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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泪流满面,再度伏下身去:“妾虽位极紫宫,却从未干涉政务,亦未扶植任何党羽外戚。太子濒危,妾唯求阿翁怜悯。”
太上皇身体微向前倾,慢慢道:“我没怎么见过晋王,他的事我多半只是道听途说。即便如此,在我看来,太子作为嗣君也不见得会比他差。可如今太子威信已失,群臣激奋,若他们兄弟之间再起纷争,非天下之幸。皇后,你懂我的意思吗?”
皇后缓缓抬起头:“请……阿翁明示。”
太上皇一字一顿道:“你为天下之母,当以大局为重。”
皇后渐渐收泪,默然跪在当地。
太上皇叹息:“这件事,让皇帝自己决断吧。”
皇后默默行礼,向殿外退去。
“皇后,”太上皇忽又叫住了她,“你有没有想过,不当太子,也许对承沛这孩子反而是件好事?”
皇后迟疑着转过身。
太上皇又道:“为天下之主,肩上便有千钧重担。太子有赤子之心,然过于天真,让他为帝,他必然要舍弃这一优点。无法称帝固然遗憾,但他也许可以从此过他想要的生活,说不定是他的福气。”
皇后沉吟半晌,向太上皇敛衽:“妾受教了。”
太上皇颔首:“你去吧。把我的话告诉太子。”
皇后木然点头,转身走了。
杜氏见皇后出来,向皇后行礼,并将她送至宫门,直到皇后进入东内才返回太上皇处。
太上皇依在榻上,看着殿中烛火出神。见杜氏进来,太上皇幽幽叹息一声,问:“她走了?”
杜氏点头,又道:“中宫如此失魂落魄,妾也于心不忍。”
太上皇道:“我又何尝忍心?难道那不是我的孙子?可是皇族血脉,皆应以天下为重。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杜氏郑重行礼,肃然回答:“上皇一片苦心,妾全都明白。”
太上皇点头:“希望皇后也能明白罢。”
皇后回到东内时,绮素并染香已带着宫人候于殿下。见皇后神情疲惫,绮素和染香连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她入殿。
进殿以后,染香便命宫人取来热水、衣物,绮素则上前,亲自为皇后更衣、净面。
这期间皇后一直默然无语,任凭她们摆弄。收拾妥当以后,绮素向染香使个眼色。染香会意,领着宫人们都退了出去。
“母亲,”绮素悄声问皇后,“上皇可曾答应为太子求情?”
皇后没有回答,眼中却止不住的掉下一串泪珠。
见皇后如此情状,绮素心凉了:“上皇如此疼爱太子,竟也不肯相助?”
皇后摆摆手,不让她再说下去。好一会,皇后才拭去眼泪,轻轻道:“各凭天命吧。”
夏四月,皇帝下诏,废李承沛太子位,降为平恩王,徙永州。晋王有德,宜立为太子,入主东宫。
作者有话要说:
、情牵
易储诏书下达之日,京中阴云密布,山雨欲来。
绮素得知太子被废,顾不得女子应贞静贤淑的训晦,提前裙子向少阳院奔去。
一路上只见铅云翻滚,闷雷之声大作,让人喘不过气来。
绮素气喘吁吁的跑到东宫,见少阳院门户大开。平日里东宫守卫森严、侍婢如云,今日却空无一人。绮素略略平复自己紊乱的呼吸,步入少阳院。
方进正殿,便见一物飞来,打在绮素脚边,却是一个银制烛台。
“滚!”随着烛台落地,一声暴喝从大殿深处响起。
这是李承沛的声音。
殿中晦暗,绮素看了一会才确定李承沛所在的位置。他正背对殿外,颓然坐于书案上。殿中到处是散落的物件,尽皆毁损。她缓步上前,轻轻启言:“殿下,是我。”
李承沛没有回头,只是冷笑一声:“还叫我殿下?已经不是了。”他狂笑起来:“不是了!不是了!”
“殿下,别这样!”绮素跪在他身后喊道。
李承沛忽然转过身,右手掐上绮素的脖子,将她推到柱前,大声吼道:“他们都走了,你还来干什么?!啊?!你来干什么?!”
绮素被他掐着脖子,又见他两眼通红,有狂乱之态,不敢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李承沛甩开她,向殿外大吼:“你们都不信我!不信我!”
绮素一把抱住他,哭道:“我相信殿下!一直都相信!”
天际闪电划过,一声惊雷炸响,如在耳边。
李承沛僵立着,良久低声一笑:“你信我?为什么?”
他语气低沉无力,但显然已恢复了理智。
绮素站起身,半晌才低低道:“因为……我喜欢殿下。”
雷声之后,雨终于来了。
雨点如撒豆一般,密密打在东宫的房顶上,噼啪响个不停。雨滴从房檐滑落,从殿内看去,仿若一道天然的屏障。
李承沛和绮素并肩坐在殿内,默默无声的看着殿前雨幕。
“我已经不是太子了,”良久李承沛有些胆怯的开言,“你还喜欢我么?”
绮素点头:“我喜欢的是殿下,不管殿下是不是太子。”
“别再叫我殿下。”
“是,大王。”
“你怎么会喜欢我呢?”李承沛觉得不可思议,“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个混蛋,你怎么还会喜欢我?”
绮素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喜欢大王。”“你真是个傻子。”李承沛笑了一声,转头看她。他目光柔和,过了一会才喃喃道:“奇怪,为什么以前我都没注意到你呢?”
绮素小声嘀咕:“我知道,因为我长得不好看。”
“不对,”李承沛大声说,“是因为阿母让我把你当妹妹。”
“不,就是因为我不好看。”
“不是不是,就是因为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妹妹!”
“大王从没把漂亮的宫女当妹妹。”
“她们本来就不是我妹妹。”
“那是因为她们长得好看。”
“去去,我有那么浅薄么?”
“就有,就有。”
“没有,就没有!”
两人争论起来,互不相让。彼此瞪了好一会,才忽的一同笑起来。
李承沛道:“管他呢,我现在喜欢你了就好。”
绮素点头赞同。两人相视而笑。
李承沛向绮素伸出手,绮素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李承沛握住她的手,不时的摩挲一下。外面风雨大作,却被殿内的两人完全忽略。在他们看来,这一刻反而是人生中最温馨的一幕。
“素素,”李承沛道,“阿爹要我去永州。你……你愿意跟我去吗?”
绮素偎依在他身旁:“大王去哪里,绮素就去哪里。”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傍晚时,雨就停了,只留下一阵清新的潮气和庭园树叶上滴嗒掉落的水珠。
李承沛和绮素手牵手跪在皇后殿前。
许久以后,皇后在染香的搀扶下走到殿外,在殿前的石阶上注视着面前的一双儿女。片刻后,她缓步走下石阶,向绮素道:“他是我唯一的儿子。你愿意跟着他,是他也是我的福气。但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不希望你因此不幸。绮素,你想清楚,不要因为同情我们母子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绮素看了李承沛一眼,伏下身子:“绮素已经想清楚了。请母亲成全。”
李承沛也跟着拜伏于地:“请母亲成全。”好一会,皇后带着叹息的话语才在两人头上响起:“好罢,我成全你们。”
让绮素随废太子去永州一事意外的遭到了皇帝的反对。
皇帝训斥皇后:“你糊涂!你怎么能让这孩子跟着去永州?”
“两个孩子都愿意,为何不能?”皇后反问。
“我们收养绮素为的是什么,你难道忘了?”
“妾没忘。所以妾对绮素说,只要她愿意,京中贵戚子弟任凭她挑选。可那孩子执意如此。妾除了遂她心愿,别无他法。”
皇帝焦躁的走来走去,最后道:“不行,除了此事,朕什么都可以答应。”
皇后则平静下拜:“除了此事,妾别无所求。”
“你,唉……叫朕说你什么才好?”
“妾的儿子一个战死沙场,一个被废去太子之位。对此妾无所怨怼。只望至尊念着这些年的夫妻情份,念在他终是至尊骨血的份上,成全两个孩子。”
皇帝被皇后的话打动,良久一叹:“罢了,由他们去吧。”
得皇帝允诺,皇后将李承沛和绮素召至殿中,嘱咐了一番。两人得知消息,情不自禁的拥在一起。皇后本是愁云满腹,见状也不由笑了:“好了好了,还有别人看着呢。”
绮素和李承沛分开,坐到皇后两侧。虽然隔了一个皇后,却还是忍不住四目交缠。
皇后又好气又好笑:“从小玩到大的,以前也没见你们有多亲热,这时倒粘糊起来了。”
“阿母别取笑了,”李承沛笑道,“我小时候懂什么?再说上次去祖父宫里,他说你和阿爹以前比我们还肉麻。你还好意思笑我们。”
皇后揪着李承沛的嘴笑骂:“竟敢编排起你阿爹阿母了,看我怎么教训你。”
“哎哎,阿母轻点。儿子错了,以后不敢了。”
绮素看他们母子斗嘴,只是骇笑。易储以后,这还是三人第一次如此愉快。
末了,皇后摸着两个孩子的头道:“现在想想,不是太子也没什么。只要你们高兴,我也就放心了。”
绮素与李承渍对视一眼,一起拜倒,向皇后行了大礼。李承沛道:“儿子不孝,让阿母操心了。”
皇后拉起两个孩子,将他们的手叠放在一起:“好自为之。”
作者有话要说:
、辞别
五月,新太子与太子妃入住东宫少阳院。已为平恩王的李承沛也迁居宫外,并收拾好一切,准备启程去永州。
半月前,则由帝后做主,将养女韩绮素赐予平恩王为妃。因京中人心未定,平恩王娶亲以俭朴为要,几乎无人注意。
成亲以后,平恩王携妻悄然至京兆尹苏牧府上,拜见了绮素母亲苏引。
苏引原对这门亲事不以为然,只因是帝后赐婚,不敢有怨。此时见李承沛颇具风姿,虽然为人处事略显粗疏,但对女儿不失维护关切。绮素对他也甚是依恋,既然眼前的小儿女情意甚笃,她也就接纳了这门亲事。苏引知女儿女婿离京在即,不免依依惜别,反复嘱咐二人好好照顾自己。
别期将近,平恩王夫妇入宫拜别帝后。皇帝虽恼恨李承沛不成器,但想到儿子即将远离,也不免伤怀。皇帝尚且如此,皇后就更是离情难抑,拉着两个孩子的手垂泪不已。
绮素劝慰多时,皇后才收了泪,向两人道:“西内太上皇也须一别。”
夫妇二人点头,从帝后那里出来后便直往西内。途经仙居殿时,忽闻一阵笑声,却是宫人们簇拥着太子夫妇,分花拂柳而来。
现太子与前太子的身份多少有些尴尬,是以易储之后,兄弟俩都刻意避免碰面,不想倒在此地撞上。绮素既担心李承沛心内不快,又怕他出言不逊,便伸手握住他的手,紧了一紧。李承沛自然明白妻子的意思,看了她一眼,颇有些无奈。
太子李承涣也看见了平恩王夫妇。此时再回避未免刻意,因此太子夫妇脚步不停,反而迎了上来。虽已贵为太子,李承涣的装束仍没有多少改变,依旧戴平巾帻,着圆领袍。太子妃崔氏年方十六,头梳半翻髻,上着白绫小袖衫,同色绫裙高至腋下,外罩浅粉半臂,肩上搭一条浅碧纱罗帔子,足穿重台履。她手中团扇掩住了大半面容,但仍不难看出她明艳的相貌。扇后一对翦水双目,眼波流转,尤为动人。两人并肩而立,恰似一对璧人。
双方见礼后,绮素先道:“太子妃如此美丽,太子好福气。”
李承涣看了绮素一眼,客气一笑:“平恩王的福气看来并不比我差。”停了一停,李承涣道:“你们……”
绮素道:“大王和妾明日启程去永州,今日入宫话别。”
李承涣点头:“一路平安。”
绮素笑道:“谢殿下吉言。大王与妾还要去西内拜别上皇,先告辞了。”
李承涣颔首。他目送他们夫妇离开,直到二人身影消失于宫墙之内,他仍注视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殿下?”太子妃轻声唤他。
李承涣回过神,温言道:“父亲还在等我议事。你先回东宫罢。改日我再陪你游玩。”
另一边绮素和李承沛进入西内。绮素吁了一口气。李承沛笑道:“原来你这么紧张。”
绮素白了丈夫一眼,噘着嘴道:“还不是怕你脾气上来,说些难听的话。今时毕竟不同往日……”
说到这里,她自觉失言,偷眼打量丈夫。
李承沛却没有妻子这般敏感,笑着对绮素一揖:“王妃娘子再三嘱咐在下不可造次,某又岂敢不从?若有违妻命,晚上罚起跪来,在下的膝盖可经受不起。”
绮素忍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嘴角再也掩不住笑意。
李承沛连连作揖:“在下错了,王妃娘子饶命。”
绮素见左右跟从的宫人都忍不住掩嘴,倒不好意思起来,跺了跺脚:“还不快走。”
两人携手到了太上皇居所。杜氏出迎,见到两人,唇边浮起一丝笑意。拜见以后,杜氏道:“上皇已等候两位多时了。”
夫妇俩入内。这日殿中并无他人,唯杜氏侍立于内。太上皇满含笑意的看着孙儿与孙媳向自己行了大礼。起身后,李承沛与妻子一起立在太上皇身前。
太上皇轻轻挑眉:“你不过是废了太子位,难道连魂也废了?”
李承沛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