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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元赫的脸色说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她盯着他约莫三五分钟,饶有兴味地伸出食指,数着这几天他额头那突然多出来的皱纹。
“七、八、九……哇,有十三条耶,”她夸张地啧个不停。“你这个人最大的坏处是不会借酒浇愁,不会装疯卖傻,更不会死缠烂打,”
“你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他的黑眸始终望着遥远的海域,一瞬也不瞬。
“禁不起吗?是废话也是实话。”戴平两手在他眼前乱挥,仍旧没能叫他眨一下,叹一口气,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片塞给他。“去把她找回来,否则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星期,你就要发狂了。”
夏元赫瞄了一眼那小纸片,脸色立即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她六天前打电话给我,我考虑了许久,才决定告诉你,别怪我怎么拖到现在才跟你说,像我度量这么大的人,算是生物界的奇葩了。”兴许真的很崇拜自己,她特地拢了下头发,抬高下巴,让夏元赫看清楚她是特别的。
“为什么?”夏元赫无限感激的眼神,让戴平难受得想哭。
“为什么要这么笨?还是为什么要这么呆?”她自嘲地抿起嘴角,“既然做不成你的最爱,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做你一辈子的好朋友。你会当我是个好朋友吧?我是说,在你和乔羽书结婚以后,不会就见色忘义,把我晾在一旁不理不睬吧?”
他展颜一笑,张臂将她揽进怀里,宠溺地弄乱她一头齐肩的头发。
“替我转告乔羽书,她欠我两份人情,我要她结草衔环,没齿不忘。”前一刻钟才吹牛自己度量有多大,下一刻钟就迫不及待现出小心小眼了。
“两份?”夏元赫不懂。
“没错,你到法国问了她就明白了。”
♀♀♀
不知为什么,夜里的香波宫还不时飘扬着长笛悦耳的乐音,兴许是哪个和她一样难以成眠的旅人在聊以自娱。
因为航班的关系,她得等到明日下午才能搭饥返回T省。
等待的时间最是难捱,特别是一个冻得人血液像要结冰的夜。
阿亚很烦也很贴心地为她另外拿来一床被子。并坚持等她睡了再回房。
迫不得已,她只好假眠,以便让他早点回去休息,坐了一天的飞机,他想必也累坏了。
蒙胧中,两片温润的唇轻轻自她脸上拂过。阿亚小心翼翼地亲上她的嫣颊,生怕惊醒了她,却又情不自禁。
佯装入睡的乔羽书微颤着羽睫,不作任何声响,直到他轻声掩上房门,才在昏暗天光中,睁开明亮的水眸,怔仲地望着一室未曾随他离去的愁绪。
♀♀♀
此地的黎明璀璨中洋溢着惊人的妩媚,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乔羽书换下外出服,准备漫步到邻近的香依瑟。
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寒意,远处传来交谈声?
乔羽书下意识地驻足,侧耳倾听。是两个男人,T省来的,是她熟悉的嗓音?
怎么会?
蹑足向前,大树下,果然立着两个身材颀长的男子,阿亚和……夏元赫!
乔羽书几乎要尖叫出来,但她忍住了,因为阿亚刚出口的话——
“你若胆敢辜负她,我绝对饶不了你!”
第一次听他用这种口气跟夏元赫说话,几近嘶吼一般。
“你没资格跟我说这些。”夏元赫暗哑的嗓音,似乎相当疲惫。
“有,只要是真心爱她的人都有资格。”阿亚狂乱的眼神逼视着夏元赫。“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你只醉心于你的研究,你的心里什么时候容得下一个女人!”
夏元赫无言以对,他明白他的指控。
阿亚撇头走了,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渐渐消失。
夏元赫依然立在原地,如高拔劲挺的古柏,沧桑中透着刚毅的傲骨。
千思万想的人赫然出现在面前,她竟莫名地迟疑起来,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你还要躲着我多久?”他朝她掩身的大树笔直走来,猿臂一仲,旋即捉她入怀。
不管多远,她一出现,他就立刻察觉。
娇小的她整个没入他胸膛,只听得她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渴望得太久,她恨不能融入他身体里,与他同心跳共仰息。
“怎么知道来这?”
“戴平帮我指点迷津的。”他搂着它,相偕走向横跨两座宫殿间的护城河。
“我好想你。”顾不得大小姐的面子了,她如小女孩般赖着他撒娇。
“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想我?”托起她益发瘦削的脸庞,漫天的霞光中,他冷郁俊美的容颜写满思念的痕迹。“如果我不来寻,你是不是打算躲我—辈子?”
“不,我已经要回去了,不信?到我房里看看,我行李都打包好了,今天下午就——”
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夏元赫含住她的朱唇,献上一抹震天动地的吻。
♀♀♀
两人像刚从水里被捞起,湿淋淋的胴体散发着缠绵恩爱过后的热度。
生理的饥饿化成心理的焦渴,心理的餍足又因体力过度消耗,转变成一种惊人的欲望。
乔羽书半个身子挂在夏元赫胸膛,娇喘吁吁地索求另一次的销魂。
壁炉内的火烧得劈劈叭叭,空气里飘着松木的香味,丝绸的壁布和帷帘,掩映着熊熊火光,现出两人纠缠缱绻的美丽身影。
“我们到巴黎找个牧师。”乔羽书提议:“选一间最漂亮的教堂,结婚去。”
“你是基督徒?”夏元赫嗅着她身上的馨香,一路寻往锁骨下粉嫩柔美的双峰。
“不是,但耶稣有那么计较吗?”她咯咯一笑,面无表情地。“只要能让我们成为夫妻的地方就可以了,我,乔羽书,现在、立刻,马上要当你的妻子。”
她的天真让夏元赫笑开了。
“想清楚了?下次再不告而别,我可要登报警告逃妻喽。”
“我才没有逃,我只是找个地方,仔细思想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你知道的,我不想跟你只是一夜激情,或维持着合则聚不合则散的露水姻缘。”
“我懂,所以我才不远千里而来。”
“不,你不懂,你不会了解我的忧心。”乔羽书光裸着上身,缓缓走向梳妆台,凄惶地立在镜子前面。
“如果,我的脸一辈子都好不了的话……”
夏元赫盯着她,等着她往下说。
“你还会这样爱我吗?”
“不会。”他冷静回答。
乔羽书骇然一愕,他才接着说:“除了爱。我会加倍疼惜你。”
“原来你也会贫嘴。”她想开怀大笑,努力了半天却是徒劳无功。
“乔小姐,夏先生!”门外服务生选在最不适当的时间来打扰。“楼下大厅有位客人请两位一道用餐。”
“谁呢?”乔羽书问。
“一名很美的女士。”
夏元赫和乔羽书互望一眼,脑中浮现的都是同一个名字。龙依旬,一定是她,她来做什么?
第九章
咖啡厅里飘着浓厚的食物香味,正值用餐时间,座上的宾客们喝着罗瓦河谷特产的红酒,品尝星级厨师自林子里采摘的新鲜自然野味,倚在路易十四时期的古董沙发上,听着美丽的琴师弹奏阿玛迪斯。
外面寒风野大,庭院里数百年的古松发出一阵阵如汹涌波涛般的声响,而厅内却温煦宁祥,酣然惬意。
没看到人的夏元赫和乔羽书捡了一个角落的位子,向服务生各点了一份牛排。
“我饿得可以吃下一整头牛。”乔羽书胃口大开,另外又点了一份鱼排和一盘烤明虾。
女琴师一曲完毕,博得如雷的掌声,连乔羽书都忍不住用力拍手叫好。
“这个琴师长得好娇小,八成是东方人。”
“而且是T省人,”夏元赫话才说完,那琴师便转过身来,冲着他俩一笑。
“龙依旬!”乔羽书低呼。“她真是多才多艺,和她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只丑小鸭。”
“你不是,我确定你绝对不是丑小鸭,忘了你是骄纵跋扈,目中无人的千金大小姐?”夏元赫调侃说完,将她的小手包人掌心,安慰地说:“你不必跟谁比,只要做你自己就已经足够让人神魂颠倒了,看看我跟阿亚有多么为你痴迷。”
“说得也是。”天真无邪的人,随便几句话,就能让她眉飞色舞。
龙依旬笑盈盈地走过来,自己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两人中间。
乔羽书用余光偷偷瞄向夏元赫,见他生硬的面孔上,还有一丝无言的怒焰。
“很意外在这里见到我?”她自顾自地说:“我来,只是为了道歉和祝福,绝没有别的意思。”
向服务生要了一杯红酒,她噙着满眶的泪水,举起酒杯,说:“我知道因为我执着无悔的爱,造成了…
…“
“够了!”夏元赫沉声打断她的话,霍地起身。“我累了,想先回房,羽书你来不来?”
“别这样,元赫,”龙依旬口里叫着夏元赫的名字,伸手却抓住乔羽书。“人非圣贤啊,你怎么能这样残忍对待一份曾经真挚相守的情感?”
她这一吼,咖啡厅里有三分之一的人都往这边望过来了。
夏元赫的好情绪被她搞得一团乱,方才在楼上,他就没打算下来见龙依旬,这会儿更想绝然离去。
乔羽书脾气虽然火爆,心却很软。见龙依句伤心欲绝的样子,踌躇了一下下,决定留下来安慰她几句。
“小龙。”
“不要叫我!”龙依旬像刺猬般陡地挥开她好意拍向背脊的手,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厚颜无耻的女人,都是你,要不是你横刀夺爱,我跟元赫早已是一对恩爱夫妻。”
“是这样吗?”乔羽书也打掉她抓着她臂膀的手,缓慢地靠回椅背上,“在你和阿亚无所不用其极出中伤羞辱,并离间我们两人却徒劳无功之后,你还敢认为夏元赫会娶你?”
“如果没有你,如果你不仗势要挟,如果你不以钱财相诱,我们会结婚的。”
“他在你眼里原来是如此不堪?贪权怕势,见利忘义?这样的男人你会要吗?”乔羽书感慨地摇摇头,“爱者欲其生,恨者欲其死,这是最不入流的心态。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
“住口!你凭什么在这里批评我的爱情观,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不会哭不会笑,木头一样的废人!”龙依旬神色冷厉,眼中两道剑芒凛凛发光,直刺乔羽书面来。
“想在这里发挥你泼妇骂街的本事?请便,但,恕不奉陪。”
“站住!”龙依旬一个箭步挡住她的去路。
乔羽书这时才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不知装着什么的瓶子。由于已经有过一次误入鬼门关的经验,她本能地朝后退上四五步,以保持安全距离。
“你在怕什么?”她美丽的脸庞凝出骇人的冷笑,轻轻抖了下手中的瓶子。
“你想干什么?”乔羽书有股不祥的预感,她大老远跑来,绝不会只是为了表达歉意和祝福。这个女人美若仙子,却毒似蛇蝎。
“坐下来呀,怎么,抢走了我的男人,竟连陪我喝一杯咖啡都不肯?”
不巧的是,服务生就在此刻把之前点的主莱送了上来。热腾腾的排餐,香喷喷的味道,看得她食指大动。
“我没有抢走你任何东西,也不想跟你喝咖啡,总之从今以后,我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危险女人心,还是走为上策。
“你给我站住!”龙依旬早防着她会一走了之,追着赶到咖啡厅外头,死命地拉住她的羽毛衣。“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都不许去。”
“你简直不可理喻。”倏然瞥见她正要打开手中的瓶子,乔羽书立时吓得花容失色。
“怕了吧?让你尝尝得罪我龙依旬的下场有多凄惨!”
啵一声,瓶盖掉落地面,千钧一发之际,乔羽书左脚使劲往上飞踢,瞎猫碰到死耗子地正巧踢中瓶身,那巴掌大小的瓶子在空中翻转,唯恐其又落人龙依旬手中,她慌忙冲过去,希望能抢先一步把它扔进池子里,怎料龙依旬也跟上脚步,只是,她的目标不是那只瓶子,而是她。
瓶子落往高墙边,乔羽书火速跃起,幸运地接了个精准,龙依旬则利用这干千之一秒的机会,使出最大的力气,将她推向墙边的缺口——
“啊——”
乔羽书的尖叫声,随着身子惊险万分地滚入墙外的护城河。
众目睽睽之下,龙依旬疯狂也似地仰天长笑,那笑声无限凄厉地钻进每个人的耳中。
“姐,姐!”
阿亚和夏元赫先后赶到。
“你把羽书怎么了,你……你不会,老天!”
阿亚傻了眼地同时,夏元赫已排众而出,奋不顾身地跟着跃入河里。
一阵冷风,吹得众人冷入骨骸。
大家七手八脚地找来绳子,聊胜于无地垂到河里,但愿或多或少能帮点忙。
大雨刚过,急急流动的河水,发出巨大的流动声。
乔羽书的身影在水中载浮载沉,眼看就要灭顶。
龙依旬没见到她获救上岸,否则她的笑声大概就不能持续那么久了。
一片混乱声中,夏元赫抱着浑身湿透,奄奄一息的乔羽书上了岸来,准备好毛巾和担架的旅店服务人员马上相迎入内。
“不要离开我。”乔羽书意识还算清醒,苦寒而颤抖地紧紧抱着夏元赫。“一步……都不要离开我。”
♀♀♀
满天薄雪疾飞,接近苍白的长空,仿佛医院内纯白的墙垣和布缦。
夏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