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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其实风浩庭是冤枉了面前这张(?)绿油油的人和一树绿油油的枝了。声音呢,确确实实是有过的:啊!——喀、喀、喀!——啊!——啪!奈何不爱与人商量的瀑布声,不留痕迹地给掩盖了过去。
阿九因被树枝一挡,在空中忒神奇地翻了一个身,五体朝地扑了下来,四肢平平铺就于风皓庭脚边,背上还压了一根青春正茂的小树丫,片片绿叶在瀑流鼓荡出的湿气中摇摆着,算是这两个不速之客与他打了个招呼。风皓庭约摸看见她用尽力气抬起起满脸泥土的小脸,很是疑惑地想了下什么,便脑袋垂地。
并指探了探面前这个人儿的呼吸,还好没有死。这个孩子虽则才几岁,毕竟还是女孩子,自己万万不能唐突了,即便是摸摸她的伤势,也实在有些不妥。
看那小胳膊小腿儿并一张小脸似乎没有血迹,略作回想,自己今早匆匆按下云头,藏身于此之前,记得上面有座爬满藤蔓的吊桥,许是失足掉下来的?可自己明明设了结界,她即便是要掉,也该从结界外掉到深潭里吧?——罪过,罪过!可明明就应该掉进潭里的嘛!难道说,我的这个结界设得很没有技术含量?又或者说这个小不点儿于我,呃、于我们昆仑山有缘,特特赶来掉在我脚边?
这么想着,眼前的小不点儿手指头微微动了下,估摸着要醒过来了。
阿九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被村东头的碾子给碾了一回,一身上下,里里外外疼了个遍,活动活动手脚准备爬起来。这边风皓庭刚见她撑起半个身子,就听见一声长号——“啊——!”,忍不住掏掏耳朵,心下说,所料不差,果然没有事儿。
阿九这厢眼睛瞪得浑圆,颤抖地伸出一个枝头,指着眼前瑞气千条仿若天人的白衣男子,咔嚓咔嚓,很艰难地发出了一个词:“神仙?!”说罢,阿九一把拉开身上那倒霉的树枝,麻利地跳起来,一张原本苍白的小脸涨得通红,拿一双亮得晃人的眼睛将风皓庭盯着:“你是神仙吧?你是吧?长得这么一副,恩这么一副神仙般模样,一定就是!”
“哦?如此说来,你见过神仙咯?”风皓庭甚温厚一笑,这孩子真真是个好孩子!
阿九看着眼前温润绝色的一张笑脸,觉得眼前一朵朵粉粉嫩嫩的桃花次第打开了花骨朵,耳际似乎还听到了花开的声音。不对,更应该是村东头碧澄澄的小湖里盛开的莲花,洁白的莲花。高洁清雅,飘逸出尘。他就那么淡淡雅雅地坐着,却是玉魂精魄集于一身。“纪大娘说了,但凡长得你这样秀色可餐、冰肌玉骨的,就是神仙。你想啊,这你要不是神仙还能是个什么东西啊?”
秀色可餐的“神仙”嘴角有些僵硬了:“是神仙如何?不是神仙又如何?”这小不点儿口中的纪大娘是在说女神仙吧!应该是吧?
“你要是神仙,就做我夫君!”果然,大惊之后必有大喜!先生诚不我欺!居然让我缺牙巴咬虱子,咬到了一个神仙呢!嘎嘎嘎嘎!因着摔下彩虹桥没来得及怒放的心花,终于找到了机会灿烂地开在了阿九脸上。这心花忒艳,忒大。
轻云出岫的一张脸仿佛能听见声音似的“喀喀喀”龟裂开来,果然,大惊之后还有更大的惊,师弟诚不我欺:“夫、夫君?!你才多大啊?就惦记着这些有的没的!”
自己是太久没到下界行走了么?现如今尘世间流行十来岁的小孩子向个陌生男子求婚?等闲算来,自己少说也该数百岁了吧?却而今眼目下,被个小不点儿给活生生、亮晶晶地调戏了!
“话不能这么说啊,”阿九上上下下、唰唰唰扫了几眼“秀色可餐”,小嘴这么一撇,“别看不起小孩子啊。先生说了,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做大事嘛,非得一件一件地来,急不得的。我现在与你讨论的可是‘齐家’的事情,可不可以严肃一点呢!”
因头回被个凡人还是个小人调戏,风皓庭颇有些新鲜,虽然措辞实在是有些……有些不合时宜,大约小孩子家家的,都这样讲话吧。将衣袖从小不点儿手中救出来,掸了掸:“那你可否告诉我,你所谓要做的大大的事情又是什么?”
阿九呵呵一笑,拍了拍风皓庭,惫懒地坐在他对面,“其实我的大事吧,很简单!就是找个神仙做夫君!”顿了顿,拿眼角余光扫了扫他,“不过,倘若你不是神仙,就别对我存有非分之想了。”
风皓庭极其艰难地点点头。
“有了个神仙做夫君,穿衣服吧就穿天衣,不用洗不用熨烫,还不会烂掉——天衣无缝,听过么?”,语毕,拿眼角余光扫了扫风皓庭。
风皓庭不甚自在地捋了捋袖子,天衣无缝呢确有其事,不会烂,么?
不待风皓庭作答,阿九又开始滔滔:“吃的嘛自然是琼浆玉液,”说罢觉得坐着讲自己的追求不够有气势,遂站起来,复拍拍风皓庭,“住的地方不用太讲究,我这人不挑,就那种玉石做的晶光闪闪的房子——”
“琼楼玉宇罢?”风皓庭好心地提点。
“啪!”一只爪子又搭上了肩膀!风皓庭饱受煎熬地给她拂了下去。“恩,看来你还有点见识。就是琼楼玉宇!”
“。。。。。。”
叽里呱啦,魔音入脑!
风皓庭以为自己这么些年月勤修佛法道法,颇有建树,连师尊也曾夸赞过的。今天却屡屡破功,是何道理?那厢一张小嘴还啰哩啰嗦个没完。望了会儿乌漆麻黑的洞顶,又看了会儿乌漆麻黑的袖角,闲闲地说:“这么些时候了,你不回家不打紧么?”
洞里忽然见就静了下来,风皓庭却仍觉得自己耳朵还“嗡嗡嗡”闹腾个不休,陡然间,一声长号“啊——!”风皓庭忍不住又掏掏耳朵,“天啦地呀,这都什么时辰了?完了完了,没做午饭呢!看吧看吧!你非得拉着我说半天,这下可好!我走了,你自己玩儿吧。”
说罢,抬脚就往外走,刚迈出半步,一股柔和的力道就将她拉了回来:“你确定要‘走’了?”
阿九惊魂未定,拍拍快跳出嗓子眼儿的小心肝儿,一脸愁容:“怕是‘走’不了了……”
“哈哈哈!”风皓庭自昨夜在东海流破山收服夔牛,其后又被妖魔两族派来的一干人伏击之后蔓延的抑郁一扫而空,“诚然,我不是个神仙,但却有些小法术可以送你回桥。不过你须得应我一桩事情。”
阿九撇撇小嘴,这么神神道道的:“什么事情啊?”
风皓庭冲着阿九很是柔软地一笑,见小不点儿双眼呆滞得差不多了,便道:“我被坏蛋打伤了,暂且在这里疗伤。他们还在四处寻我,你可千万不能让旁的人知道在此处见过我,恩,连你爹娘也不行,”怕不稳当,又嘱咐道,“我瞧着你也是个大姑娘了,不会守不住点儿小秘密 吧?”顿了顿,也学阿九拿眼角余光扫了扫她。
阿九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你可太也小瞧我了吧!”——“啪!”两只爪子搭上了风皓庭的肩,“我这人最能替朋友守秘密了!咱村里……”
“好!果然是个重义气的大姑娘!”风皓庭忙不迭打断她,不然得听到何时啊?“我送你回桥,你且跟寻常一样回家做饭,找朋友玩儿吧!”说罢,也不待她回答,双手勉力结印,往阿九身上一点。一团柔和的白光罩住阿九,阿九跟个蹴鞠用的藤球一般,呼啦啦就上了桥,连衣服也没有沾到一点点水。
阿九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站在脚下的彩虹桥,遂伸手往自己脸上这么一掐:“啊——!呼呼呼,疼死我了,看来是真的!”拍拍掐得红彤彤的小脸,“那个‘秀色可餐’真的很厉害呢,比纪大娘还厉害!却叫做什么呢?居然忘记问他姓甚名谁,家住哪里了……”
这么想着,阿九匆匆钻进了桃林,取道这边回家要近一些。这时节仿佛四月末了,桃树上绿肥红瘦,嫩叶在枝头探头探脑。看这架势,今年的桃儿定能有个好收成……
洞里的风皓庭隐隐约约听到一声惨叫,又抬手想掏掏耳朵。手伸至耳际才回过神,不由得摇摇头呵呵一笑。将有些破损还沾有血迹的袍角捋了捋,盘腿坐好,双手间列出繁复的印伽来,小洞中陡然铺开一团柔和飘渺的白光,将风皓庭罩在当中。依稀可见面目宝相庄严,秀色么,秀色更加可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何夜无月
紧赶慢赶,阿九跑到自家篱笆边那会儿也差不多未时三刻了。原本跟扯风箱似的喘气声,看见小院子虚掩的柴扉当下就细长起来,看样子阿爹他们已经回来了。阿九踮起脚尖,瞄了瞄小院子里没人,便轻手轻脚将柴扉微微上提着推开,快速瞟了瞟堂屋方向,踮着脚,跟夜里出来偷米黍的小老鼠一样往厨房溜去!
“阿、九——!”
小老鼠身形马上定住了。完蛋了!慢吞吞转过身子,一脸谄媚的傻笑:“啊哈哈!老爹我回来啦!您老人家那是什么耳朵呀,阿黄都没有听见我的脚步声啊!”
“没个样子!,疯哪儿去啦,还记得回来?”楚理一双眼睛原本就肖似铜铃,被阿九颠三倒四的一句话气得更大了。
阿九很努力地笑着:“彩虹桥那边看瀑布来着……”别问了,别问了!阿九心里有些忐忑,她平时是顽劣了些,但对长辈的问话向来是不怎么撒谎的。
还好大哥解围:“一身尘土,洗洗去厨房吃东西吧,给你留着呢。”
阿九一双眼睛贼亮贼亮的:“啊哈!大哥最疼我了,人家真的好饿哦!”楚天舒看了下自家老头的背影,咳了声,用手指朝着阿九点了下,跟着回堂屋了。
推开厨房的门,一阵饭菜香迎面送来。阿九很没形象地翕动着小鼻翼,口水有如流沙之水,有些绵绵泛滥的趋势。草草洗过小手,扑到桌前就开始风卷残云。待得有个几分饱了,才又放慢速度慢慢地嚼咽。
细细回想上午的一番遭遇,委实有些惊险好玩儿。村西的彩虹桥,自己来来回回没走过六十遍,起码也不少于十六遍了吧!没有料到平平无奇的桥下,居然还有个小洞,洞里还有个不太走运的神仙。
哈哈!——那神仙要不要吃饭呢?若要吃,是用些五谷杂粮,还是鸡鸭鱼肉,又或者是些果蔬露水?这可有点伤脑筋。桌上的菜肴,经阿九一番肆略,早已经面目全非,即便能闻出个味儿也辨不出样儿了。对了,他好像是受伤了吧,得好好补补才行。
三下两下将碗筷收拾好,出得门来,眼光掠过小院子里的鸡笼——说是鸡笼,其实也装过好些旁的猎物的。阿爹和哥哥们有时侯进山收获颇丰,狼啊什么的就直接料理了。阿爹重人情会送一些给四邻,余下些温顺的山鸡啊兔子啦就圈养在鸡笼里。
阿九瞄瞄屋子,隐隐听见说话的声音,估计还在聊着呢。返身回厨房顺了些调料,飞快地将一只圆滚滚的兔子从笼子里抓出来,正抬腿,瞥见搁在笼子上的一卷绳子,捞了挂在腰间,然后一路飞奔向彩虹桥。
未时正是大家收工吃饭歇息的时辰,桥边自然人迹罕至。阿九不放心,仍然缩头缩脑左右看了看,确定近旁没人。扯下挂在腰上的绳子,用力栓在桥栏上,事关自己的小命儿,特地缠了好几圈。
试着拉了几下感觉应该比较稳妥了,略略算了算桥和洞间的距离,中间留下相当的一截一圈圈缠在右臂,又将绳子另一头仔细绑在腰间,末了拴住兔子一只脚。这还是跟哥哥上山采药时学的呢。
阿九小心地翻过桥栏,脑中回想着哥哥的动作。只觉得右臂突然一紧,全身的重量随着绳子勒住火辣辣地疼。曲着的臂膀也被拉直了,套在右臂的绳子也不用阿九费心一圈圈绕开,跟活物一般自行脱手。就见一颗被绳子栓了的绿绿的鹅卵石猛地坠向深潭。
“啊——!”
风皓庭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但洞前扑簌簌落下的尘土草叶提醒了他。白影一虚,探手险险抓住一团物事!定神一瞧,这不是上午才造访过自己的小家伙么?看着怀里眼露惊惧,泪水滴答的孩子,几十年古井无波的心似乎隐隐有些微澜,这么一荡又平静了。
“这次又是为何?”风皓庭抖抖绳子,有些傻眼了。
阿九自顾跳了下来,拭去满脸泪水,笑嘻嘻地揉着疼痛的肩膀手臂,满不在乎地答道:“给你送午餐呀。”
“午餐?呵呵,哪儿呢?掉深潭喂了鱼儿了罢?”
阿九扬扬手中倒悬了双脚血液不畅几近昏迷的兔子,:“今天中午就给你吃这个!你一边儿瞧着吧,让你尝尝我做的烧烤兔肉”说着就解开绳子,顺便给小兔松了绑。
风皓庭劈手劫下兔子,拇指食指一捻“啪!”兔子没影儿了。
咦?兔子哩?啊,是了!仙术给变没了。
阿九嘟着嘴,“哼”一声头撇向一边:“害我冒死白忙活一场,还不领情!”
“领的领的。蝼蚁虫鼠都各有性命,不好因为我一时口欲残害于它。,其实我不饿,你不叫我神仙么?这样,我给你吹支曲子如何?权当感谢你一番心意。”
风皓庭抽出玉笛,“此番大意被坏人伏击,能在这里遇见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