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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走她面前的酒碗。
月夕立刻将右手一挡,左手捏住了碗壁。赵括一怔,仍是好声好气道:“月儿,你素来也不饮酒,就让与我好了。”
月夕却使劲往回一夺,冷笑道:“李将军,你这朋友是怎么回事?这么爱管旁人的闲事么?”
“月儿,不要怄气了,我……”
“李将军……”
“两位,两位……”男女之事,便如主将治军,外人岂可胡乱参合?李牧心明眼亮,连忙站了起来,对着月夕道:“李某还有防务在身,先行告辞。若有机会,来日再向姑娘请教。”他伸手一拍赵括的肩膀:“赵兄,你同月夕姑娘,慢慢聊,慢慢聊……咱们改日再聚。”
他冲着赵括嘻嘻一笑,在他耳边悄悄道:“也有你赵兄应付不了的佳人么?”说着将门一闭,出了酒肆而去。
他的话虽对着赵括附耳而言,可月夕却听得一清二楚。她突地火气上涌,趁着赵括疏忽,夺过手中的酒,一仰头便喝了下去。
她平生第一次喝酒,又苦又酸,一股辣味沿着喉咙到了胸口又延伸至手足。然后从四肢涌起一股热浪,在胸口蒸腾,直冲上脑门,叫她动弹不得。
☆、5 醉梦情自迷
这么难喝的东西,为何他们一个一个都是甘之如饴?
月夕勉强伸出手,一把揪住了胸口,苦恼地抬起头,望着赵括。他又惊又叹,望着月夕,眼眸里笑意满满,嘴角连连抽动,却又不敢笑出声来。
他总是笑,总是笑,他平生最爱美酒与佳人,他同那些女闾的姑娘不晓得已经喝过了多少杯酒了。她不过只是喝了一杯酒,便是这么好笑的事情么?
月夕恼怒地伸出指头指着他,想要训斥他一顿,可一张嘴一股冷风冲入胸口,胸腔内冷热相煎,她头一重心一慌,整个身子一歪,朝赵括倒去。
他想也不想,张开了手,将她接入了怀中。
两人悄悄的,一句话也不说。油灯的灯芯越烧越短,油灯越来越暗,直至渐渐熄灭。可还有谁会去理会这将灭了的残灯呢?
酒肆破败,四面灰尘,此刻满屋却充斥着轻盈旖旎。
他的头磨蹭着她的发,贪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蘼芜香,抱着她,听到外面似乎风声渐落,又传来有雨水洒落在地的声音。
风雨潇潇,情亦潇潇。
月夕靠在赵括的怀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晓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几乎要破胸而出,而脑子里,乱得便似一团麻。
千头万绪中,眼前忽然云开日破,她竟似瞧到了云蒙山下的那颗梨树。她站在那山道上,瞧着有人从树下拾阶而上。她心中又惊又喜,张口便叫:“你怎么回来了?”
赵括一怔,低下头瞧她,却见她闭着双眼,双颊驼红,淡眉轻颦,分明是因为这一杯酒已经醉了过去。
她醉了,是谁回到她的心中?
月夕只觉得自己小心翼翼,等着那人到了自己身边,她心里有许多许多的话要问,可她终是只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裙角。
那人到了她面前,问道:“月儿,再过几日,你便及笄了?”
她“嗯”了一声。
那人含笑望着她,半晌又道:“我刚刚收到消息,要去相助一人。不过……等到你及笄那日,我会来探你……”
“你要来探我?”她忽地眼睛一亮,满心中都是欢喜。他走下几步,竟又再次回身,搂她入怀,轻声道:“我一定会来,你等我,可好?”
她仍是“嗯”了一声,那人笑着在她的双眼上轻轻一吻,才放开了他,下了山去。
她一直望着他离去。这人一身紫袍,玉冠高束,自然是她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可为何他的面目雾雾蒙蒙的,总是有些瞧不清楚。
等他,还是不等他?月夕竟犹豫不下。她方才明明欢欢喜喜地答应了,可为何现在心中思来想去,总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
又是什么地方不对?
那一颗悬着的心,为何迟迟不肯放下来?
她脑海里忽然一片空白,那人的身影也随着消失,月夕心中一阵舍不得,忙伸出手,要去抓他。可突然左右两军冲出,一黑一青,短兵相接,旌旗蔽空,矢坠如雨;她扭过了头,再回头时,四方野火,青山血染,远远一人驻马回望。
那是一张笑吟吟的面容,总是懒洋洋的,却又满含情意地望着她。
“赵括……”她轻呓道。自己悬着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
她再看不见了那紫袍之人,她只见到赵括。可只有等她见到了赵括,才觉得一切都是对了。
世间事,从来如此。你未遇见那人时,天地皆是浑沌,便是手中握着世上最好的,也只是懵懂。你遇见那人时,天地豁然开朗,云开雾散,一切都霎时明亮起来。
“老狐狸,”月夕叹了口气,似在缓和心口的不适,又幽幽道,“我骗了你,我不是楚国人。”
赵括顿时面色一僵,心中好似被人扎了一记,紧搂着她的手顿时一松,月夕几乎要栽了下去,他连忙又扶住了她。她的头埋在赵括的胸膛,赵括轻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发,许久才道:“我晓得,可我……多盼着你只是楚人……”
她是不是楚国人,真的这么紧要么?
月夕又不屑道:“我记得那个玥公主,她长得很好看。”
赵括微微一哂,想起他在甫遇馆外再见她时,她便是当着众人的面,肆意评论韩国公主的相貌。他心中突然有了些惊喜,却听她喃喃道:“赵括,我讨厌你……”
她勉强举起手,去碰赵括的脸,却被赵括一把握住:“月儿,我……”
“别碰我……”月夕手一挣,幽幽道,“你同她订了亲了,你真要娶她么?”赵括见到她眼光中充满了幽怨之意,并非愤怒责怪,竟是凄然欲绝,他想也不想,立刻俯下身去,柔声道:“你放心,但有你在,我绝不会娶她。”
可月夕却似全然没有听到似的,她坐直了身子,沉下脸,心头无数个念头此起彼落,刹那生灭。她突然一转身,恼怒地瞧着赵括:“你有你的玥公主要怜惜,你还来招惹我做什么?”
她醉了,双眼半睁半闭,娇痴横生。所以不晓得自己说了什么,也没听到赵括说了什么。
可不是醉后才会吐真言么?
他不管她梦中方才是见到了谁,可他晓得她此刻定是只见到了他。
赵括瞧着眼前的月夕,又醉又俏,长长睫毛低垂,容颜娇嫩,风情毕露,他自己也几乎醉了一般,只是笑微微地,出神地看着月夕。可突然觉得怀内一凉,只听见“砰”地一声,酒肆的门被震了开,月夕又消失了。
她还是醉着的,醉得这般风致宜人。
可便是醉着,还是晓得发起脾气跑走了。
※※※※※
月夕掠出了聚宝楼,薄薄的冷雨洒在身上,再加上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几分。她放缓了脚步,捧着自己胀痛的脑袋,完全不晓得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可梦中千军万马中的那人的样子,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只是她此刻又如何能回去面对那人?若见了他,她要说什么能说什么呢?她不愿见赵括,更不愿回郡守府去见信陵君。月夕暗忖了片刻,身影骤然起步,身形轻掠,飘过了上党郡的西面城墙,身形一转,从几个守城士兵的背后擦过,直朝霍太山而去。
☆、6 造物用情深
上党西面惟有一座高山,不需辨认便可晓得那是霍太山。山路崎岖,人烟罕至,道旁长草过腰,加上又刚刚下了雨,极是难行。天色阴沉,山风在林间呼啸,实在有些鬼魅之感。
月夕沿着山路奔上山去,那道路东弯西曲,盘旋往复,到了半山腰上,两边便密密麻麻的尽是松树。忽见眼前山路一分为二,一条大路向左,一条小径向右,她想也不想,便朝小径而去,不过片晌,小径没入了草丛中,前方再没有去路。
可月夕仍是朝前而去,再行走了约一盏茶时间,转过前方一道山坳,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颗硕大的梨树。此时正是人间三月,霍太山山势极高,天气偏冷,这梨花树竟然只有花蕊,并未绽放。
梨树是种在一面峭壁的边上。月夕用手在梨树之左的石壁上轻轻抚摸,摸到峭壁上面刻了八个古篆:万物所出,造于太一。再往下摸去,下面又是一行小字:莫入我门,难出生天。
她微微一笑,沿着峭壁,继续向左而行,过了百来尺,前面有一块两人高两人宽两尺厚的四方大石,贴壁而立。
月夕到了大石右侧,伸手一摸,有一个环形缺口的小洞,她取下了秀发上的霜墨,往洞里一插,恰好吻合的天衣无缝。她再伸指其中,带着霜墨向左转了三圈,又向右转了三圈,只听到“嘎啦啦”的声音作响,几股细沙从石头上流下,这块大石竟然缓缓地向左移开,露出了一个约容两人进出的洞口。
月夕拔出了霜墨还束发上,进了洞门。身后“嘎啦啦”的声音又响起,这大石竟又缓缓右移,挡上这门。月夕正要前行,可未走几步,忽觉脚下一软,有什么东西满上了脚面直至小腿,她顿时惊恐地叫了一声“啊”。
“月儿……”身后立刻也有声音惊呼着叫她,一条身影自洞外急掠而来,如乳燕投林般,从这即将关上、不到二尺的洞门空隙中窜了进来。
她还未看清楚来人面貌,那大石已然将洞门掩上,洞内霎时一片墨黑,目不能视物。那人瞧不见了东西,不敢妄动,只是轻声叫道:“月儿,你可还好么?”
月夕怔怔地瞧着洞门的方向,半晌才冷笑道:“你一直跟着我么?”
那人微叹了口,没有出声。
“你怕我要做害你们赵国的事情么?”
那人哂笑了两声,瞧不见他是摇头还是点头。
“你没瞧见石壁上的字么?”月夕语气微缓。
“瞧见了,”那人随意回答,又上前两步,“可是受了伤了?让我瞧瞧。”
“你别过来。”月夕冷声阻止,“莫入我门,难出生天。你就不怕死在这里?”
“蝼蚁尚且贪生,我自然也怕……”
“那你还不回去做平原君的好女婿,进来做什么?”
“我本不想进来,”那人沉默了一阵,低声道,“可一听到你的叫声,便慌了。只怕你出了事,再顾不了那么许多……”
月夕心口猛地一跳,向那人望去。
她瞧不见那人的脸,可却晓得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肺腑。从前他为救自己中了花五的毒时,也是一样混不在意,说他的一条命不值什么。
他为她,一直都连性命都可以舍得,她又要何必在意些什么?
漆黑一片中,两人默默对立,竟都没了言语。
月夕凝望着他许久,脸上的冷漠和不屑慢慢消退,终于低下头,轻轻地道:“我踩到湿泥里了,又脏又臭,难受死了……师父也不同我说清楚……”
一阵久久的沉默,才听到那人长长地吁了口气,又轻轻地笑了。月夕回过身,瞧着洞内似有一条甬道,前方微有光亮。她正想瞧个究竟,忽然听见身后脚步身响,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凌空横抱了起来;身子偎入一个温暖宽阔的胸膛。
那如阳光般和煦的男子气息又罩住了她,一抬头,便对上了赵括又好笑又无奈的眼眸。月夕望着他,羞赧地笑着,伸出了手去搂住了他的脖子,将头深深埋入他的怀里。
他是什么人也好,由着他带去哪里都好,她都不在乎了。
只要此刻,是他抱着她,便好。
※※※※※
赵括抱着她,穿过长长的甬道,朝那微亮地方而去。越走越是明亮,快到甬道的尽头,更见得前面光线大开,原来是天上的启明星起,已然是凌晨时分了。
“月儿……”赵括轻轻叫她。
“什么?”月夕只顾低着头。
“你瞧……”
月夕转过头来,面前别有洞天,竟是个极大的幽谷。四周峭壁直插云天,居中一个大大的水潭,清澈碧绿,潭边并排栽着两株梨树,花骨朵含苞未放,树叶青青,还沾着昨夜的雨水。梨树后,右前方十余丈外,有三间茅屋,茅屋的一角,雨水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发出“叭嗒叭嗒”的声音。
潭水为一,梨树成双,茅屋有三。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万物所出,造于太一。
这地方犹如世外仙境,两人都瞧得傻了。赵括抱着月夕,大步朝水潭走去,将她放在水潭边上的石头上,又伸手帮她脱下了鞋子。
“你做什么?”月夕低声问道。
“弄脏了脚,不洗干净么?”赵括用手捧了水,轻轻浇在月夕的脚上。月夕的脚碰到这冰凉的水,顿时缩了一缩,可瞧见自己两只脚上的污泥满到了小腿,果真是又脏又臭,才笑着慢慢将脚伸进水里。
赵括蹲下来,低下头,温柔地帮她洗去脚上的淤泥。他的手好像水草一样,滑过她的脚心,又酥又痒。月夕整个人顿时都变得浑浑噩噩的,只是愣愣地瞧着他。
她的双脚,洗得干干净净,放在石头上。双足柔嫩莹白,盈盈一握,右脚面上有一个小小的暗紫色的月牙印记。
是他从前见过的弯弯小月牙儿。
月夕蜷起了双腿,靠在赵括的肩上,赵括轻轻地抚着这印记,柔声问道:“这是胎记么?”
“嗯……”月夕微微颔首,“祖奶奶说自一出生便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