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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为止,中原与北狄争夺的都是大漠以南的地区。漠北远离北疆,中原兵马极少踏足。战力再强的兵马,长途奔袭和地形陌生也足以构成致命的因素。何况深入北狄腹地对中原的兵马而言也不安全。虽然漠南各部摄于中原声威暂时来降,却并非真正归顺。一旦漠南生变,有人切断粮道,中原兵马将无法补给。而漠北遥远,粮道过长,极易给人可趁之机。众人对此都了解于心,因而在听到苏仁问话后,几乎所有人都面露迟疑之色。
“苏仪,你觉得呢?”苏仁见无人说话,便转向自己兄弟。
苏仪果断起身道:“我可以出战。”
听到苏仪的回答,苏仁微微皱眉:“我们对漠北并不熟悉,何况又是长途奔袭。你可有把握?”
苏仪打断他:“汉时卫、霍也曾奔袭匈奴。如今国朝兵强马壮,足以袭之。”
“那么粮草……”
苏仪胸有成竹:“狄人作战往往驱赶牛羊相随,因此不需粮草运送。某以为可以效之。狄人必然想不到,我们中原人也可以学他们的战法。”
苏仁眼睛一亮,这的确是个好办法。如此一来,中原自不必担心补给,更不用考虑粮道。攻其不意,倒是个取胜的机会。
不过苏仁到底老成,并没有立刻赞同,而是警告:“你可知此战若是输了,中原刚刚重震的声威或许立刻扫地。漠南各部会再度叛变,莫何、叶护可能卷土重来?”
苏仪肃容,朗声道:“某征战多年,岂有不知之理?此战若不莫何人头,某绝不回师!”
“好!”他这话掷地有声,厅中众将不由齐声喝了声彩。不少人被苏仪的情绪感染,纷纷表示随苏仪出战之意。
苏仁见众人斗志高昂,也不再泼冷水。之后的议事便围绕着出战进行:派遣多少兵马,牛羊要携带多少,分几路进兵等等都需要安排……这些却是莲生奴不甚了解的事了。
一直到日落,众人才将大事定了下来,分别散去。苏仪因出征在即,也匆匆告辞。苏仁见莲生奴在商讨之时颇显困惑,料他有事要问,遂不急于回府。果然莲生奴请他入书室详谈。
“舅舅,”在书室坐下后莲生奴开口,“我有些不解,两位舅舅为何要答应出战?”
苏仁微微扬了下眉头,似是不解:“大王何意?”
莲生奴沉吟片刻后才试探着道:“若莫何与叶护藏匿漠北,中原为了防范他们,裁军就不可能彻底,也不便大举更换将领。这对舅舅有利。”
苏仁抬眼看了莲生奴一眼,微微一笑:“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请舅舅明示。”
苏仁道:“大王所言半点不差。莫何与叶护不死,于我等确实有利。只是……”
“只是什么?”
“大王能想到这点,陛下自然也能想到。若让陛下以为苏某私心过重,将来给苏家扣一个追击不力,甚至私通狄寇的罪名,苏某如何自辩?”
莲生奴一惊,他倒没想到这一层。的确,此时若不出战,皇帝也拿他们无可奈何。可谁也保不准他不会因此心生猜忌。苏仪出击,即便不能成功,日后皇帝也无话可说。
“何况,”苏仁正色,“以陛下之明,苏某若有如此私欲,陛下绝不会让苏某典兵至今。因一己之私而为中原留下后患,某实耻为之!”
莲生奴默然,良久起身,向苏仁郑重下拜:“谢舅舅指点,我明白了。”
送走苏仁,莲生奴坐在书室沉思。余朝胜入内为他奉上酪浆,他也浑然不觉。余朝胜见他想得入神,只得轻声相唤:“大王怎么了?”
莲生奴回过神,接过酪浆饮了一口才道:“看来有些事是我想错了。”
余朝胜了然的问:“是为了两位郡公?”
莲生奴道:“我原想让舅舅暂缓战事,这样裁军之事便可以搁置一阵,让我有时间掌握边军。不过我错估了舅舅的为人。”
“两位郡公的确是忠直之人。”
“可这样一来,裁军就迫在眼前了,”莲生奴轻叹,“若舅舅交了兵权,我却还没能接掌边军,就不妙了。”
余朝胜想了一会,才小心道:“奴婢说句僭越的话。陛下对大王寄与厚望,有心栽培,必不会让大王白来一趟北府。纵然不是边军,也不会让大王空着手回去。”
“你的意思是?”莲生奴迟疑。他的确想过,以父亲心思之缜密,边军之外或许还有其他深意,只是他尚未参透。
“大王不妨把在北府所见所闻向陛下禀报。一来可让陛下对两位郡公有个好印象,将来裁军也许能留情一二;二来若陛下尚有别的意思,必然也会有所提点。”
莲生奴觉得有理,遂提笔修书,将事情源源本本记述,又在信尾加了一些自己的感慨,然后命人送往都中。
信件送抵西京之时,皇帝感染时气,正恹恹卧床休养,闻知莲生奴有信,不由精神一振,立刻展信读了起来。
绮素因侍疾之故一直伴驾在侧,得知是莲生奴的消息,不免关注。只见皇帝阅毕,神色欣慰的道:“让这孩子去北府果然是对的。”
绮素越发不解,好奇的问:“信上说了些什么?”
“倒也没什么,”皇帝一笑,“只是些北府见闻而已。”
他并未如往常一样将信交给绮素看,而是折好压于枕下,然后从绮素手中接了药盏饮下。绮素不得见信,心里微微不安。难道莲生奴出了什么事,所以皇帝才未将信给她?可看皇帝神情愉悦,又不像是有事。还是莲生奴和皇帝之间有什么不足为他人道之的事?
皇帝服完了药,将空盏递还绮素。绮素惴惴的接过退了出去。皇帝看见绮素的神情,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却只是一笑置之。他倒不是有意隐瞒她什么,只是信中涉及国事和苏氏兄弟,他才不便示之。
他抽出枕下信纸,又细细读过一遍,心里愈发满意。莲生奴所学皆为他所授,他不至一点看不出莲生奴想去北府的目的。只是他教了四年,看着莲生奴对权术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却有些担心起来。帝王之道权术固然不可或缺,但权术并不是为政的根本。若莲生奴只重权谋而忽略政之本源,只怕会走上旁门左道。
他顺应莲生奴的要求,让他前去北府,除了想看他这些年教导的成果,也是希望他能体会为政之要究竟为何。看来苏家兄弟并没有让他失望,莲生奴应该已经有所了悟了。这意味着,自己或许可以托付大事了。
108、雪行 。。。
北疆不同西京;未入冬便降雪乃是常事。而这一年的雪又来得格外的早。
西京还是观赏秋景的时节;北府却已是飞雪连绵。大雪下了三天;到这日黎明才终于停歇。数日大雪;地上积雪甚厚,人、马踏于疏松雪上,扬起一阵细白的碎屑,在微弱的阳光下泛起一阵莹光。孩童们仿佛感觉不到冷似的;雀跃着在路边打着雪仗。
北府都尉丘守谦清早出门时看见的便是这样的情景。
他正在去大都督府的路上。楚王来北府之时,皇帝特意送信嘱咐,要北府各辅臣督促楚王课业,不得让他松懈。北府官将不敢怠慢。楚王一到;丘守谦便领了苏仁之命,每隔两三日便去都督府教导楚王骑射、兵略。
这日他刚到楚王府邸,却被余朝胜告知楚王天才蒙蒙亮就独自出府,还未归来。
坐镇的亲王独自外出未免不合规矩,丘守谦奇怪之下便多问了一句:“大王独自出府,可是出了什么事?”
余朝胜摇头:“这几日并没有什么……”他似是想起了什么,顿了顿才道:“真要说起来,倒也有件事。昨晚京中来使,捎来贤妃亲手制的寒衣并一封书信。可那看起来不过是封普通家书,想来应无大事。或许是离京日久,有些思亲吧?”
丘守谦点头:“大王年幼,思念父母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近日多有风雪,大王千金之体,不宜过久流连在外,某且去寻他一寻。”
余朝胜揖手:“有劳。”
丘守谦别了他,牵马在城内转了一圈,将楚王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却并不见他的踪影。他在街上停伫一会,想起楚王说起他刚来北府时曾和将官去城外树林里猎过兔子,便决定去城外碰碰运气。
出城西向,不过三里之地便遥见松林一片。几抹松绿从重重积雪中倔犟的冒出头来。他缓缓靠近,果见不远处的小丘上立着一人一马。
黑马膘肥体壮,低头呼哧呼哧的对着碎雪喷气,不时摇头晃脑抖落身上细雪。旁边身着貂裘的人伸手轻轻安抚着躁动的黑马,不是莲生奴是谁?
丘守谦一喜,纵马向小丘驰去。
莲生奴听见蹄声转过头,见是丘守谦,便微笑着静立原地。待丘守谦驰近下马,他方才迎上前去:“丘都尉。”
丘守谦与他相熟,并不拘礼,一揖之后便道:“大王何以独自在此?”
莲生奴不答,而是仰头望天。疏淡天色下,浅弱的日光透过几缕浮云,映射在雪地之上。
“都尉,”他忽然用悠远的语气问,“漠北应该比这里还要冷吧?”
丘守谦笑答:“是。听说那里八月就开始下雪了。”
“不知道舅舅怎么样了?”莲生奴自言自语。
苏仪带兵追击莫何、叶护等人已逾一月。初时尚有消息传来,可随着他们越来越深入漠北,讯息传递也就慢了。近日又因大雪,彻底断了音讯。丘守谦看着莲生奴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由暗暗称奇。原以为他犹在稚龄,担不得大事。可数月相处下来,他已察觉这年幼的亲王说起政事头头是道,绝非寻常少年。
他听莲生奴之语,似乎对出征一事有些微词,便急切解释道:“以往临近入冬,无论狄人还是我们都会休兵息战。这几乎成了双方不成文的约定,极少例外。某很明白大王的顾虑。可这次有所不同。莫何、叶护实力大损,正是一举歼灭的大好时机。否则郡公也不会在这个时节带兵出击。如果让他们在冬季休养生息,开春后一旦他们卷土重来,咱们就前功尽弃了。”
“这我自然明白。可长途奔袭,到底过于冒险。若有不利,那些暂时降伏的部族里必会有人思变。中原好不容易战据优势的局面就会变化。”
丘守谦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宽慰道:“大王所虑不无道理。不过两位郡公皆是久经战阵之人,用兵也一向稳健,想必出征前也反复权衡过,必已有了应对之策。某以为大王不必过于担忧。”
“可我担心京里……”莲生奴叹息,“此战若是不能竟功,不知京中人会说什么?”
“某看陛下并非不通兵事之人,自然瞧得出郡公他们已尽了全力。两军交战,胜负皆是常事。某想即便此战未能取胜,京里也不至过于苛责。”
莲生奴欲言又止。父亲固是通达事理之人,未见得会多加留难。可母亲昨日来信,隐约暗示康王和宋遥大概揣摩出皇帝有从苏家收取兵权的意图,现今正在京中四下活动。这就不能不让人担心了。
倘或苏仪这次追击无功而返,甚至多有折损,康王一派怕是会借机做文章。若仅是他一人倒也罢了,加上他背后的宋遥,就极为棘手了。宋遥既得父亲信用,又素来狡诈多智,如今父亲有压制苏家兵权之心,他岂有不趁虚而入的道理?康王已握有雍京,自己岂会容他再染指北疆?
丘守谦却不知莲生奴转的心思。一阵风过,树上残雪便簌簌的往地上掉落。他听见声音,抬头看了看天色,见天边浓云泛起,渐渐移向本已微弱的日光。他以手搭棚望了一会,转向莲生奴道:“晚些时候怕是又有风雪,还是请大王先回府吧。”
莲生奴本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忽被他一言惊醒,神色茫然的转头看他。然看到丘守谦后,他似乎想到什么,忽用一种奇异的眼神打量起丘守谦。
丘守谦被莲生奴如此审视,不免有些揣揣。若是别的孩童,他并不担心他们会对自己打什么主意。可这小楚王一肚子的弯弯绕绕,远非一般少年,让他不敢轻视。
他犹疑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开口问:“莫不是某脸上沾染了什么东西?”
莲生奴摇头,简短道:“不,没什么。”
他转身上了马。原本懒洋洋的黑马在莲生奴骑上后忽然来了精神,发出一声低鸣,马蹄在雪地上轻跺几下。莲生奴一挽缰绳,它便撒开四足奔了起来。
丘守谦也翻身上马紧随其后,心里却不住的嘀咕,怎么楚王的兴致突然高了起来?难道真是少年人的缘故?
莲生奴驰出一段,忽的勒住马头,仰天笑了起来。
丘守谦见状更是莫名其妙,楚王今天到底是什么毛病?
莲生奴却并不管他,一路急驰回到都督府。余朝胜见他二人回来,喜笑颜开的迎上前来,还未说话,便听莲生奴道:“笔墨。”
余朝胜一愣,向丘守谦看过去。丘守谦摊开手,表示不知。
莲生奴本已向书室走去,见余朝胜和丘守谦面面相觑,便停了脚步向丘守谦道:“京中使者尚等着我给家母回信,若都尉不介意,请稍待片刻。待我将回信交给使者带走,再听都尉授课。”
丘守谦忙道:“大王仁孝,某岂敢不从?”
莲生奴微微一笑,转身入了书室。他先提笔给母亲绮素复信,然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