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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陵君急难忘私,但有公子在,便有魏国在。”赵括忙道。
信陵君沉默片晌,长叹道:“我为声名所累,手中无兵无权,这孑然一身又算得了什么?冯亭一时情急,坏了事情,不如赵将军当初甚矣。”
“他当初怎么了?”月夕望向赵括。
“赵将军当日来大梁为我祝贺大婚,便是先入皇宫见王兄,迟迟不来见我……”
“在下为赵王谋,怠慢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赵括忙后退两步,长揖到底。
“赵将军想得深远,我怎会见怪?”信陵君摆手叹道,“冯亭事急智乱,只晓得叫人送急报到我府上。可如此一来,王兄如何再肯发兵救韩?”
魏王一向忌恨自己王弟信陵君,处处提防于他,此事天下皆知。赵括为祝贺信陵君大婚而去,却不去见他,表面上失礼之至,反而正中魏王下怀。冯亭情急之下,只向心中之人求救,却办了一件糊涂事,以致魏国就此独善其身。
虽说还待明日冯亭召集百姓决议去向,可上党军民向来也不愿附秦,魏国袖手,上党便几乎已是赵国的囊中之物。难怪信陵君说方才席上大局已定。
信陵君默了一默,又缓声道:“无忌心中尚有一事,不知赵将军可愿略施援手?”
赵括连忙又长揖道:“但凭公子吩咐。”
信陵君缓缓道:“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南得汉中,西举巴蜀,东取河西,北平义渠,如今秦王与丞相范睢主持朝政,窥探周室,有席卷天下之心。秦国近攻我三晋,远交齐楚燕。韩赵魏三晋本是一家,断不能独存,若图自保,必要合纵抗秦。可若上党一旦归赵,韩王定以为冯亭违命投赵,转恨赵国,我王兄又要置之不理。如此一来,三晋合纵抗秦的良机,就此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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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燕赵朔风路
“若赵国肯还上党归韩,我亦尽力劝说王兄出兵,三晋合力,必可拒强秦于国门外。赵将军是姊夫的女婿,是他的心腹之人,且听说自幼与赵王亲密。若赵将军肯出一言相劝,赵王与姊夫定然肯听。”
月夕闻言,不禁冷笑了一声。赵括沉默了许久,才出声道:“公子对赵括,交浅言深,在下实在是受之有愧……”
他又默然了片刻,深思熟虑后才缓声道:“公子高瞻远瞩,思虑深远,三晋合纵方可抗敌,在下亦深以为然。当日靳韦来降上党,我赵国朝堂亦曾为此事利弊争论不下。是平原君与赵王意见一致,这才决议纳了上党。上党之地虽属韩国,多年来亦是我赵国的屏障。若一旦为秦国所有,赵国腹地大开,秦军则长驱直入,北上可取我晋阳,西进则直逼邯郸百里之内,所以……秦赵之间,早晚也是一战。”
他说的,果然与月夕想得不谋而合。赵国如今进也是战,退也是战,上党局势之艰难,早已不言而喻。
“韩王昏庸,一心献上党于秦以求自保;至于魏王,公子最是清楚,又能有多大的把握可说服得了他?”赵括与信陵君深深对望。信陵君长长叹息,赵括又道:“公子方才说赵国已成中流砥柱,其实是形势所逼,赵国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信陵君沉吟道:“以国之大略计,姊夫执意取上党,不可谓不对。只是若赵国独挑大梁,必要面对秦将白起,此人旷世名将,一生戎马未尝一败。赵国又有何人能挡白起的锐气?”
赵括不禁看了月夕一眼,当初在云梦村两人曾就此问题争论过,如今信陵君竟也有此一问,可见六国对白起忌惮之深。月夕只低着头不说话,他笑了笑,道:“我赵国有廉老将军在,自然叫秦军不敢窥兵井陉。”
他老调重弹,月夕闻言仍是轻轻一哼。信陵君道:“赵国还有乐乘、田单两位客将,只是赵王未必放心,确实也只有廉老将军可独当一面。可廉老将军性子暴躁,如今年纪愈大,愈是固执……”
赵括忙道:“廉老将军久经沙场,老而弥坚,固执亦在所难免。有平原君在,当能居中调停。”
信陵君微笑道:“赵将军是厚道人,不肯背后议人长短,可我却要实话实说了。你晓得我王兄的脾气,我亦晓得姊夫的脾气。他虽是赵王的王叔,又做了赵国丞相,手中却不掌兵事,实在是他生平恨事。他与蔺廉两人一向不睦,当年他与令尊马服君交好,固然有知己之谊,亦有借用令尊军中威名与廉颇争雄之意。可惜马服君英年早逝,如今他如此看重将军,又要将女儿嫁于将军,是为了什么?
平原君如此看重赵括,又要将女儿嫁于将军,究竟是为了什么呢?月夕心中一惊,抬起头来望着赵括。
“赵将军年幼从军,随马服君屡战屡胜,还曾在阏与之战中大破秦军,军中早有马服子的英名。赵国固然人才鼎盛,可诸多后起之秀中,又有几人能似赵将军这般深入军心,得众将拥戴,且将军向来熟悉山野作战,若廉老将军……”
若廉颇但有败绩,平原君便可趁机举荐赵括,染指军中;赵括,其实不过只是平原君的一枚棋子罢了。
月夕不点便明。眼下上党尚未易主,信陵君与赵括相谈如此之深,未免有杞人忧天之感。可她又明白,军中事朝中事,皆是时移事异,事异备变,他们身居其中,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不能不想得长远。
“公子如此坦诚,所说的皆是实情,在下亦不愿敷衍公子。”赵括沉声道,“赵国安危系于上党,上党安危系之于赵国将相。无论赵王以谁为将,赵括只为国家,定当听其差遣,决无私心。若真到无可奈何那一日,赵国用的着我赵括,在下亦是当仁不让。我赵国儿郎,为家国而死于边野,便是马革裹尸,又算得了什么?”
他说的慷慨激昂,话中尤带着凛凛风骨。燕赵从来多慷慨悲歌之士,以往赵括总是言笑晏晏,人又懒散,诸事皆不放在心上;可如今大事临头,危及他的父母之邦,却又这般襟怀担白,意气慨然。
“好,说得好,”信陵君击掌道,“赵将军这番话,实在叫无忌羞愧,方才是无忌狭隘了。在下佩服赵将军侠气,赵魏兄弟之邦,我魏国又岂能隔岸观火?无忌此番回魏,自当竭尽所能,劝说王兄,以图三晋老盟再成。”
沉沉乌云之下,信陵君与赵括两人并立,意气相倾,神采相和。信陵君固然名动天下,风采超然物外,而此时赵括亦是一身矜豪之气,又输得了他几分?
他从前在月夕面前便已说的明白,他虽心慈手软,虽厌倦不义之战,可若到了保家卫国,抵御外辱之时,他必义无反顾。
他是赵人,平日里再是随性,可流淌在血液中,激荡在骨子里的,从来就是中原风骨,燕赵侠风。
月夕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两人,默然不能言语;再仰头望天,天色昏暗,阴云层层,所见一切皆混淆而朦胧。一时之间,她仿佛又觉得眼前两人离她甚远。
天大地大,其实却只有她独自一人。
他是赵括,还是赵子服,早已没了关系。她的心里,又是为了什么事情这样落寞?
她一直如一个旁观者般静坐着、听着,可她与这局中诸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便真的能只做一个旁观者,置身事外么?
她整个人都意兴阑珊着,站了起来,轻声道:“公子,你与赵将军谈论要事,我不便打扰。我只想一人走一走,想些心事,还请你叫朱先生莫要拦着我……”
“月儿……”赵括见她要走,正要拉住她,可瞧见信陵君凝重沉默的表情,又缓缓放下了手来。
他从来都不怕教信陵君晓得自己对月夕的心意,可眼下又是为了什么事情犹豫?
他们三人都心知肚明,只是皆无法出口而已。
※※※※※
月夕一人出了郡守府,果真再无人拦她。可她却无心力走远,只是百无聊赖地靠在墙上。
“什么人在那里?”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喝声问道。月夕懒懒抬起头,那人反倒笑了:“原来是你。”
☆、4 浊酒且自陶
“李将军。”月夕亦认出了这人便是下午带她进城的李牧。
“月夕姑娘,如此深夜,你要去哪里?”
李牧见到月夕沉着脸,与下午轻松调笑的样子大不相同。今夜有人大闹郡守府之事,他亦听说了个大概,如今又见月夕靠在郡守府外,想必这事情必是与月夕靳韦有关。可他生性谨慎稳重,便故作不知,只当作随口寒暄。
“我要去霍太山……”月夕瞧着远处,失神道。西面黑云与霍太山连成一片,仿佛一个巨人,俯瞰着上党郡,甚至逼迫着月夕。
“霍太山?”李牧皱眉道,“那里人所罕至,野兽出没,深夜去,只怕太危险了。”
“李将军……”月夕缓过了神,微笑道,“李将军又要去哪里?”
“约了一位旧日好友相会,正要去见他。”李牧对月夕笑道,“月夕姑娘,眼下上党四周被秦军围困,你虽有功夫在身,可孤身去霍太山,还是有些不妥,不如等一等罢。若姑娘心怀不郁,不如随我去喝上一碗酒,聊以解忧?”
竟然连只有一面之缘的李牧都瞧出了她心中的颓靡之色。
自己怎会动不动便喜怒形于色?月夕愈发觉得心力难持,沉吟了半晌,抬起头道:“好,恭敬不如从命。”
“太好了,”李牧右手成拳,在自己的左掌上砸了一砸,欣喜道,“在下也正欲寻机会向姑娘请教,不料今夜便有如此良机。”
他带着月夕,在上党城内缓步走着,前面道路一旁,有幢幢屋影。李牧一人当先,急步走了过去,右手边一间大屋颇为残破,大门前的匾额之上,依稀可以辨出“聚宝楼”三个大字,看这名字,大约是一座酒肆。
“这是一座酒肆,秦军攻韩,许多百姓趁乱逃了出去,这酒楼的老板也逃走了。”李牧伸手推开了门,摸出火折,迎风一晃,照亮了小半个大堂。他请月夕在一张桌案前坐下,又不知从哪里搬出了一大坛酒,三个碗,还点起了油灯。
“百姓纯朴,老板虽逃了,可无人动他财物。反而是我常常来这里偷偷喝酒,实在是说不过去,”他自我调侃,“可你说这些酒被藏在这里,无人动它,它们自己也难免寂寞罢?还是将它们喝了的好。”
“李将军身处艰难局势中,仍不忘饮酒,乃是大丈夫本色。这酒有幸被将军喝入肚中,必觉不枉来这世上一遭。”月夕亦调笑道。
李牧哈哈大笑,先干了一碗酒:“苦中作乐罢了。何况今夜故人相会,李某又得以请教姑娘,喝上几碗酒方才尽兴。”
“不敢当请教两字,愿与将军切磋一番。”李牧行事痛快,月夕亦极为喜欢,她端坐而笑,“你那鹤翼阵两翼机动灵活,协同密切,全在你一人的指挥之力。可若主将若稍有差池,这三十人便如同一盘散沙。我那时弃他们而攻你,原因正是在此。”
“姑娘说的对,”李牧连连颔首,“不过在下其实已久不用这鹤翼阵了,白日里是听吕盈提到姑娘身怀功夫,这才一时心痒。在下还有一个偃月阵……”
“布偃月阵,需得步军居中,骑军据其两端。”月夕笑道,“李兵尉想要打匈奴人么?”
“想!”李牧毫不犹豫,“姑娘怎么晓得?”
“这偃月阵,若能寻得狭窄的地势,对付匈奴骑兵最妙。”月夕淡笑道。
“姑娘和我那朋友说的一模一样,”李牧兴奋地将碗重重一放,“他等下来了,我介绍与姑娘相识,你们定能相谈甚欢。”
“风雨欲来,你朋友只怕不会来了?”
“他平生只爱两件事情,美酒与佳人。他定然会来,许是有事耽搁了……”李牧正说着,突然站了起来,抱拳笑道,“赵兄,你终于来了。”
月夕突地心头一跳,微微转过身子,见到昏黄的油灯下,门边站了一个人,青布衣衫。风从屋外吹入,拂起了他的袍子,一飘一飘。
只瞧见了那袍子的一角,她便晓得了他是谁。这个叫她心烦的人,便连他的袍子,都飘得这么叫人厌烦,飘得她刚刚安静下来的心,又都乱了。
“李兄弟,方才有些事情耽误,来的晚了,恕罪恕罪。”赵括拱手道。他笑着进来,自然而然便坐到了月夕的身边,轻轻唤她:“月儿……”
他总是笑,总是笑着,这世上难道就真的有那么多好笑的事情么?月夕转过了头,冷冷哼了一声。
“原来两位是旧识?”李牧一愣,又放声大笑,“我方才便说,若两位见上一面,必能把酒言欢,果然……”
“我不认识这个人,谁与他把酒言欢?”月夕冷声道。
李牧被她堵住了话,面上顿显尴尬之色。赵括朝他苦笑着摆摆手,柔声道:“月儿,夜深了,略坐一坐,便回郡守府去歇息罢。”
“李将军,这酒肆有规矩,不许我留在此处么?”月夕却不理他,只问李牧。
李牧搞不清楚两人的恩怨,为难的瞧着赵括,陪笑道:“自然没有。”他提手给月夕勺了一碗酒。月夕瞧见面前的浊酒,正欲推辞,赵括却伸过手来,要端走她面前的酒碗。
月夕立刻将右手一挡,左手捏住了碗壁。赵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