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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从陛下的安排,他是你父亲,不会害你的……”
她也不指望他能听懂多少,自己的意思算是表达清楚了,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言语了。
沈寻默了片刻,也没理她,起身就走。
司徒兰见他这反应,顿时吓了一跳,连忙跟了出去,太子要是有半天闪失,她可没好果子吃。
这边两个人刚出了殿门,那厢常公公就进了内殿,将他们二人的对话一五一十的说给了皇帝听,也不敢添油加醋,单是原话复述,已足够精彩。
皇帝坐在案前,仔细听着,面上看不出来是什么表情,只是状似无意的问道:“这宫女什么来头。”
“回陛下的话,奴才原先在合阳宫里头见过这姑娘,想必是皇后娘娘赏给太子爷的。”
“说话很有条理,心性也佳,这么个人侍奉寻儿,朕也放心了。”皇帝揉了揉太阳穴,语气有些含糊,“去查查她的身世,回头禀上来。”
“是。”常公公连忙应了一声,刚准备退下,又被皇帝给喊住了。
“先头朕让你整理的那些个卷宗都放哪儿了?那可都是适婚的京城贵女详细记录,别给弄丢了。”
“回皇上话,是皇后娘娘要去了……”常公公有些憋屈的回答。
皇帝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是如此,那也无妨,她挑也是一样。你先下去吧。”
常公公赶紧退下,生怕又一不小心逆了龙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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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司徒兰还不知道自己的命运被捏在了别人的手中,只惦记着自己之前答应的事情,在屋子里头给那布偶缝起了新衣服,太子说要白色,那就做件白色的便是。
同住的宫女林糯回了房间,见她又在缝衣服,也没敢问什么缘由,只体贴道:“姐姐慢慢来,仔细累坏了眼睛。”
司徒兰有些感动,道:“没事,这点小针线活,还是没问题的。”
林糯索性坐在了她身边,有些羡慕道:“姐姐手真巧,我都不会女红呢。也难怪到现在还是个三等宫女,每天也只能做些粗活,烧煤守夜什么的……”
司徒兰一愣,问道:“你来这宫里多久了?”
“应该有四年了吧。”
倒是比她还要早些……司徒兰默默想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在东宫呆的久,知道殿下那个布偶是怎么回事吗?”
“布偶?”林糯仔细想了一会儿,算是回忆起来了,“哦……你说那个啊,梨花姐姐以前跟我说过的,殿下每天晚上都要抱着一个布娃娃睡觉,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知道原因吗?”司徒兰好奇地追问。
“原因我倒是不清楚……”林糯摇了摇头,“这宫里头的秘密可多着呢,我只听掌事姑姑说那布偶是个老宫人给他做的,好像是上一辈的姑姑,又好像是殿下的奶娘,哎呀……我也不是特别了解。”
“奶娘?”司徒兰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角色,她之前还以为殿下惦记哪家漂亮姑娘呢……一时间为自己的随便揣测感到愧疚。
“对了!”林糯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凑在她耳边道:“告诉你一件事情,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哟。”
“嗯嗯,我保证不说。”
“我听说呀,殿下四岁那年突然变成了傻子,好像跟这奶娘有关系呢……”
听了这话,司徒兰想起了那天陶优姑姑跟她说的话,一时间满心疑惑。
“欸……他,他不是一出生就。”司徒兰突然住了嘴,没再继续说下去了,这般在背后嚼别人的舌根,实在是有些不厚道。
林糯刚想说些什么,却突然被门外传来的女声打断了。
“糯糯,你快出来。”回头一看,却是她平日里交好的姑娘,“陵江的父亲进宫觐见,顺道来看她了,带了好多好吃的呢,快出来快出来。”
林糯回头看了看司徒兰,犹豫了片刻便拒绝道:“我就不去了。”
她怕司徒兰不高兴。
司徒兰被她细腻的心思感动到了,体贴道:“没事你去吧,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就好。”
话刚落音,陵江的声音传了过来。
“糯糯,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吃糖蒸酥酪的吗,大老远闻到香味就扑过来了,今儿个怎么这么稀奇,喊都喊不来?”
林糯有些尴尬,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我……”她也不是傻子,有些事情还是看的出来的,她们这是很明显的在排挤司徒兰了,捧着自己是假,气司徒兰才是真。
果然,陵江话锋一转,声线拉的又长又酸,半是得瑟半是讽刺道:“真的不吃吗?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的那个好姐姐可没个四品的爹进宫给你带吃的哟。”
司徒兰有些不耐烦的撇了撇嘴,又来显摆四品了,烦不烦啊。
本来想忍着不跟她计较,如此看来,是一定要争个你死我活她才会消停。
门外面围的人越来越多,目睹了司徒兰刚来时的厉害场景,对现在这番景象也很是好奇。
陵江觉得自己找回了场子,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哟,有人的面子挂不住了呢。”
司徒兰没站起来,也没看她,只缝着手里的白缎小衣裳,不紧不慢地说:“听说你爹是正四品啊?”
陵江没回答她,只昂着头笑,料定了她拿自己没辙。
“那既然你这么高贵,还跑来当什么宫女呢?”司徒兰暗讽了一声。
“我乐意!”陵江恨恨一咬牙便道。其实她本来是想进来做妃嫔的,实在不行混个女官也成,可因为自身没什么本事,找了许多门路也没法子,只能先当个一等宫女,原本是想着找机会慢慢往上爬,却一耽误就是两年。
大周历代的宫女都是良家子,皇帝从良家女里面选出合适的人来充实后宫和太子东宫及诸王王府,当然,这些都会看当事人乐不乐意。选出一部分后,再从入选的良家女中选取模样更好的、品性更佳的册为嫔妃,所以大多宫女都是有些官家背景的,平常小门小户的姑娘还不一定能进宫当宫女呢。
“其实吧……”
司徒兰一手将针线穿了过去,语气很平淡,说出来的话却一石激起千层浪,“我姑父郑友昌乃当朝御史中丞,从三品,秩千石。父亲罢职之前也曾是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还是皇帝亲授的正三品金紫光禄大夫。”
“哦对了,有必要解释一下,家父被撤职不是因为尸餐素位,更不是因为贪污受贿,只是因为一篇文章触怒了龙颜,说起来有些天方夜谭,却也是他自己的不对。”
围观的人群被那一串一串的品级饶昏了头,却也能大概听出来是什么情况,唉呀妈呀这新来的令侍大人真是深藏不露啊。
陵江又呆在了原地,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在她手里栽跟头了,脑子里一片混乱。
“我说这些不是想跟你攀比,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整天想着炫耀自己或是算计别人,没什么意思的。”
陵江被她的一番话臊的满脸通红,还是撑着一口气反驳道:“你从来都没提起过,谁知道你刚刚说的是不是骗人的假话?”
司徒兰将最后一针刺了过去,语气颇有些不屑,也不知道是在说谁,“真正饱满的谷穗一般都是低着头的,只有瘪谷子才哗啦哗啦乱响,我还没闲到乱编假话的地步。”
、出宫玩玩
自那日在众人面前呛了陵江之后,她似乎也收敛了些,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平日里能绕道就绕道,能不共处就不共处。少个人给自己找茬,司徒兰倒觉得清净,只是不知道她以后还会不会闹出什么事,毕竟自己让她这么下不了台面,心里肯定是恨着的。
恨就恨呗,大不了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司徒兰撇撇嘴,进了内殿。
沈寻正和太子太傅在一起,两个人坐在书桌前不知在写些什么。
太子太傅姓霍,名霍方,皇帝念其为人耿直、不弄虚作假,才授了这个官职,太子太傅是辅导太子的东宫官,秩三千石,位次太常。连太子对这个师傅都得执弟子之礼,光耀无限。
之所以对他记忆这么深刻,是因为他还有个鼎鼎有名的女儿,叫霍清秋,乃广陵城第一美人,整个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司徒兰至今还清晰的记得京城里有首歌谣的第一句词:有女清秋,貌比璎琅。
这样一个声名远扬的美人,家世显赫,却至今没有婚配,倒是有些奇怪。
也不知道她的家长是怎么想的,司徒兰瞧了瞧近在眼前的太傅,真想采访一下呢。
霍方让沈寻临摹“周”字,可后者神情专注的捏着笔,一落下去就歪了,不由得有些丧气。
霍方也皱起了眉,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在学这些基本的东西,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偏偏连基本的也掌握不了,摊上这么个学生,他也是上辈子造了孽。这么一个傻子,便是独立思考都成问题,更别说手握天下大权,坐上那龙椅之位了。
若不是皇帝的威严压在上头,他真想掀桌子不干了。
太子看不出来,司徒兰却看见了霍方眼底的不耐,这样下去也只是消磨他的耐心而已,于是上前一步道:“太傅若是累了,就回去休息吧。”
霍方回头一看,却是个宫女,道:“你说了算?”
“是,我说了算。”司徒兰面不改色。
霍方一笑:“你倒是大胆,不怕老夫向陛下告你一状?”
司徒兰躬了躬身,“太傅是明白人,不会跟奴婢计较这点事的。”
“罢罢罢。”霍方叹了一口气,“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老夫就先回去了。”
“恭送太傅。”
司徒兰目送着他离去,一转过身就发现沈寻盯着她瞧,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习惯了。
沈寻唤她:“兰兰。”
“干什么?”司徒兰提着裙摆坐在了刚刚太傅的位置,故意问他。
“你真好,知道我不想写字。”沈寻发自内心的感激。
司徒兰:“你想多了。”
然后将毛笔塞回他的手中,自己身子一偏,攥住了他的右手。
“换个方式而已。”
沈寻的手很大,骨节分明,修长又好看。司徒兰向来没干过什么重活,虽然也是纤纤玉指,却明显比他短了很多。大周的宫女不许留长指甲,所以看起来干净又整洁。
小手捏着大手,看起来很是有些别扭。
沈寻满脸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右手,像是发现了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
右手被这般注视着,司徒兰的脸色竟有些微微发红,没好气地朝桌子上一拍。
“看纸!”
沈寻连忙听话的转过了头,不明所以。
司徒兰也有些紧张,不知道这个方法行不行得通。小时候自己也是个不开窍的,请的先生都说她不是写字的料,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怎么说也算是书香门第,父亲本是文官,自然对她要求严格,于是就亲自捉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一笔一划,一横一竖,因着强有力的引导,想写偏都难,多写个几次也就会了,比起临摹要容易的多。
其实她的字也算不错的,毕竟随了父亲。
沈寻状似听话的看着纸,眼神却偷偷瞥向了交握的手,仔细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有些惊讶和迷茫。
“刚刚太傅让你写的是‘周’对吧?”
司徒兰可不管他那点小心思,攥着他的手就开始写,边跟着道:“记好顺序,撇、折、横、竖、横……竖、折、横。”
嘴里念完了,手里的字也写完了。
宣纸上一个歪歪扭扭的“周”字,好歹算是成了形。
沈寻瞪大了眼睛,嘴都有些不经意的张开了。
这是他写的?
司徒兰道:“看,你也是会写字的,写得很不错啊。把笔顺背熟,再多写几遍,你就会自己写了。”
傻子虽傻,记性一般都不错,让他背笔顺比让他照着写要容易得多。沈寻觉得很神奇,也不说话,闷不做声地跟着她又写了几次。
第五次的时候,司徒兰松开了他的手,鼓励道:“你自己来。”
手上一空,沈寻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她的脸,委屈道:“我不会。”
“你会。”司徒兰指着那张纸,“你看,这都是你写的。”
沈寻这才转过头去,有些紧张地复述了一遍:“撇折横竖横竖折横。”
然后落下了第一撇,又念“撇折横竖横竖折横。”落下了第二笔,如此反复念了八次,甚至还渗出了些汗,宣纸上逐渐显出一个大大的“周”字,说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也还算能认出来……
司徒兰松了一口气,过了半晌,愣住了。怎么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怪异感……
沈寻却完全不相信是自己写出来的,盯着那个字一动不动,好像要将那张纸盯破似的。
——呔!哪里来的字!还不从实招来!
司徒兰看着他的反应哑然失笑。
“记好笔顺,明天再写给太傅瞧瞧。”
“还要写。”沈寻突然道。
“啊?”司徒兰愣了一愣。
“还要写。”沈寻强调。
“写什么……”你倒是说呀。
“写……父皇、母后、沈寻。”太子绞尽脑汁的想了半天,方接着道,“还有兰兰。”
司徒兰彻底僵住了,太子爷……你把我一个小宫女和你那尊贵的一家人放在一起真的合适吗?
心里虽这么想,话却不能这么说,只能道:“一口吃不成胖子,以后再慢慢教你,反正,来日方长嘛……”
沈寻嗯了一声