们密码?”
“我想成为第一批看到真相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酒泉基地是军事管制区,曾经进入那里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乘军列,一种是搭专用飞机。现在酒泉基地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对外开放,持通行证的旅游车可以进入,但也只限于基地有限的几个地方。真正关键的场所,未经特批,外人是不可能进入的。
“我将汇报上去,我想,应该可以。”郭栋说。
远远望见了上海提篮桥监狱森严的大门。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地方。
去年的夏天,我曾经探访过这里一间空空如也的囚室,在那里找到了解开二十五年前一宗奇案的钥匙。今天,我希望在这里能得到另一把钥匙。
解开我身陷的这个复杂的迷局,需要许多把钥匙,这或许不是最关键的那把,但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今天我要找的人,是一个被判死缓的杀人嫌犯,名叫欧阳承。
一个人已经被法院判了刑,那么他就不是嫌疑犯,而是认定了的罪犯。可对我来说,这个欧阳海是一个嫌疑犯,他或许是有冤屈的。
这个世界上受了冤屈的人很多,我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关心其中之一。
昨天,我拿着记者证找到了幻彩魔术杂技团的团长。幸好他看我相貌堂堂一脸纯良就相信了,没有打电话到晨星报报社求证。不然的话想一想,接电话的同志告诉他“那多以前是我们的记者,不过听说杀了个人已经被公安机关绳之以法”,会是怎样的后果。
中年团长翻箱倒柜找出一张从前的海报。这张海报吹嘘了一番他们的魔术项目是多么的精彩,里面就有魔术师寇风穿着燕尾服的照片,很神气。
我转头打算问寇云,这是不是她哥,看见她的表情,就知已不必再问。
她呆呆望着寇风的照片,眼圈已经红了。
之所以说这是张从前的海报,是因为海报上的两位魔术师,现在都已经不在幻彩魔术杂技团了。
海报上的另一位主角,欧阳承魔术师行凶杀了寇风的女助手,寇风也因为这件事而离开了幻彩魔术杂技团。
这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到如今,寇风原本的手机号已经不再用,人也多半不在这座城市,团里没有人和他仍有联络。对寇云而言,她找到的是她哥哥过去的痕迹,仅此而已。
我和寇云站在提篮桥监狱的大铁门口,等待约定的人出来接我们。
伴随着刺耳的警笛,一辆囚车在我面前开进了监狱铁门。
我心里涌出荒谬的感觉。我这样一个在逃犯,竟然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准备去探望一个囚犯。这实在是黑色幽默。
人是郭栋帮我介绍的,从前是郭栋的同事,现在刚升任这座监狱的副监狱长。
并没有等太久,一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微胖的警官向我快步走来。
“你就是那多吧,你好,我是徐鸿。”他和我握了握手。
“我是寇云。”寇云也凑上来要和他握手。她一定觉得作为一个小逃犯和警官握手是刺激又好玩的事情。
徐监狱长和寇云握过手,并没有直接带我们进去,反而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呃,真是不好意思。”他向我报歉地笑笑说:“我刚来不太久,老郭和我说你们要找的那个犯人,我当时在电脑里查了一下,是我们监狱的,就答应了。不过刚才我准备安排具体见面的事,找人来问了一下,才知道”
“他转到其它监狱了吗?”我看他踌躇,问道。
“严格说起来,还算是我们监狱的。可是目前人不在我们这里。这个犯人的精神出了问题,现在已经转送到市精神卫生中心了,让你们空跑了一次,实在抱歉啊。”
说到寇风,幻彩团的张团长一脸的惋惜。
最初这个小伙子来团里应聘的时候,张团长并没怎么在意,结果寇风当场就变了个隔空取物的魔术。他把自己的一枝钢笔交给张团长藏好,再甩了个花哨的手势,施施然从西装里把这枝笔再次拿了出来。
这一手当时就把场子震住了,张团长不是魔术师,但他和这一行沾边已经几十年了,基本的道理都明白,只是没有下苦功练,可这一次,他居然看不出寇风使了什么手段,把他亲手放进裤袋里的笔变了回去。
另一位在现场的魔术师欧阳承也看不出来。
所以幻彩团的魔术师,从那时起就变成了两个。
欧阳承的拿手魔术是纸牌,在此之前,团里就他一个魔术师,所以在团里的地位是台柱级的。可是自打寇风来了之后,情形就大为改观。
每一次寇风出场,都能把台下的气氛调动到最热烈。他有一个表演项目,是拿出一件东西,任由台下的观众藏,藏完之后他说一二三,东西就再次出现在他的手里。这样反复多次,寇风又善于调动气氛,最终可以让观众的情绪为之疯狂。表演得多了,甚至有许多的观众,看了一次之后,回去苦思寇风的破绽,第二次做好准备再来看他的表演,打算揭穿他,却没有人能够成功。
最出名有两次。一次有十多个观众事先商量好,由最先的观众把寇云的东西接下来,却暗地里交给后面的人,这样看起来是一个坐在前排的观众把东西藏起来,实际上却是坐在后场的一个观众把东西藏进了内衣里。另一次一位观众带了一个保险箱,当场把寇云的东西锁进了箱子里。这两次几乎是难以破解的死局,但都被寇风成功地把东西取到手里,当那一群观众当场告诉别人他们是怎么传接的,当那个保险箱打开里面空无一物时,全场为之震撼。
七,杀人者是谁(2)
事后欧阳承私下对别人说,这一定是寇风找来的托,否则不可能完成这样的魔术。流言多了,张团长亲自动问寇风,寇风却笑而不答。
不知不觉间,寇风在幻彩团里的地位,全面超越了欧阳承,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从一开始的微妙,渐渐转为众人皆知的对立,甚至相互拆台。由于欧阳承人长得帅,变纸牌魔术时很有气派,也颇受欢迎,所以尽管张团长更看重寇风,但对两人之间的矛盾,一直能压就压,能调合就调合,并不打算把其中一个开除出团去。
可是事情,终于还是走到了无可挽回的一步。
幻彩团所有的成员都住在团里统一的宿舍里,重要的成员都有独立的屋子,次要一些的就几个人合住一间。而欧阳承和寇风,都是住独立居室的。
二零零五年初春的一个晚上,欧阳承揣着一把水果刀闯进了寇风的房间,但当时寇风不在,为他开门的,是寇风漂亮的女助手黄芸。黄芸出现在寇风的屋子里,这并不奇怪,团里每一个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那天寇风邀请了张团长和另外两个团里的人,准备搓一晚上的通宵麻将,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他去楼下的超市去买了几包方便面。等他重新回到宿舍的时候,发现门大开着。
他推开门,却看见客厅里,黄芸倒在血泊中。旁边坐在地上的欧阳承,满脸满身的血,手里还握着滴血的刀。
寇风吓得倒退一步,正好撞上走进门的张团长。
“杀人啦!”两个男人大声叫嚷起来,惊动了其它团员,很快就响起了女人惊恐的尖叫声。
欧阳承一刀捅在黄芸的心脏上,女孩当场因失血过多而休克,死在了医院的急救台上。
欧阳承坐在地上愣了住有几分钟,缓过来抬起头,众人已经把他团团围住。
他把刀扔下,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想要夺路而逃的时候,警笛声已经快到门前了。
欧阳承被当场抓获,整件凶杀案在认定上没有问题,尽管他死不承认,依然很快被判死缓。
这件事让寇风受了很大的刺激,不久就不顾团长的苦苦挽留,离开了幻彩魔术杂技团,不知所踪。同时失去两个当红的台柱,虽然张团长很快又引进了一位魔术师,依然免不了票房的一落千丈,从之前的蒸蒸日上大有盈余,变成了现在的苦苦支撑。
让我下定决心去找欧阳承的,是张团长告诉我,他事后才知道的一个小道消息。
魔术师和漂亮女助手有绯闻是常见的事情,寇风也并不避讳和黄芸的关系,两个人时常出双入对。可是,和黄芸相熟的几个小姐妹却说,在出事之前一段时间,她和寇风之间的关系似乎出了点问题,反倒是有几次看见黄芸和欧阳承在一起,看两人的眉梢眼色,已经不仅只是暖昧,还没等找个机会私下里问问黄芸,就出事了。
如果黄芸甩了寇风,转投欧阳承的怀抱,照理该是寇风气急败坏,怎么会是欧阳承动手杀了自己的情人呢?
不过欧阳承是在行凶当场被抓获,凶器也是自己家里的水果刀,证据确凿。他直到被警察带走,还一直叫喊着自己是冤枉的,水果刀前一天就已经不见被人偷走,并说寇风才是真正的凶手,不过这一切都无济于事。在场十几个人都看见,刀握在他的手上,黄芸的血喷了他一身。
听张团长讲述这些的时候,我遍体发凉,心脏却剧烈地跳动着。
真是熟悉啊!
“请坐。”欧阳承沉着地对我们说。
他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很瘦。他长得很像电影明星金城武,胡子拉菈,眼窝深陷下去,眼睛炯炯有神。
“坐,随便坐。”他再一次微笑着说。
我和寇云对望了一眼,看来和他的交流会很困难。
“我们已经坐下了,欧阳承先生。”我说。
“你看过魔术吗?”他并不在意刚才的失语,微笑着问。
我注意到他两只手的手指从我们进来的时候就一直不停地颤动,这句话说完,他的右手就忽然多了一幅牌。
他的手指转了转,这幅牌背向我们形成了一幅扇面。他把左手也举了起来,那儿也有一把扇面状的牌。
他把两把牌重新收拢,两手相向,做了几个经典的拉牌动作,然后将牌摆在桌上,顺手捋成一条长龙。
“请挑一张,不要被我看见。”他彬彬有礼地说。
寇云伸手去抽,被我拉住。
“我来。”说着我随意抽了一张牌。
方块七。
“现在请把这张牌插回去。”
我把牌插了回去,欧阳承把长龙收起,眼花缭乱地切了许多次,然后对我说:“你来切一次。”
我照着他的话,在三分之一的地方切牌。
他笑了笑,把切好的牌再次展开成长龙,然后从中间轻轻捻起一张,翻开。
方块七。
“是这张吧。”
寇云刚才看我抽了这张牌,这时正要惊叹,就被我撞了一下,把话堵了回去。
“不是。”我肯定地说。
“不是?”欧阳承看着我,眼睛里仿佛多了点什么东西。
他低下头去看牌,这次显得有些犹豫。
他又抽出一张牌。
梅花八。
“这张也不是。”我微笑道。
七,杀人者是谁(3)
在我们进病房前,欧阳承的主治医师对我们说了一句话。
“欧阳承现在很自闭,他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你们大概没办法从他嘴里问出想要的东西。”
欧阳承的确很自闭,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他视而不见,或者说,在他的眼里我们只是道具。他仿佛还是幻彩魔术杂技团的当家魔术师,正在对台下的观众表演魔术。如果我照实说,我抽的牌的确是方块七,他肯定会继续他的表演,玩出下一个魔术。
虽然有一个魔术师当面表演给我们两个看,但我们可不是为了这才来的。
不让他顺心如意地表演下去,不老老实实做一个完全配合的道具,这就是我打破他自闭的方式。
我想如果在正式的演出中,要是碰到我这样的刁顽观众,一个合格的魔术师肯定会有化解的办法,可现在欧阳承是一个精神病人。他自顾自的表演被打乱了,潜意识里前进的思维突然撞上一堵墙,这让他明显无措起来。
“我来给你表演一个魔术,好吗?”我对他说。
“你?”欧阳承皱起眉头,好像对这样一个转折有些难以接受。
我从口袋里也摸出一副扑克,放在桌上说:“这是一幅有魔力的扑克,你每抽一张牌,这张牌就会告诉我你相对应的一些事情。”
“我的事?”
“是的,怎么样,有没有兴趣玩一下?”
桌上原先的扑克已经被欧阳承收起来,此时他两手空空,不知把牌藏在宽大病号服里的什么地方。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我把牌放在桌上,随意切了几下,对他说:“抽一张吧。”
欧阳承慢慢伸出手。
他的神情和动作有些木讷,不像刚才表演魔术时那样自如。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因为先前的自如,是因为一切照着他意想中的剧本上演,在他的世界里,一切当然很流畅。可是现在我已经把他的世界敲破一个小缺口,外面的世界对他来说有些陌生,有些畏惧,当然就会迟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