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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沉吟道,“除了这两处,别的地方不能去。若碰见了人……你,你便陪着说说话就赶紧出来,我们时间不多。”
怕福神再蹦出些话来,裴流觞将她推了进去。
“过来坐罢。”福神提起一旁的茶壶,替裴流觞冲了一杯。然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裴流觞将滚沸的茶水连带着茶叶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裴流觞番外(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寻什么,大荒内外,九黎上下……他到过很多地方,也遇到过很多很多的人,然则这些地方和人都没能让他停下脚步。即便所有见过他的人,如何惊叹一如瑶池仙童般的形容,委婉的抑或直接的希望能收养下他,免去餐风露宿风尘之苦,他依然走得十分坚决。因他觉得,要找寻的东西不在此处。
他不知道自己生于何时何地,年龄几何。自有了记忆便一直形如孩童,直到遇到恩师,才慢慢脱了孩童形容,渐渐长大。他一直懵懂,为何当日便跟了师尊走,直到很多年以后,他于一息顿悟:原来如此……
师尊将他抱回昆仑丘,他们修习的地方。师尊的师尊便是昆仑丘的掌门,掌门看起来很年轻,形容仿佛人界而立之年的男子,乃是个大罗金仙。然则不知因何之故,他只能施展出一半的神通,便是这一半神通让昆仑丘傲视天下也绰绰有余。
他记得师尊与他回山后,便带他去中三界昆仑殿觐见掌门。初初掌门只摆摆手示意晓得这件事了,然则在听过他的名字后,掌门便蹙了眉头将他打量了一番,似在回忆什么,末了摇摇头,让师尊带自己回了上三界尧光山。
那日在通明的昆仑殿上,他童稚的声音淡淡响起:“回禀掌门,弟子叫做裴流觞。”
掌门有六个弟子,玄明、赤明、雪明、虚明、清明、观明。
大师伯玄明长老是个胡子眉毛全白的老者,生性恬淡,说话做事总是不紧不慢。师尊序齿居二,性子便如他老人家的须眉一般烈如火,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掩于粗枝大叶下的心细如尘。雪明长老居三,乃是掌门唯一的女弟子,总流露出慈悲善好的清净平和。四长老是专管戒律的虚明长老,铁面无私赏罚分明。清明长老居五,乃是几位长老中对佛法研习最为精深的,陶情于鱼水,盘桓乎山川,时常不在山里。最末的观明长老形如人界他所见过的账房先生,便只差在胸前挂一副金算盘了。只他晓得,六长老的金算盘其实挂在心里呢。
昆仑丘无边,与他仿佛年纪的便只有大师伯的弟子风皓庭师兄,除此别无他人,便很是寂寞冷清。他却极为享受如此寂寞,如此冷清。
他清淡的性子,一度让师尊挠着头皮发愁,大抵觉得人界与他年纪相仿,甚或比他还大些的孩子,正是乌烟瘴气人嫌狗不理的淘气形容,他却能整日呆在凌霄宫的偏殿里,对着一堆经册典籍。安安静静,一修习便是忘乎所以,连他这个师尊,等闲也不放在心上眼里了。
那时节,他师尊诚然希望他能黏糊些,遇到参不透的道法佛法,能脆生生的喊他一声师尊,依着他解惑释疑。奈何直到他渡劫飞升入天仙,得窥真仙门庭,他师尊也不曾盼到这么一次机会。久而久之,他师尊也放弃了,竟在后来约定俗成了尧光一门“自省自悟”的修习路子。
师尊瞧他差不多完全适应了山上的岁月,便在大孤山辟了住处,让他自去住了。那时,大师兄风皓庭便来得勤了些。与他清清淡淡不同的是,大师兄行事不拘于常理,脾性逍遥自由不喜束缚,却也稳重大度。面对他爱理不理的模样,照旧能谈笑风生。便是惹急了他,也苦笑解嘲说自己这个师弟,乃是个大音稀声的高人,不晓得他日变成个话唠是何惊天地泣鬼神的光景。
他心里明白,大师兄是怕他孤单罢了。他虽不觉孤单,心里也是领这份情的,便在六长老去掌门跟前哭诉山上有妖精盗他酒喝之时,他也闷声没抬眼朝大师兄那头望上一望。
他其实对花花草草并无大好,却在随师尊及众长老时不时出山论道的数百年里,集了好些花,西方极乐佛国中善见城之优昙婆罗花,持国天城中的水仙,阿修罗城的莲,爱染明王城中的牡丹。这几品花传闻三千年一放,有瑞祥之气缭绕,观者受福。众芳仙颜,他独独只在大孤山移植了如许四品,便精心呵护,不复热情寻觅了。瞧那着紧模样,只叫师尊和大师兄咄咄称奇。
便在后来,他才晓得,这番心血算是徒然了,因那人再不喜这些沾了皇家华贵气息的物事,只钟情灼灼烂漫的桃花。
多年后,昆仑丘陆陆续续进了好些弟子。每每师弟师妹们恭顺喊他“二师兄”时,他也只淡淡地“嗯”一声。是以众人便说,那天人般的二师兄,乃是个深不可测、寂寞如风的谪仙。因他等闲不同师妹言语,便有师妹大是可惜二师兄竟疑似断袖,天道扭曲竟扭曲至斯!
五师弟苍铭轩得来这说法,围着他转了数圈,口中自是吐出一堆大俗大雅的论调。因同在尧光一门,苍铭轩算是唯二能跟从他嘴里撬出只言片语的人,另一个自然是大师兄风皓庭了。五师弟一生堪称传奇,便是买醉也能让六长老欲哭无泪。
因他刚上山那几年过得很是伤情,先是将六长老的酒窖当做床榻,之后又将四长老的戒律殿视作花园,师尊被他气得整日精神抖擞时不时便吊嗓子狮子吼。
他初先是隔三差五去酒窖扛他回小孤山,紧着又三天两头去戒律殿认领失足少年,几年后这个五师弟便赖上他了。起初,他自是懒得抬下眼皮任茗轩啰里啰嗦,只在他动手动脚时一巴掌拍去。
渐渐地便有些不堪他数十年如一日的聒噪揩油,瞅准了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皆佳的夜晚,对那个已近子时仍不肯回小孤山的玄衣男子道:“茗轩,我其实不是个断袖,你去找大师兄罢。”那玄衣男子闻言便从冰魄雪玉床上直直摔了下去。
他以为从此便能得耳根清净,不曾想那玄衣男子竟轻狂日甚。后来才得知,便是那句话刨出一个祸根。
“二师兄,我算明白了,你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哇!就冲着你那日精辟言辞,师弟我日后定然勤加烦扰,瞧着能从你嘴里抠出多少玄妙之说。诚然,你不是个断袖,师弟我也不是断袖!这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情,你我师兄弟二人必要促膝畅谈一宿,方能缓我心中至喜!”
闻言,他便悟了,合着这桃花眼是故意整他来着。
论起来,苍铭轩也能得意一番了,因他嘴耕不辍数载,竟渐渐治愈了二师兄的“语言障碍”,等闲也能“哦”、“唔”几声了,然则只面对师兄、师弟才会多几声,他苍铭轩自然更有例外之处。
他们师兄弟、师妹十多个,很少出山。但凡出去,必是陪师尊往仙山赴道场法会,又或者是降妖除魔。便有一回,大师兄得了法旨去东海流坡山降服夔牛。那夔牛仿佛正值青春壮年,一腔热情却找不到知音比翼连理,便搅得东海逐浪排空流坡山牛气冲天。流坡山附近有个把修真门派便投了帖子,请山里派人去降服于它。
原本这事搁在大师兄肩上也算不得大事,只不曾料得有妖王血饮、魔王幽冥事后趁其不备,伏击东海之滨。大师兄一时不察身受重伤,躲在一个瀑布下的小洞里养伤。洞很小,发生的事情却大了去了。
当日同门置下庆功宴,想趁机讹大师兄一回,左等右等却只等来大师兄急需增援的讯息。一众人速速赶到便瞧见一座院落里,大师兄已自去了半条命,然则心心念念的却是被妖族大将军王孔鸣掳去的一个凡人。
他吩咐了师弟师妹四下查探一番,便遵了大师兄令赶去救人。不知是那孔鸣力有不逮还是怎么着,那孩子被丢在在镇西峻岭之上。瞧她那长号的光景,委实与被掳扯不上半点干系。因惦记着大师兄的伤势,上前提了她衣领便走,没料到那丫头起先便用大师兄给的符咒扔他,这会儿居然冲他乱踢乱打,嘴里嚷嚷着打打杀杀的狠话。硬是将他从初见她的愣怔拉回不堪的现实:大师兄为昆仑丘寻的这徒弟,委实不咋地!
那院子里,她在大师兄面前痛哭失声时,原本略有微辞的同门便已然原谅了她。他也才知道,她叫做阿九,不伦不类的名字。
他后来才醒悟,那时原本各行其道的两条线已水波不惊地交汇了。
短短三日里,他便知道了她十二年来的丰功伟绩,想当然拜茗轩所赐。凡尘俗世从来不上他的心,却因青石镇西峰岭上初见那张小脸时,不名就里的怔忪和迷惘,让他这几日心绪颇为不宁,便将茗轩嘴里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更在八千新人入虹门测试那日,一早等在羽殿外接三人去。
这事自是轮不到他上心,昨夜掌门吩咐至清宇山,需派个弟子去羽殿接他三人,等回过神时,他竟率而应承了下来。次日凌晨,他坐在羽殿外桂树山参了一个多时辰,总算又悟了,原来自己不过是来,再瞧她一回,试试自己是不是还会莫名其妙地胡思乱想。
不想这一回,竟从她眼里瞧出了自己一番狼狈的形容。她避他如蛇如蝎,等闲连个笑脸也欠奉。她难道不应当仰着面崇敬地望着他,痴迷地妄想他,欣喜若狂地感谢他……。总归不该是厌憎不耐的模样吧。他原本蠢动的心便果如同门所言,冰冻结界了。
十日很短,一个时辰很长。
犹记得当年他进入虹门十日弹指便过,为何那日仅仅一个时辰,他便有岁月难熬的错觉,更在最后心骤然间绞痛起来。自有了记忆他便从未有过病灾,这疼比当日青石镇西峰岭更胜。来得急躁去得匆匆,潜意识里便有所觉,或许与那人有所关碍。
往后跌宕的事一桩接一茬,果然印证了他的揣测。他还来不及停下来仔细思量,一颗冷寂无波的心便离自己愈远,离她愈近,终有一日系在了她的身上。然则,她依然对此无知无觉,见了他只晓得害怕、回避、腹诽。
愈是抗拒愈是吸引。
愈是逃避愈是接近。
山谷中他屡次拼得自己受损为她疗伤,教她从最根本的御剑学起。平和低回的琴声中,她就着他的笔迹临摹学帖。那稚嫩的策、掠、啄、弩,将一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又翻了出来。无论是她的一个噘嘴一个转身甚或一个洒满阳光的笑脸,都仿佛在生命的某个时间空间里似曾相逢,甚而镌刻下了极乐、极苦的记忆。
他反反复复被这种熟悉感吸引,于是自己原本不为诸人诸事所动的心绪渐自觳纹频生。也才发现最难抵挡的不是毁天灭地的妖器、魔器,乃是她一回首,一蹙眉,一弯月牙眸,一声惫懒的“二师兄”。她幸福地像一个小西瓜,她痛苦地仿若一枚莲心,她心思细腻到毫巅,她大大咧咧到视而不见装聋作哑……那种骨子里洒脱且没心没肺的脾性,须叟俘获他的心脉。
桃源外,他用大师兄赠她的天绫将她与他缚一团,替她试药。童谣声声里,他揽着她许下一生一世,永生永世不相离的诺言。昆仑丘论剑,他一心要将她留在身边哪怕担下师徒之名,更罔顾师尊的法旨,不授一枚玉貔貅,因他的心不再自身,哪里能尽心教授弟子……
大孤山、孤山中间连着的,非是柔韧强劲的藤蔓,乃是两个乾坤镜。他在这头,她在那头。
“师兄……兄……,我想听……。听歌……,如此会……睡得……快些。”于是,他便唱“入红尘婆娑为何偏求不昧三世因果”,唱“拼尽此身稀有功德换你来生一诺”。
“二师兄,我要临帖,少了琴声手便不听使唤……”于是,他披衣下榻,净手焚香,遥望着月下新绿的优昙婆罗花、阿修罗莲,细细理弄琴弦。
“呜呜呜……二师兄我受伤了,流血了……”他心里一抖,以为她胡乱修习又出纰漏,仅着了中衣赤脚便破窗而入。她受伤不轻受惊不浅,粉白中衣上落英缤纷,小腿上血红细流正淌得欢。
折腾半柱香后他才放心地开始脸红,说什么受伤,实乃……的缘故。于是他、她仿佛一对醉虾,红着脸皮讨论、处理。等她终于肯在别间屋子安枕时,东窗已白孤灯灭,照见他雪白中衣上怒放的点点红梅……
她愈来愈习惯他低沉的嗓音,沉稳的步子,淡淡的神情背后无奈的眼神,身上若有似无的清新味道。。。。。。他甚慰。
他不让她选笛子,因晓得她一直打心眼儿里看重大师兄,既往不咎,来者可追。便替她决定随他样样涉猎,自然最重学琴,用他的琴。
他看着她在他身边秀水青山渐渐峥嵘,在他身边试着用超凡的敏锐和慧眼去体验道法自然,用自己的方式固执地走出一条路。即便胸口纠结疼痛眸中血丝斑斓,却依旧神采奕奕地笑着。每个夜晚,他想着她一边心疼一边骄傲着入眠。
他不想让她用那天绫,更想解下她罗裙上闪着戏谑光芒的罗缨。歌儿,你便糊涂至此!你可晓得,大师兄系在你留仙裙上的,不单单是金色的罗缨,杂佩中那尊贵的坠子不仅仅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